93.難以取悅（中）
第二天應曉虹來上班，襯衫外套了件密密麻麻起球的毛衣，看得王老師直歎可憐，說是明天就找些衣服出來給她，應曉虹千恩萬謝，眼角閃著淚花。
到了顧一方跟她交接前台工作時，應曉虹又是愛理不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交待給她的工作，還總是前說後忘，顧一方不得不一遍又一遍耐心地說，說多了又怕傷她自尊。
作為前台的工作，無非是些雜事，接電話、幫人事王老師每天匯總考勤、負責收發全公司快遞，替老板去車間傳話叫人。至於接待訪客，作為一個生產性企業，通常不會有什麽來客，往來的也無非是些供應商，比如顧一方手裏外包裝這塊兒的老蔣和小馬。
一周以後，應曉虹的前台開始漸漸“人去台空”，但凡是老板讓她傳話叫人，她去了車間就不下來，顧一方上到車間去測量外包裝尺寸時，看到的是應曉虹和一群生產組組長聊得正歡。
再一周後，應曉虹的陣地轉移到了倉庫，和倉庫的統計員阿姨一聊就是大半天，這位阿姨還特別喜歡吃零食，不少還是兒子兒媳孝敬的高檔貨，顧一方多次路過倉庫，都能看到應曉虹和那位統計員阿姨嗑著瓜子，吃著零食，談笑風生。
來了這些時日，應曉虹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那麽糟糕了，廠裏幾個老員工很是同情這位姑娘，今天送件衣服，明天送條褲子，甚至連一些日常用品都送，洗發膏肥皂毛巾等等。
這都是王老師那次在眾人麵前，淚眼婆娑的成果，“你們不知道啊，我這輩子總算知道了什麽叫作家徒四壁，唉——，真的是，你們知道麽？這個家除了四麵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一個櫃子，東西全部堆在地上，知道他們睡覺怎麽睡麽？”
圍著聽的慘然搖頭，王老師一拍巴掌道：“就一個破木板鋪在地上啊，都不會正經床板，沒有床沒家具，什麽都沒有。”
麵對這樣可憐的人，你能怎麽辦呢？
顧一方隻能默默替應曉虹做了大部分工作，於是，接下來除了早上統計考勤，基本過了十一點前台就空了。
好在年底了，林老板和馬小姐這段時間不怎麽進來，也就相安無事。
但難免有撞上的時候，這天，天林老板開車進來，帶著生意夥伴，想讓應曉虹去叫劉經理下來，看到空無一人的前台，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道：“怎麽沒人？”
顧一方隻好趕緊搪塞道：“曉虹好像去洗手間了。”
林老板也不囉嗦，揮了揮手道：“你先去叫老劉下來。”
顧一方應了聲，便去車間找了劉經理，路過倉庫時，窗口看到應曉虹在和統計員阿姨嗑瓜子，於是進去道：“曉虹，老板這邊來客人了，趕緊去招待一下吧。”
應曉虹撇著頭，攤開手，指著統計本道：“我在統計，忙著呢，你先頂頂。”
顧一方有些氣悶，但也不太好發作，統計員阿姨覺應曉虹似乎有些過份了，使了個眼色道：“曉虹啊，老板的事要緊，你就不用幫我了。”
應曉虹笑道：“沒事的。”顧一方走出倉庫時，還聽應曉虹小聲道：“她明明空得很，就會使喚人。”
到了辦公室，劉經理正好出來到前台，看到顧一方便道：“小顧，來得正好，來客人了，幫忙倒茶。”
顧一方端茶進去時，林老板不由皺眉道：“那個誰……掉廁所裏了麽？”
顧一方不敢回話，默默退出去，關上了門，劉經理則連忙扯開了話題。
這個小插曲，到了下午似乎也就煙消雲散了，林老板帶著朋友又離開了工廠，前台依舊空空如也，他也沒再說話。
次日，應曉虹依舊我行我素，隻是馬小姐十點時進了辦公室，應曉虹一時不敢離開，拖磨到了中午吃飯，才借吃飯的機會離開了前台。
下午一點半時，她回來前台了一趟，才不到半小時，左顧右盼，坐如針紮。就在此時，倉庫統計員阿姨在門口招手道：“曉虹，這個麻煩你幫我看看。”
應曉虹歡天喜地哎了聲，跑出去前跟顧一方說了聲：“幫我看下前台。”
顧一方無語，馬小姐突然進廠就是一個不太妙信號了，應曉虹居然還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更何況，今天她可沒時間幫她照看前台，她有一批外包裝要量尺寸。整理了手裏資料，顧一方去了車間，路過倉庫時，進去跟應曉虹道：“曉虹，我要量外包裝，你去看下前台吧。”
應曉虹一臉不耐，剛想開口，被統計員阿姨在桌子下踢了腳，於是憤憤拉下臉道：“知道了，一會兒就去。”
看應曉虹的樣子，顯然沒有打算挪窩，顧一方遠遠張望著，也是心浮氣躁，她怕自己量錯了，幹脆拿起兩疊本子，回去辦公室慢慢量。
才走近辦公室，就聽到電話鈴，顧一方連忙趕緊幾步，才要把本子放下去接電話，馬小姐就旋風般刮了出來道：“前台人死了麽？”說罷，她拎起電話，聲音秒切溫柔模式道：“喂，哪裏？”
事情還真湊巧，電話裏的人竟然是找應曉虹的，馬小姐眉毛一挑道：“你誰？”“你先說你是誰？”“要我幫你找應曉虹，腦子發昏了吧？”“上班時間，用公司電話打私人電話，你去問問哪家公司是可以這樣的？！”“神經病，再讓我聽到你打電話來，我就讓應曉虹滾蛋！”
馬小姐掛上電話，顧一方隻覺得她此刻好似一隻蓄勢待發的母獅子，她冷冷問向顧一方：“應曉虹在哪裏？”
顧一方沉默，馬小姐卻一把拎起話筒撥通了倉庫的內線，也不待人問，直接吼道：“叫應曉虹馬上滾回來！”
摔了電話，馬小姐看向顧一方道：“看到沒，我就說了吧！你也看到了吧，得寸進尺。”
待應曉虹進來，顧一方隻覺背脊一涼，應曉虹一雙眼睛帶著無比的怨恨掃過顧一方，隨後低下頭委屈道：“我在幫倉庫做統計。”
“這麽喜歡做？好啊，以後倉庫的統計你來。”馬小姐道：“不過，前台要是再讓我撞到沒人，你就不用做了。”
應曉虹撅著嘴道：“不去倉庫怎麽做統計？”
馬小姐再次撥通了倉庫的，交待道：“以後每天下午兩點，把統計表交到前台，我會在前台再按門內線，有事打內線，再不行，你來前台交接，應曉虹不許離開前台，有問題麽？”
倉庫哪敢多說什麽，立刻就答應了，馬小姐掛上電話，應曉虹在邊上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