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百態
那看不出年紀的弟子微微抱拳,自報家門。孟游自然也不能失了禮數,也是抱拳道:「葯峰,孟游。」
那弟子似乎也有些驚訝,甚至還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竊喜出現。畢竟葯峰弟子除了像梁裴這般專修肉身的個別弟子外,其餘的弟子都是一心痴迷於丹道,對於修鍊一事並沒有如何的上心。按著以往的情況來看,能夠遇見葯峰弟子一般就等同於拿到了進入下一場比試的通行證了。
而且孟游實在是臉生,看年紀也不像是那些在外門憋了許多年的人物,所以由不得那名為陸斯的弟子暗中竊喜了。
孟游也是察覺了那弟子的心意,當即也是不露聲色的裝模作樣起來。扮豬吃老虎這門學問,不僅在山下適用,在這山上宗門內,看樣子也是極其的適用。
那名為陸斯的弟子也算是有些禮數,輕聲道:「這位同門,在下要出手了!」
孟游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那陸斯眼睛微眯,耳垂所化的兩條長蛇便是以極快的速度沖向了還站在原地的孟游,一些圍觀的女弟子見到那蛇的模樣,又看了看孟游那俊俏的不像話的臉蛋,心裡自然是偏向了孟游多一些。畢竟山上山下,這等情竇初開的女子,往往都是看中面容更多一些,長得俊俏,走到女子多的地方自然會方便一些。
見那長蛇已經快要咬到了孟游的脖頸,有些女弟子甚至已經驚呼了一聲,捂上了雙眼。雖說知曉宗門內的比試不會傷及性命,但是受傷躺個十天半個月的都是常事了。
那陸姓弟子嘴角也是浮現出了一抹笑容,他這七彩小蛇蘊含至毒,凡是被咬上一口都會中毒極深,他原本也只是想用這小蛇試探一下對方的實力,可是沒想到,對方竟然就這麼直挺挺的站在那裡,真是天祝他陸斯啊!
噗!
一聲輕微的聲音響起,陸斯一臉微笑的看著已經被咬住脖頸的孟游,剛想著出手救治那模樣不錯的少年,可誰想,那一直微笑的少年竟是一把捏住了那小蛇的身體,用力一捏,那小蛇便是鬆開了口,孟游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只有些許的液體存在,那小蛇的一口,竟是連他的皮膚都沒有咬破。
孟游微微一笑,他也沒想到這金皮境的肉身竟然如此堅韌。他隨手將那小蛇放在地上,那小蛇提溜一轉,便是重新爬回了那陸姓弟子的身上。
那陸姓少年神色一變,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輕鬆了。雙手掐訣,體內的竅穴靈氣涌動,就這般在身邊憑空幻化而出一道老虎的實體,那老虎雙齒極長,出現后二話不說就直奔孟游而去。
而孟游依舊站在原地,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待到了那老虎逼近面前,這才運轉靈氣,迎面一拳砸向了那奔襲而來的巨大猛虎!
咔嚓!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傳來,剛剛接觸便同時分開的孟游與猛虎皆是退後了幾步,孟游強行站住身體,看向了那雙齒皆斷的猛虎,也很是驚訝,整條右臂除了有些酸痛之外,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而且剛剛那一拳之力,何止千斤啊!
自從晉入了金身境之後,孟游一直對自己的實力沒有什麼明確的概念,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金身境的實力竟然恐怖到了如此一步田地!
莫說是孟游自己,此時所有觀看這一場比試的弟子都是驚訝的合不攏嘴!剛剛那猛虎的一擊,莫說是在馴獸峰,就算是整個葯仙宗的外門弟子中,能夠如此的便輕易擊敗那猛虎的弟子都不過一手之數。
而這個模樣俊俏卻極其面生的葯峰弟子,究竟是憑藉什麼就能一拳擊敗了那頭猛虎,他身上分明沒有武夫的銅皮閃現,也沒有絲毫的靈力波動,難道就只是憑藉著純粹的肉身,便將那猛虎給擊敗了?
那陸姓弟子也是緊張起來,警惕的問道:「你究竟是誰!葯仙宗外門之中,就算是那煉體峰的熊淵也不能如此便擊敗我的七彩蛇和劍齒虎,你究竟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趕快從實招來!」
孟游瞥見了圍觀眾人驚詫的目光,也是發覺自己似乎有些過於的出風頭了。好在之前孟游已經跟小烏龜商討過了,此時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大把的符籙,沖著那陸姓弟子得意的晃了晃。一副老子家大業大的模樣,好生欠揍。
那陸姓弟子見到了那一大把的符籙,眼睛都快要掉出來了,在這符籙之道極其匱乏的北境之中,屬實是『家大業大』了,那陸姓弟子瞪著通紅的雙眼,強行壓制住了心裡的衝動,抱拳道:「這位同門,在下認輸了。」說罷,便是頭也不回的走下了擂台。
孟游瞧著這位陸姓弟子,想著這人也算是一個識大局的人,尋常弟子面對擁有如此多符籙的對手,能夠如此輕易的認輸,想著在接下來的比賽中獲得分數,也是殊為不易了。
這邊的擂台以如此戲劇性的結局收尾,弄得看台上的弟子們紛紛不快,不過好在這位模樣俊美的同門沒有受傷,倒是讓的一群女弟子心裡竊喜。
閑來無事,孟游便是將那一把符籙放回懷中,大搖大擺的便是席地而坐,若無其人的看起其他擂台的比試來了。
在梁裴的擂台上,那位煉體峰的青年雖說已經銅皮大成,但是面對已經進入銀皮境界的梁裴來說,無論是招式還是體魄,都是已經落了下乘,望著梁裴那閃爍著銀光的肉身,孟游心裡便是安穩了幾分。
而地四處擂台上,小來福面對著那位煉體峰首席熊淵,竟也是能過上幾個回合。小來福不停地從懷中掏出一粒粒詭異至極的丹藥,一會引爆、一會毒煙升起,單輪熱鬧的程度,竟是這五處擂台中最為熱鬧的一處。
而第一處擂台上,獸吼與水法迸發,白慕青儘是與那萬法峰的女弟子打的有來有回。
而最為詭異的一處,便是那黑衣少年所在的擂台,那黑衣少年如同剛剛的孟游一般,站在原地,而對面的虞南辰則是嘴角滲血,身前站立著五道異獸,可是那些異獸的身體上都是帶著傷,五獸一人,都是死死的盯著面前的黑衣少年。
那黑衣少年依舊是有些木訥,看了一眼受了重傷的虞南辰,撂下了一句無聊之後,便是翩然下台,竟是認輸了。
這黑衣少年如此一弄,整個廣場上的眾人都是炸開了鍋,實在是想不通這明明勝券在握的少年究竟為何認輸了。
上座上,居中的凌劍子眉頭微微一皺,卻是沒有說什麼。
而看台的角落裡,一個明顯書生模樣的弟子與一位高大的女子並肩而坐,明明是少年模樣的兩人卻是異常鎮定,與旁邊的其他弟子相比,無論是氣度還是氣質上,都是穩穩的壓住了一頭。
那書生模樣的少年瞧見了那黑衣少年的率性而為,也是輕笑道:「不愧是那個老傢伙的弟子,脾氣本性完全不同!也多虧了不同,不然老乞丐那副脾氣被弟子學去了兩三分,這天下都要多些讓人煩惱的事情了。」
那高大的少女面無表情,神色冰冷。少年無奈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不過我也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讓老乞丐從你把守的那道門出去,我原本還想,按著你的脾氣,就算是老乞丐你都不會讓他出去的。可我還是有些低估了老乞丐,也低估了你當年的決心。」
高大少女聞言,皺了皺眉。
少年依舊自顧自的說道:「都說女子深情時最動人,女子負人時最傷人。可是這天下女子哪個不是情根深種,說是負人,不過是未曾遇見那個男子罷了。若是遇見了,最後受傷的無一不是女子,莫說是山下的尋常女子,就算是將軍女帝皆是如此。自我認識老乞丐起,他雖然整日嬉戲人間,但是有句話白某還是深感贊同的。」
「男子有情卻是無情,女子無情卻是極其深情。他其實一直對你心有愧疚.……」
「夠了。」那高大少女淡淡的打斷了白姓少年的話:「是我當初親手剪斷了我倆的情緣線,怨不得他人。」
白姓少年微微點頭:「世間萬法,皆是如此。你以為他以情問道,可誰曾想,當初的那位渡劫天尊竟會如此。」
高大少女似乎不願意提及這個問題,淡淡的道:「清泉國的事,竟然勞駕你這位白帝城主親自前來,看來問題真的很嚴重了。」
化身為尋常弟子的白帝城主微微搖頭,輕聲道:「還不至此。我只是閑來無事,想出門看看而已。」
女子嗤笑了一聲:「上一次你出門遊歷,北境憑空多出了兩成的武運。儒家書院、東洲道門的氣運柱皆是損耗了許多,就連那一直隱藏在人間的陰陽家鄒子,都是足足有兩百年光陰未曾在棋盤上布局。」
白帝城主點了點頭:「非不敢,實非不願而已。諸子百家許多祖師皆是願意留在這忘川界,所求所願,可不是這區區一界可以滿足的。都說亂世之中英豪輩出,可是這世間最可怕的從來都不是那些看得見的敵人,往往那些藏在背後的人,才是最值得忌憚的。」
女子淡淡的道:「所以你都看清了?」
「看清談何容易。」白帝城主微微一笑:「只不過有些人表面上還是我們這一邊的,可能等有一日真能破界滅敵,這些人才會現身吧。只不過強敵一日不滅,他們就不敢有什麼出格的舉動,這倒也算是極秒了。」
高大女子皺了皺眉,山下女子皆是希望自家夫君能夠心細綿延幾分,可是到了他們這種境界,她反而是希望身邊的男子能夠少動幾分心思才好。都說女子爭風吃醋之時心機最深,可是男子若是有朝一日真的事事皆是精打細算,這世間便真的沒有女子什麼事了。
尤其是像身邊這位『人間得意只稍遜李太白』的妖族共祖,光是小小棋盤之上的功力便是讓世間所有人都望塵莫及,而這位棋道魁首也曾笑言,區區縱橫十九道,並不足以讓他傾盡全力,這天下棋盤,放才能展現其雄才偉略。
雖說是謠傳,但是這位白帝城主卻始終沒有做出過回應,高大女子也沒有詢問過,男人言語十分,信其七分便好。
高大女子瞧著那優哉游哉的俊美男子,似乎莫名生出了一股怨氣:「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去扛起大旗,你們這些人也真是有臉面。」
白帝城主微微一笑,也不惱:「千萬年的謀划與準備,才能讓他走的如此順暢。這孩子的心思深沉,又是重情重義之人,有些事當他察覺的時候就已經心裡有了準備了。只不過是現在他一心想要復仇,若是有一日新仇舊恨得報,這孩子必定也會走上絕路。無論怎樣,我們的路是一致的,也就沒有心甘情願這麼一說了。各取所需,應是如此。」
女子似乎有些煩悶,問道:「北境氣運,如此重要?」
白帝城主點了點頭:「北武國孟家拼了五代君王早夭短壽的代價,方才有了如今的地步。作為孟家子弟,這是他的命,也是孟家的命。」
「北武國的皇帝還有三年的壽命,這次比試之後,他就該踏上歸途了。到時候因緣造化,就看他能不能承受住這份福澤了。」
高大女子沒有言語,只是低下頭看了看手中輕輕摩擦的一塊玉佩,玉佩質地普通,像是街頭巷尾的尋常之物,上面只是單單的刻了一個『李』字,卻是這高大女子多年來的心愛之物。
白帝城主瞥見了那塊玉佩,輕聲道:「當初大劫之時還有那位『絕頂』力挽狂瀾,現如今,我們還需要一個能夠比肩那位的存在。你、我、渡劫天尊、三教祖師都未曾達到這樣額境界,我們只能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一切都交給天命好了,我們就算再無能,也不能讓『絕頂』在異界一人孤單不是?」
高大女子微微點頭,忽然間卻又微微皺眉。
萬裡外,北武國都城中衝出百騎,要以最快的時間,前往清泉國尋得一人歸國!
而遠在天邊的西方佛國,剛剛將十幾頭凶獸吹翻在地的小石頭也是看到了師傅搖頭和尚,搖頭和尚身邊跟著一位一臉小心翼翼的小和尚,沖著小石頭招手道:「去尋你哥吧。」
小石頭一聽,周身金光閃爍,憨笑著沖著師傅點了點頭。
而一旁的小和尚則是一臉悲痛,那可是萬萬裡外的北境啊,可憐他從小就在和尚堆里長大,連寺廟外百里都是未曾走出過。可這位經常串門講經的大和尚偏偏瞧上了自己,讓自己護送這個小子去北境,這不是要了他的命了嗎!
聽說北境女子如猛虎,人心如鬼魅,他修道時日尚短,若是有女子投懷送抱,他可不敢保證能夠如同佛陀般坐懷不亂啊!
北境偏僻小國臨江國境內,一個粗布麻衣的老道士正帶著一個同樣粗布麻衣的小道士遊歷國境內,那個一臉書生氣的白嫩小道士揉著自己紅腫的臉頰,頗為不滿的道:「師傅!你下次再去偷看女子洗澡能不能在逃跑的時候捎帶著我,每次都是如此,我已經被打了十五回了!」
那老道士嘿嘿一笑,連忙點頭答應了下來。小道士見狀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苦口婆心的道:「師傅,雖然咱們不是什麼真人天師的,但是好歹也是出家之人,這種事情還是少做為妙。我下山遊歷五年您都沒來找過我,這次怎麼了,突然就來找我了。」
老道士微微搖頭,小道士便是知曉了其中的言語:「師傅您怕我出門在外被人欺負?您早幹嘛去了!這五年我吃了多少虧啊,要不是有我孟兄弟在,您徒弟早就餓死在街上了!現在您想起來了,您可真是心大啊!」
被街頭巷尾的市井稱為『半截舌』的啞道士微微一笑,指了指南方,小道士立馬就來了精神:「啥?師傅您說我那孟兄弟要來了?嗯?您讓我在這等他,您又要去哪兒啊?師傅不是徒弟說您,您說您好歹也是七十多歲了,別整天可哪亂走了,兜里沒子,也無金銀財寶,還不如跟著徒兒,徒兒給您吃肉喝湯,大不了我多化緣幾家便是了。」
等到小道士回過頭來,自己那個整天偷看女子洗澡的師傅早就不見了蹤影,不過小道士早就已經習慣了,攤了攤手朝著城外走去。
而萬萬里之外,化身少年的白帝城主身邊突然多了一個黝黑的少年,白帝城主微微一笑,也沒有搭話。
那黝黑的少年似乎有些睏乏,張開口打了個哈欠,隱約可見口中的半截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