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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雨花石服務區

  黃美麗停住了腳步,她站在那裡等著拖著三個行李箱的許永華跟上,那隻叫做莫妮卡的吉娃娃探著頭,一個勁的「汪汪「吠著,不知疲憊的朝著主人身後的許永華叫囂著。

  「MD,土狗。」許永華暗自的罵道,對這隻不厭其煩的小狗投射著厭惡的目光,他費力的跟著黃美麗穿過了人群,這裡聚集的人非常的多,經過身邊的時候,還能聞到濃烈的煙味和一股混雜著泥土的酸味。

  人們對於突然出現的這個衣著光鮮的女人,也投來好奇的目光,他們上下打量這個婀娜多姿的女人,最後總會把目光鎖定在那隻叫莫妮卡的狗身上,畢竟逃難的時候帶著一隻狗,並不多見。

  「是這裡吧。。。」女子的墨鏡透著光,她對著大冬天已經汗流浹背的許永華說道:「遠處那個就是服務區吧。」

  許永華放下了行李箱,靠在一輛已經沒有人的黑色轎車邊,他叉腰喘氣,看著女子指的方向,高速路的兩側一片的建築里,各有顯目的紅色招牌的貝殼加油站。

  此刻這裡也是最熱鬧的區域,人聲鼎沸,嘈雜無章,人山人海的聚集在服務區平樓建築附近的範圍,瀝青地上丟滿了垃圾,人和車密集的分列在高速的兩側,隱約看見了立起的一輛頂帳篷和臨時遮陽鋪。

  停車場附近立著一個油桶,裡面依稀的冒著黑色的煙霧,圍繞著鐵桶的人群擠滿了兩圈,似乎正在享受這個溫暖的範圍折射出的熱量。

  有一種聲音被人聲掩蓋,當女子和許永華朝著服務區的人群走去的時候,他們才聽到了那是循環播放的廣播聲,而這個廣播聲的喇叭就立在前方服務區不遠處的貝殼加油站,這裡早已經癱瘓。只聽見喇叭不停的播放著:

  「各位旅客,雨花石服務區已經暫時營業,貝殼加油站已經停止加油,對您造成的不便深感歉意。」

  「這裡好亂啊。。。」女子緊緊的抱著吉娃娃:「華哥,你聯繫一下我們落腳地的那個人。」

  許永華看了一眼女人,再看她胸前那隻狗,它似乎看見那麼多人,停止了叫喚,吐著舌頭東張西望。許永華便掏出了手機,他按照那個簡訊上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兩聲之後是一個男人接的電話,他用三山特有的鄉下腔調問道:「您好,哪位?」

  「是這樣的。。。」許永華提高了聲音,因為現場的人聲實在是太大了:「我叫許永華,和我在一起的是黃美麗小姐,他們要我們聯繫您這個電話,說您會過來接我們。」

  他不確定對方是否聽得懂。

  「哦哦。。。你稍等下。。。」對方示意他們稍等片刻,許永華聽見了話筒里這個帶著三山腔調的男人在吼著:「我告訴你們幾次了,再進到我的廚房裡,我把你們全部趕出去,聽見了沒有啊,聽見了嗎?」

  許永華抬眼看著女子,女子透著墨鏡下的眼睛也在著急的看著他撥打手機,她不厭其煩的問著:「怎麼樣?聯繫到了嗎?怎麼說?」

  許永華並不搭理她的詢問,而是貼著手機等待對方的應答。

  「不好意思,剛才有人進去廚房裡被我逮住了,這些人啊,真是不懂得知恩圖報,您剛才說您是誰來著?」

  「我叫許永華,和我一起的女士叫黃美麗,不知道是否有人通知過您,他們說其它人都已經到了,讓我打這個電話。」許永華複述了一次,再來一次,他就要破口大罵了。

  「哦,對,對,我記得,名字也有,你們兩個過來吧。你們現在在哪?」對方問道。

  許永華抬頭朝著四周張望:「我們現在在前往于山隧道方向右側的加油站附近,我這裡可以看見一棟綠色門框的服務區便利店,邊上有個貝殼加油站。。。遠處還有幾棟樓房。」

  「看見遠處的白色的樓房了嗎?」對方問道:「最裡面的,靠近落石河峽谷的那一棟,最高的那一棟,上面有一個輪胎的廣告牌。」

  許永華朝著他的目光範圍搜索,果然在很遠的地方有一棟相比所有的樓房都高出一層的白色大樓,上面有一面巨大的輪胎廣告。

  「我看見了。白色的樓房,上面有一面輪胎廣告。」

  「對,你們朝著這裡走,這個輪胎廣告下面的這棟白色的樓房就是你們要找的地方,記得別從大門進來,人太多想進來也進不來,你們走到靠近落石河的範圍,然後再給我電話。」對方說完急忙掛斷了電話。

  「現在去哪?」黃美麗看著廣場上一團烏煙瘴氣的髒亂,她急忙問道:「在哪?」

  許永華朝著那棟有著輪胎廣告的白色的樓房指去:「那棟白色的樓房,有廣告那個,我們要去那裡。」

  黃美麗輕輕的用手撂下了墨鏡,露出了她塗滿睫毛膏的眼睛,她朝著需用的手指方向看去。

  「不會吧。。。」她喊道:「老李就給我安排這個破地方,我怎麼可能等到他們來接我的那一天,我是一天都呆不住,不是說好的酒店呢,不要五星也要四星的,這哪裡是酒店,這是一棟自蓋房,我可不要住在別人家裡。」

  哼。。。許永華聽著她發著牢騷,心裡想,行啊,你不住,那我可自己過去了,估計現在的情況,她自己壓根都沒有一個底,往後看你還能囂張到哪裡。

  突然一聲巨大的玻璃爆裂聲從他們的背後傳來,這聲爆裂聲就像歌曲的前奏,當它響完後人群響起了嘩然的喧鬧聲,那聲音似乎在歡呼,當然,還有若干稀稀朗朗的鼓掌聲。

  「啊呀。」黃美麗被冷不丁的爆炸聲嚇了一跳,她回頭看著人群聚集的地方,許永華也朝著那裡看去,只見服務區那家綠色門框一層平樓的超市玻璃被人群用金屬垃圾圓桶砸開,那聲爆裂聲,就是玻璃崩裂碎開的那瞬間。現在玻璃被砸開,現場頓時掀起了一股浪潮,人群呼喊著朝著那裡湧入,超市就像旋渦的中心,把四面八方的人群朝著裡面吸引。

  「媽,超市開了!」有小孩尖銳的喊著,她的父母急忙穿過人群擁護自家小孩不被人群撞倒,然後父親毅然的投入到人流里,朝著超市奔跑而去,留下的是母子二人期待的目光。

  「老公,快啊,遲一步就沒有了。」

  「你推什麼推啊,有本事你飛進去啊。」

  「別搶我的,裡面還很多啊!」

  「你們幹什麼,沒看見有小朋友嗎!!!」

  很快,圍繞著橫七豎八汽車外圍那些不明所以的人群,當他們被這個雜訊吸引了視線后,漸漸發現了被砸玻璃的超市,後知後覺的人們開始狂奔,他們擔心自己一旦晚到一步,那麼超市被洗劫一空后,他們就什麼也沒有了。

  人群開始推搡著兩個人。

  「啊。。。不要撞我?」黃美麗捂住了莫妮卡,她被撞了幾下,差點摔倒在地上。

  「超市被打開了,快走吧,這些人估計有些天沒有吃東西了。。。」許永華急忙護住那三箱行李,人群依然從高速路,高速路附近,還有兩側朝著這裡跑來,他們兩人就像急流前立著的兩塊石頭。

  「啊!」黃美麗被人群撞了兩下,這一次腳踩著高跟鞋的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手中的吉娃娃從她的懷裡脫出,繞著圈子在她的邊上旺旺的叫著。

  「啊。。。莫妮卡。」女子尖叫著站了起來,她想俯身去抱去吉娃娃,但是人群一次一次的推搡著她,吉娃娃瘦小的身影在腳步之中來回的躲避著。

  許永華回過身,他眼疾手快,在吉娃娃即將被亂腳踩死之前,衝過去俯身擰起它,然後丟在女人的手裡。

  「MD,趕緊離開這裡。。。」許永華喊著。

  他們兩人慢慢的朝著人群外移動,當到達了人群外圈的時候,他們停下了腳步,許永華回頭看著那間如同旋渦中心的超市,人群朝著裡面擠著,因為擁擠而廝打起來的不在少數,他們吶喊者,他們狂笑著,有人哭著,他們衝進去拿走了超市裡所有的飲料和水,所有他們認為可以果腹和禦寒的任何東西。

  然後許永華看見了一個熟人,他一樣站立在人群外圈,他一手扶著他那個銀色的大行李朝著那黑壓壓的超市附近看著,當他微微轉頭的時候,他看見了許永華和一個陌生的美麗女人。

  這個熟人是博康,是那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人。

  他伸手朝著他揚著,算是打了招呼,他頂了頂鼻樑的眼鏡,拉著行李正準備朝著許永華他們靠近。

  許永華的目光卻很快回了過來,他當成沒有看見。

  「走吧。。。」許永華提醒這個剛才已經被撞丟了墨鏡,差點連狗都保不住的女人:「趕緊離開這裡。」

  黃美麗批頭散發的髮絲還來不及整理,無奈一隻手抱著那隻吉娃娃,她只能狼狽的用另一隻手撫平頭髮。

  許永華看著她這個狼狽樣,竟然內心有一絲雀躍。

  「謝謝你,幫我找我到我的寶貝。」黃美麗表示感謝。

  「不客氣。」許永華冷冷的說,他有些後悔,為什麼不把現在盯著他吐著舌頭嚇傻的狗給弄丟或者讓人踩死。

  他提高腳速,即使費勁的拖著行李,女人還是需要小跑幾步才能跟上他。他們朝著那個白樓的方向走去,他絲毫不想搭理那個今天才剛認識的眼鏡男。他回頭稍微撇了一眼,發現他也跟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媽的,真是陰魂不散,聊幾句就真當是朋友了,TMD還跟著。。。」許永華邊走邊罵道。

  「華哥。「黃美麗喘氣的問到:」你說的是後面那個人是嗎?」

  女子回頭看見了那個在人群中穿梭,但是路線始終跟著他們的眼鏡男。

  「是啊,今天剛認識的,簡直陰魂不散,我們這次想要離開的話,最好還是不要有其它的夥伴。」許永華說道。

  「跟著也沒有關係。」黃美麗說道:「他走他的,我們走我們的。」

  女子似乎對著陌生人沒有太多的戒心,她一邊跟著,一邊撫摸著莫妮卡:「我可憐的莫妮卡,你嚇死了吧,媽媽也嚇死了。。。」

  通往那棟白色樓房的路上有一條簡易的街道,兩邊種滿了高大的吊著稀疏枯葉的乾癟癟的樹木,樹枝在空中蜿蜒曲折拗成了詭異的形狀。在這條不足百米的街道里,兩邊無數的竹竿和衣服還有被單撐起的臨時帳篷,裡面或坐或趟著人,他們有人打著撲克,有人曬著難得出現的太陽,有人正在睡覺,有人就站在帳篷外和另一個帳篷的人聊著天,順便用目光打量著這些走進來的人。

  當然,這裡說的帳篷不是實際意義上的帳篷,多是自己用行李箱里的衣物,找根樹枝臨時搭建起來的,遮陽擋風,也順便給自己畫一個地盤。

  他們可能還不知道,人多的地方未必安全。

  許永華和黃美麗放慢腳步。

  「你們剛來的吧,河門那邊怎麼樣了?說來聽聽。」牆邊出現了攔路問詢的人,看著他們拉著行李,衣著依然光鮮,應該是今天才過來雨花石服務區的,他們抓住這個空檔詢問狀況。

  「不知道。」許永華回答。

  另一個人擁上:「你們在路上有見到這個人嗎?」他著急的拿著一張皺巴巴的照片遞到了許永華眼前,許永華沒有心思搭理這些人,倒是黃美麗認真看了兩眼,搖了搖頭。之間那人表情失落,像丟失了靈魂。

  「趕緊走吧。」許永華回頭對著黃美麗說道,他最怕這樣的狀況,如果不加快腳步,估計還有人過來打聽河門的狀況。

  黃美麗捂住了鼻子跟著許永華快步的穿過這條街道,這裡瀰漫著一股尿騷的味道。

  這些人都是從河門和耦水逃難而來,準備逃亡三山市,但是他們得到了消息三山的唯一通道于山隧道封鎖,於是他們只能呆在這裡等候。

  呆在於山服務區的難民進退兩難,往南走是不可能了,河門和耦水的疫情爆發,時間緊迫,往北的通道也封鎖了,他們只能期待政府能有緩解狀況的好辦法,或者也許過幾天就能進去,他們希望封鎖只是暫時的。

  服務區有電,有水,有廁所,還有幾台免費的開水機提供,只是沒有食物,剛才人群砸開了超市的玻璃,也只是為了解決最基本的溫飽問題。

  這些帳篷外,有一個滿頭銀髮,身材瘦削,身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的老奶奶,牽著一個衣著單薄的女孩,她沿著每個臨時自建的帳篷乞討。

  「給點東西吃吧,好心人,求求你了,我孫女。。。昨天一天沒有東西吃了。」

  「滾開。。。我們都成乞丐了,還能施捨你。」帳篷里一個女人扯著聲罵著:「老娘能拉下臉也跟著你去乞討。」

  這些人,可能還不知道外面超市被洗劫的事情。

  老奶奶牽著小女兒默默的離開,她走到了許永華前面,看了一眼許永華和那個貴婦。

  「兩位行行好。。。什麼吃的都可以,我孫女。。。」老人家哀求著。

  「走開,別擋道。」許永華髮現一大一小兩個乞丐擋在他拖拉前進的行李箱前,本來拉著行李箱已經很費力了,他不得不停下來咒罵他們:「要飯的,還不趕緊走。。。前面超市被砸開了,你還不趕緊去搶。」

  「什麼?!」邊上帳篷打撲克的幾個男人聽見許永華這麼一說,趕緊把一手好牌給丟了,留下一臉茫然的牌友,他快步的跑到前面張望了一下,果然便利店被砸開了,他的臉上洋溢著興奮,捂著乾癟的肚子跑了回來:「老婆,快,超市被打劫了!」

  他這一喊果然起了作用,帳篷里的人都蹦了起來,他們起先朝著綠色超市看去,當看見有人從超市抱出東西時候,他們撒腿就朝著超市跑去。

  撒滿了地上一地的撲克牌。

  但是老奶奶和這個小女孩卻沒有走,停留在原地,他們沒有跟著人去搶,小女孩蹲下來撿起地上的一張紅桃Q的撲克牌,老奶奶急忙讓他放回地上。

  「娃,這是別人的,別拿。」

  女娃很是聽話,又把撲克牌放回了原來拾起的地上。

  黃美麗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相信這個老奶奶身上的味道已經比這布滿垃圾的服務區的味道還要濃郁了,小女孩滿臉污垢,一股清流從她的蒜頭鼻子里流著,沖洗了污垢的痕迹,在她臟呼呼的連上個,留下了兩道溝。

  吉娃娃沖著這一老一小,滿臉黑垢的乞丐吠著。

  小女孩骯髒的臉蛋看著這隻小狗,卻露出了微微一笑,她伸手想要去摸它。

  狗狗卻停止了吠叫,用鼻頭輕輕的試探,但是女人卻趕緊把狗抱高了些,她怕這雙骯髒的手摸了她的莫妮卡。

  「你還在那裡幹什麼!」許永華喊著。

  黃美麗才發現,許永華已經獨自走在前面了,她急忙繞開這兩個乞丐跟上。

  身後提著行李的博康喘著氣走到這條街道,他看著許永華他們兩個朝著河邊那棟白色的樓房走去。

  「行行好。。。」

  博康看見了迎面走來的老小兩個乞丐。

  「我的孫女,她昨天到今天已經沒有吃過一口糧食了,你們剛到,也許還能挪一點給我們。。。」

  博康看著這對渾身發臭的祖孫兩,身上的厚衣裳打滿了補丁,棉絮都從補丁外露了出來,小女孩大約7-8歲,肥嘟嘟的臉上布滿了黑垢,扎著兩個乾枯的馬尾,看樣子不像是長期乞討的乞丐。

  博康停住了腳步,打開包,從包里拿出了一瓶水和兩包壓縮餅乾,遞給了老婆婆,老婆婆乾枯的雙手顫抖的接住了壓縮餅乾,這兩包餅乾像是兩塊磚頭一樣沉重。

  「打開。。。」博康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打開包裝,裡面是餅乾,這個是壓縮的,吃一袋等於吃了一頓飯。」

  聽明白的老人家激動的哈腰感謝著,她老眼帶淚,急忙拉著她的孫女:「快給叔叔說謝謝,快說謝謝,您真是好心人,您的好心一定有好報,好人一定平安,蛇王爺保佑啊,蛇王爺保佑。。。大好人啊。。。」

  唉,看著祖孫乞丐坐在地上,開心的吃著彷彿天價美味的壓縮餅乾,博康回頭看著依然在洗劫超市的人群,他不由得沉沉的嘆了口氣。

  「阿婆,你們也是從河門和耦水逃難過來的是嗎?」博康問到。

  阿婆點了點頭:「哎。。。走來的。。。這一路走來的。。。」

  她一邊吃一邊搖頭,餅乾在她的嘴裡需要就這一大口礦泉水才能融化,博康意識到壓縮餅乾對於她來說,硬了點。

  「孩子她父母呢?」博康輕聲問道。

  老人停止了咀嚼,她默默的抬起了頭,老淚縱橫,博康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情,他把手輕輕的放在阿婆乾枯的手上,輕輕的拍了兩下。

  那是安慰,但是這兩下,卻讓阿婆哭得更傷心,連同一邊的女娃看見自己的奶奶哭了,她也跟著哭了。

  「會挺過去的。。。」博康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默默地離開了坐在路邊的這對祖孫兩人,他不敢回頭看,怕自己也會傷心。

  他繼續朝前,直到看著前面的白色建築,心想如果能找到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也就夠了,他看著許永華和那個女的拖著三個行李朝著那裡走,也許他們可以找到住的地方,或許跟著就對了。

  他緩步朝著前面走去,心情卻異常沉重。

  如果不是她的未婚妻提前提醒他離開河門島,那麼現在也許這些逃難的人里可能沒有他。

  他想起了他的未婚妻,但是遺憾的是,她對父母指配的這個女人沒有任何感情,所以他壓根就記不得她的電話號碼,在進入耦水的時候,他的手機已經被模走了。

  此刻,他突然想知道身在永春城的父母的狀況,也突然想知道身在河門的朋友的情況,也想知道他的未婚妻是否安全。在疫情還未襲來的這裡,因為食物短缺已經造成了混亂,他不敢想象在他腳步后的河門市和耦水市。。。

  他駐足在那裡,未婚妻的那通電話是她聽見的最後的聲音:

  「醫院出事了,我可能不能多講.如果可以.你趕快離開河門市."

  這是他聽見的,他的未婚妻最後的也是最熟悉的聲音,之後他復撥就再也沒有消息,他撥打給所有認識她的朋友,包括她的家人,也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裡。她知道她的未婚妻不會和她開玩笑,也不會無緣無故的玩失蹤,他深知這個女人,當彼此的父母把她推向他的時候,這個女人的眼睛里就已經閃著愛情的光芒,他完全清楚這個女人愛他,原諒他的失約,原諒他的謊言,原諒他身上所有的缺點。

  如果不能是真愛,為什麼不找這麼一個愛你的女人終生陪伴著你,所以沉默的博康對這段婚姻點了頭。

  他知道自己虧欠這個愛他的女人太多。

  也許連自己的命也是她撿來的。

  所以,當他接到電話后,他知道她不會是再跟他開玩笑,在他復撥幾次后失聯,他開始擔心她的安全,他撥打到她的單位,撥打到警局,撥打到家裡,都沒有任何消息。

  當天晚上,尋找一天未果的他回到了河門市騎樓上的家,他站在客廳當中.耳邊傳來了樓下穿梭的急救車的聲響。

  他相信愛他的女人,但是今晚他卻無比的動搖,他在想著她打電話給他說這句話的含義。

  博康坐在電話邊上,期待著有人能通知她消息,即使他不斷的報警,不斷的聽著報警電話忙線的狀態。

  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裡了。。。

  直到他接到了一個共同朋友正好在河門醫院裡當牙醫,他告訴博康,醫院裡爆發了疫情。

  他坐在觀海的陽台.一夜無眠,他看著米黃色的窗帘輕輕的擺動著.收起了陽台上所有晾著的衣服.他整理了行囊.在冰箱上粘著一張便條:我聯繫不上你,如果你回來,給我電話,也剛好。。。我想要回去永春城看看父母,順便聊下我們婚事的情況,呆個兩三天。

  遺憾的是,河門客運站停止了所有前往三山的巴士,他不得不前往耦水市轉搭巴士。

  這一路不斷的傳來河門屍菌疫情的消息,更加印證了他的直覺。

  他不斷的撥打未能撥通的電話,然後手機就這麼在耦水的客運站買票的時候被順手牽羊。

  等他回過神來,他才發現他不知道自己未婚妻的電話,他不記得,之前也不想記得,總覺得她的未婚妻離不開他,會來找他,無論他在哪裡。

  現在想起來,自己太過天真了。

  博康悲傷的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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