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維修店會合
這棟模樣看似自建的三層樓高的房子,佔地面積還是挺廣。外牆貼著白色外貼瓷磚,估計有些年代,白色外牆瓷磚上布滿了久未清理的微微泛黃的污漬。樓頂懸挂著破了一個角的巨型輪胎廣告幕布,大小正好是樓面的水平寬度,這樣的廣告牌站在很遠處就可以清晰的看見。一樓的大門上面有一塊招牌,上面寫著:雨花石汽車維修服務處。不顯眼的地方還有一個紅色的燈箱廣告牌,就掛在大樓的右側,上面噴繪著:「住宿」兩個字。
估計這裡一邊修理著汽車,一邊做著類似家庭旅館的生意。
大門圍牆的邊上散落著汽車的零部件和設備,從圍牆往裡看,有一個大院子,院子里立著許多簡易搭建的帳篷,穿插在這些零件和設備中。
「樓房是挺大的。。。」
許永華和黃美麗靠近了這棟建築,他們站在大門邊,目光端詳著這棟白色的三層樓。
「大樓房有什麼用,我要的是酒店!你確定我們是這裡沒錯嗎?」她嬌嗔了一聲。
「應該沒錯。」許永華回頭說到:「這一路走來,這裡也沒有見到其它酒店,你看廣場和服務區加油站那邊,還有我們路上走過來的這條不長的路,到處是沒有地方落腳的人,如果能安排落腳的地方已經不錯了。」
這一次,許永華是說道真心上了,他如果能住到裡面,總比在外面晃蕩著好,他受夠了那幾天窩在汽車裡的日子,身子骨都伸不直。
電話聯繫人叮囑過,大樓的大門是進不了的,要繞著這棟建築物走到後面的落石河方向的後面,許永華便透過大門的圍牆朝著裡面看去,視線從院子里一直瞄到一樓的空間。一層的樓層似乎特意挑高,裡面亮著一盞昏黃的燈泡,照著那些躺著和坐著的人群,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疲倦和麻木。
「早上有飛機飛過,估計是前往河門大陸去了,現在這裡估計也沒有人手來管了。」
「有人提到了去松嶼村,聽說那裡要建基地,我們也許可以到那裡。」
「去不了了,那裡也被封鎖了,頭頂直升飛機飛來飛去,還在建設,我有一個朋友打電話來說了此事,說附近的松嶼村也擠滿了人,和這裡差不多亂了,沒人管了,而且松嶼村比這裡更差,灰塵和噪音通宵達旦。」
「你聽過這裡有人生病嗎?」
「目前還沒有,如果有的話。。。應該大家會怕吧。」
這幾個討論的人忽然撇見了圍牆外張望的兩人。
「看什麼!沒位置了。。。」靠近院子石頭外牆的人對著張望的許永華他們說道:「你們去隔壁那棟服務區員工宿舍問下還有沒有位置給你們容下身。」
「這個老闆再收人的話,估計連趟的地方都沒有了。」
聽見陌生人突然的叫喚,黃美麗懷裡的狗,輕輕的吠了兩聲。
「這年頭逃難還帶狗,也是少見。。。」
「小聲點,最近的人戾氣都很重。。。」
「華哥,別看了,這個大門鎖著,要不你打電話讓他出來接我們?」黃美麗問道。
「當然不是從大門進去,走吧,往後面走,他們都是走後門進去的。」許永華拉著行李沿著圍牆走。
「我不希望和這些人在一起,你聞到那股機油味了嗎。。。」黃美麗抱怨著,她面帶愁容,擔心自己的容身之地。
他們繞著牆壁走了幾步路,從加油站看著這棟建築並不覺得它很大,但是走了幾步后,才發現,這棟三層的建築面積估計也有兩三個籃球場那麼大吧。
「看看會安排我們在什麼地方,這棟樓房面積很大,裡面估計空間也大。」許永華還是有點期許。
「希望如此。」黃美麗不悅的說著。
很快,他們找到了這棟白色建築的後門。很難想象,他們將在這裡彙集,然後等待直升飛機的救援。
「這裡靠譜嗎?我怎麼感覺不靠譜?」黃美麗抬頭看著水漬侵襲的白色瓷磚,同時張望著房子后那片落石河畔的空地,一輛輛待修的汽車和報廢的汽車橫七豎八的擺放在那,在這些廢棄的后鬥上,有人竟然躺著睡覺,這一看她真是長了見識,落石河一路上都是懸崖峭壁,在這裡卻有一個緩和的平灘。她看見了打水洗臉,搽身子不怕冷的大爺。也看見了裊裊青煙燒水的鐵質水壺。以及見縫插針的蝸居在這棟牆后汽車縫隙的人們。
但是更多的,是前往這個淺灘打水的人。
「這些人打算長住?」黃美麗問到,她發現了許永華也把目光朝著河灘看去。
「難說,現在哪裡情況都不明,也許在等最新的政策或者救援吧,河門怕是管不上了,我們還是擔心自己吧,老子可不想再窩在高速的車子里或者跟這些人一樣了。」
許永華左右張望,想確定沒有人看向這裡的時候敲門。
好死不死,他看見了博康提著他的那個大行李箱子朝著這裡走來,他的鏡片下的目光也投向了他們兩,並且順手抬頭給了個禮貌性的問候。
「MD。。。看來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還以為見一面就是兄弟了。我讓他以後看見我都躲得遠遠的。」許永華的怒火瞬間衝上了頭,他正想衝過去,朝著那張眼鏡下似笑非笑的臉揍幾個拳頭,這樣這個人就會躲著自己遠遠的。
他的胳膊被黃美麗拉住:「別去,你這過去一鬧,所有人都看著這裡。」
黃美麗的提醒讓許永華止住了腳步,他撇過頭,假裝沒有看見。
「真是倒霉透頂。。。如果不是在這裡,非得揍他一頓,誰不跟,一直跟著老子。」
「我想他應該也不是故意跟著,你看他提著那個大行李,估計也是在找落腳的地方。」黃美麗說道:「我們不也是提了三個大行李,看起來也是來找落腳的。」
「他過來了怎麼辦?」許永華反問道。
「來就來唄,反正他也不在計劃中不是嗎?」黃美麗回答:「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不再計劃中的人老李是不會考慮的,懂嗎?」
許永華看著這個女人,她看上去裝傻又裝綠茶,但是計劃的熟悉程度比他更加透徹。
「趕緊打電話讓他開門。」黃美麗催促道。
「行!」許永華撥打了電話,側頭看見了那個眼鏡男拖著行李箱靠近。
一個瘦小穿著厚厚棉絨外套的男人打開了門,他戴著一頂棉帽,因為瘦小,所以顯得眼睛特別大。
「你們兩人是?」他的聲音里夾帶著三山鄉下的口腔,許永華知道電話里要聯繫的樓房的主人就是他。
「許永華和黃美麗。」許永華報出了兩個人的名字:「剛才我們電話聊過的,你說到了給你電話。」
「我知道,電話是你的嘛,號碼一樣,就怕開門不是你,所以還是確認一下,現在想要投宿的人太多了,剛開始還很開心,現在怕了,我是這裡老闆,叫我小黃,就差你們兩個,進來吧,都安排好了。」這個黃老闆側了一下身子讓出了一個進門的位置,讓兩人進屋,黃美麗聞到了他身上一股濃烈的酸味,看上去很久沒有洗過澡了,她捏住了鼻子。
同時,那隻小狗又開始叫喚了。
「別叫,莫妮卡。」黃美麗安撫了幾下。
「後面這位是?」瘦小的黃老闆瞟了一眼後面跟上的博康問道。
「我。。。」博康笑了笑:「我是他朋友。」
博康指了指許永華:「我們認識。。。」
許永華回頭用厭惡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跟瘦小的黃老闆拋下了一句:「我不認識這個人。」
「不對,兄弟,我給你煙抽,你借我手機的,你不認識我了?」博康問道。
「誰是你兄弟?」許永華搖了搖頭:「我不認識。」
「哦。」黃老闆便要關起了木門,博康一把攔住了。
「老闆是嗎?是這樣。。。」博康看了一眼背對著他徑直走入大廳的許永華,他開口對著這個矮他半個頭的老闆說到:「我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說不認識我,都說相識是緣分,雖然只有一天,也是朋友,你說對不對?你看我拖著個行李,跟他們一樣,我也要找個留宿的地方,只要有一張床就可以了。」
黃老闆微微一笑:「你走過來,沒有看見路邊都趟滿了人,還有我的院子里也是人,能用的房間都用出去了,實在沒有辦法,你去別家問問,興許花個高價可以買個立足之地,我這裡真不行了。」
「多少錢沒有關係,我有帶現金。。。」博康說到。
「兄弟,床位一張1000元,但是已經滿了,院子200元一位,但是也沒有立足的地方了,你有錢我也做不了生意,不好意思啊。」黃老闆態度還算誠懇,一手做出了個請字。
「我加錢呢?」博康著急問到。
「去別的地方問一問吧,能收我就真的收了。」說完老闆指著這條街道的幾間矮房:「你帶了現金好辦些,你去那些地方問一問。」
「但是他們。。。」博康指著許永華的背影問到:「他們為什麼就有房間?」
「他們提前預定,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說話了,我要去安排一下了。」說完老闆掩上了木門。
博康聽見了咔嚓一聲反鎖的聲響。
吃了閉門羹的博康只得回頭,他瞅了瞅河邊和擠滿人的街道,只得拖著行李朝著邊上走去,希望那些屋子能夠收留他留宿,哪怕只有一晚。
*
許永華和黃美麗坐在客廳的黑色長凳沙發上,這也許就是裡面唯一能好好坐著的地方,說是沙發,皮質殘破緊貼金屬支架,所以稱為長凳還是比較貼切。
這個屋子裡瀰漫著一股臭尿騷*味,黃美麗不得不時不時的用手指貼在鼻孔下,但又不敢太過明目張胆。她環視了四周,牆角,地上都鋪著衣服或者床單,這裡顯然是外面簡易難民營的升級版,洗手間就在不遠,外面排隊著七八個人。沖水聲不絕於耳。
「都叫他們少喝點水了,還一直喝,沒東西吃喝水也不是這麼喝的。」瘦小的黃老闆抱怨著,他的目光睹向了洗手間:「水費和電費都沒怎麼算你們的。」
「沒東西吃不就喝水,好歹也能活過七天。」不知道有誰頂了他一句。
黃老闆估計也沒有心思回他的客人,他在長凳沙發前那張辦工桌坐下,身後的牆壁掛滿了各種汽車零部件,他拉開抽屜在裡面尋找,找出了一把鑰匙,然後起身對著許永華和黃美麗小聲的說道:「你們二位跟我來。」
黃美麗站起來的那瞬間,手上的吉娃娃叫喚了兩聲,黃美麗趕緊撫摸著安慰。
「小姐。。。你這隻狗我出5000塊買了好不?」大廳的角落裡有聲音說道。
黃老闆回答他:「你養得起嗎?現在連泡麵你都買不到!」
那人在牆角嘿嘿的笑著:「我不養,我餓得想吃了它。」
黃美麗趕緊抱緊吉娃娃,回頭對著牆角的人罵道:「神經病。。。」
那人卻傳來嘿嘿的笑聲,黃美麗聽得毛骨悚然。
黃老闆在前,二人跟著他們穿過工具間,然後上了樓梯。
「二樓是本來我給工人住的,現在5個房間都住滿了人,留了一個房間給我自己。」
許永華看見了走廊上躺著的七八個人,他們有的一家三口,有的攜著父母,他們安靜的坐在走廊里,邊上堆著行李箱,正在輕聲的交談著。
「瞧您看見的,走廊也有人,沒辦法,一時間這裡擠來大隊人馬,都是逃難的,我們也不能拒之門外是吧,有條件就收留了,幾百塊錢有熱水,有洗手間,二樓背後靠落石河還有一個大陽台,也有三四個人吧,那裡也可以晒晒衣服。剛剛那個人,的確是沒有條件在收了,給多少錢都不幹了,沒命啊,整天和這些人鬥氣,現在趕也趕不走。」
兩人默默的跟在黃老闆嬌小的身影背後,他踏上了三樓的樓梯,在三樓的樓梯口,有一扇鐵門,鐵門上上了鎖。
從這扇鐵門圍繞著的欄杆朝著裡面張望,除了一堵白牆以及白牆邊放著的水泥袋和幾個水桶,還有一些裝修工具,就剩下一扇木門,其它什麼也看不見。
「三樓原本是要裝修自己住的,還來不及弄,所以三樓只隔開了三個房間還有一個大廳,大廳很大,房間也很大。」他得意的說:「在這個服務區範圍里,就我這裡的房子最大了,樓頂還能踢個足球什麼的。」
「裡面有衛生間嗎?」黃美麗問道,她可不想下樓和那些骯髒的人擠在一塊。
「放心,裡面有衛生間,有燒水器,電磁壺,該備的我都備了,幾箱速食麵也夠你們吃一個星期的了。」
「速食麵?」黃美麗訝異的問到:「你的意思是一日三餐我們都吃這個?」
「我的領導啊!」黃老闆露出了無奈的神情:「這裡人太多了,能吃的前幾天都消耗沒了,你也看見路都堵了,這個情況沒人送貨過來了,你知道速食麵現在這裡賣多少錢一盒,100塊啊,我能給你們留著幾箱已經很了不起了,現在是你有錢也買不到。」
「沒有其它東西可以吃嗎?」許永華問道。
黃老闆搖了搖頭:「沒了。」
「那你吃什麼?」許永華反問。
黃老闆眼睛轉了幾轉:「還能吃什麼,就速食麵啊,跟你們一樣,這些東西我還得好好鎖在房間里,樓下的人都會到廚房去偷了。」
他抱怨著,一邊用剛才抽屜里摸到的鑰匙串打開了鎖,推開了鐵門。
「你看,這裡絕對安全,上了鎖后一樓二樓的人都上不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好像是害怕被人聽見一樣,然後他看著許永華和黃美麗進了鐵門后,轉身輕輕的關上了鐵門,並且把它鎖住。
「所以說你們相當安全,除了這扇鐵門外,還有一扇木門,這兩扇門的鑰匙我都給你放在了電視櫃那裡,不過你們進來后,應該不會出去了吧,放著也是以防萬一,裡面一把,我這裡一把,你們離開的時候,可別把我的鑰匙帶走。」
黃老闆打開了木門。
「好了,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黃老闆撫好它的棉帽,微笑著說道:「13個人都悉數到齊了。」
黃美麗朝著這個偌大的大廳里張望,裡面擺著的幾套傢具和那一套皮質長沙發並不足以填補這個大廳的空曠,她完全無視大廳里正在打量著他們兩個的其它人,因為她現在不想認識他們,後面有的是時間打招呼。
「我住哪裡?」黃美麗問道。
「哎呀,你瞧我給忘了,您是貴客,我特別安排了一個大房間給你。」黃老闆說著朝著大廳里走去,黃美麗跟在身後,許永華不得不提著三箱行李在背後跟上。
「這是裡面最大的一個房間,留給黃小姐一個人住,這是特別交代的。」黃老闆笑著說。
這個房間里一個柜子,一張鋪好的床鋪,一個寫字桌和椅子什麼都沒有了,房間里透著一股霉味。
「房間那麼大有什麼用?難道我要在裡面跑步嗎?連鏡子都沒有?」黃美麗顯然對這個房間不滿意。
黃老闆的眼珠子都快憋下來了,他賠著笑臉說道:「我的領導啊,這是裡面最大的房間了,特別留給你的,而且是你一個人住的。其它都要拼住或者住在客廳里的沙發。我這裡條件已經算很好了,你要鏡子,客廳洗手間有。」
黃美麗回頭看著客廳里的4個人,從洗手間里又出來了一個,那麼客廳里有5個人。
「這裡就屬你的身份最尊貴了,李部長官最大嘛。。。我哪還敢亂安排。」黃老闆嘻嘻的笑著。
「誰告訴你是李部長?」黃美麗沉下了臉。
這一下黃老闆真是像憋了氣的氣球,他的目光轉向了客廳里的其它人,黃美麗也掃過客廳里的其它人,估計泄露消息的一定是這些人。
「我警告你啊!」黃美麗兇巴巴的說:「你要是再亂說話,我叫人把你這裡拆了!」
「是是。。。」黃老闆著實被嚇得不輕,這下連許永華都嚇了一跳,這個婀娜標緻的女人,後台可大著呢。
他突然覺得自己手上的行李箱輕了許多,他急忙幫忙搬進了房間里。
「華哥,謝謝你,一路上辛苦了。」黃美麗坐在床沿,微笑的對著許永華說道。
「那是應該的嘛。。。」許永華也笑著回答。
「那出門,幫我把門關上。」黃美麗吩咐道。
「好。。。」許永華放下行李後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黃美麗瞄著房門被關住的那剎那,狠狠的脫掉了腳上的高跟鞋,卸下了戴在身上金銀首飾,還有那對惱人的大耳環,大字型的躺在了床上。
「真舒服啊。。。」她一邊揉著吉娃娃,一邊鬆口氣的說著。
房門外的黃老闆在黃美麗關門的霎那那也就止住了賠笑。
「現在領導都不好伺候,官架子大得很,你說我是著了什麼魔,先讓一幫土匪進來,以為能賺些小錢,現在讓領導大人的親屬進來,想著能賺大錢。我這是掉進錢眼裡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瓜,卻把頭上的棉帽拍出了一堆粉塵,他也不在乎這層樓里的人都是所謂的皇親國戚。
他話還是要說。
許永華卻把黃老闆朝著邊上拉了過來,從自己的後背包里掏出了博康給的那包好煙,拿了一隻遞給了黃老闆。
「哎呀,我怎麼敢接啊,你是領導啊,照理要我給你煙的。」
許永華心裡暗自爽了一下,估計這個小個子老闆誤會自己和他們是一路人了,不過現在也真是一路人。
「我私下問你一個問題。」許永華輕聲的問,他一邊給黃老闆點上。
「你說。」黃老闆吞雲吐霧了一番,也不顧客廳里還坐著幾個老人。
「包下這一層,給了多少錢?」許永華問道。
「老闆,你這是開玩笑吧,你不知道?錢是你們給的,打到我賬戶的,我的手機隨時都能收到信息。」
「所以說嘛,是不是沒打夠,讓她住這樣一個房間里。」許永華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把苗頭引導黃美麗身上。
「你們給的也不少,幾十萬。。。包一個星期,人員全部到齊再給10萬,安全離開再給10萬。住一個房間還是大廳,可不是我安排的,早有指定的,要不我怎麼敢隨便安排,這裡哪個我得罪得起,他們自己內部商量的。」
「那你賺大了,現在人都齊了吧,你可以邀功去了。」許永華說道,他有些眼紅。
黃老闆的小眼睛笑成了一條直線,他們是最後兩個進來的人,算是圓滿的完成了任務,等下就可以邀賞了。
「我住哪?」許永華突然想到,黃老闆似乎沒有安排他的意思。
「客廳。」黃老闆指著客廳說到:「三張沙發,還有桌子,地上也有毯子,棉被草席這些都備充足的,非常暖和,實在不好意思,房間也就3間,只能根據上頭安排,實在為難。」
「理解的。。。」許永華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有點不爽。
「對了,另外兩間是什麼人。」許永華問道,他朝著客廳後面的走廊看去。
黃老闆指著那條走廊說道:「左側也就只有一間大房子,你也知道的,黃小姐剛才住進去了,右側第一間4個人,第二間,也就是走廊盡頭那間是一對母女兩人。他們之間認不認識我不知道。」
「我看見走廊後面還有一個樓梯。」許永華問道。
「那個樓梯啊,就是通往天台的,你們沒事情可以上去散散步,我都說了天台很大,可以踢個足球了。。。」黃老闆似乎有些得意:「散散步啊,晒衣服,透透氣,曬個日光浴就可以上去,風景可好了,西面可以看到整個服務區,還有背後的河景,不過要小心啊,沒有欄杆的。」
說完黃老闆就要離開,許永華跟在他的身後。
「領導你還有事吩咐嗎?」黃老闆用帶著三山的腔調問:「沒事的話我要趕緊下去嘍,我一不在,都不知道這些人要亂翻我多少東西,我鐵門會給你們鎖好,沒什麼就不要出去了,外面人多也雜。」
許永華暗想,這個黃老闆把他們鎖在裡面也是為了安全,至少安全離開,他還能多拿10萬。
「我是想問你,你知道我們13人聚集在這裡是要幹嘛嗎?」許永華想知道這個賺了大價錢的瘦小男人還知道什麼。
「當然知道啦。」他得意的小聲的說著:「三山進不去嘛,裡面的人想辦法把你們弄出去,當時有提到幾天後會有直升飛機從樓頂給你們接走,是不是啊?」
「看來你都知道。」許永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
「給我電話的人說你們都是領導的親屬,我這個是做汽車維修的,招待不周,幫我美言幾句哈。」黃老闆賠笑著,這次換成他遞給了許永華一根煙。
「那是當然。」他欣然的接下了這隻煙,並把他掛在耳廓上。這個黃老闆看來也誤會他是領導的親屬,不過細想起來,他又何嘗不是,古曼莉是她的女朋友,他遲早要搞定這個市長的女人,到時候怎麼說也是三山市長的女婿不是。
許永華突然沉浸在自己幻想的身份當中。
黃老闆見沒有吩咐,便推開了客廳大門,許永華聽見他鎖上了鐵門,急促下樓的腳步聲。
他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順便環視著這個偌大空曠的大廳,似乎說句話,都會有迴音。
說實話,這個大廳里真沒有什麼傢具,唯一顯眼的就是堆積在門口的一堆吃完的泡麵盒垃圾,還有堆在牆角的好幾箱速食麵。
這樣,他今天就可以安心的把自己行李箱里裝著的那盒差點被偷的速食麵給吃了。
「你也不考慮一下,這個大廳里有女人,以後抽煙麻煩到天台上去抽。」
說話的是大廳裡面無表情看著他的5個人中的一個人,一個挎著腿坐在一側單獨的一張沙發上看書的短髮女人,估計這張你沙發也是一張床,邊上有整理好的被單,她的兩個大行李箱也整理得放在沙發的邊上。
「我會注意的,不好意思。」許永華看著這個女人一眼,她帶著眼鏡,留著玉米須的短髮,同樣身上披金戴銀的,她的目光從許永華的身上移到了手裡的書上。
「你就是那個許永華?他們說增加了一個人,應該就是你了。」這個女人看著書說道。
許永華還不知道自己是被增加的一個,他自己認為這一切都是她的女友曼莉的安排。既然這個女人知道他的名字,他也省的給這些領導親戚介紹自己。
「小夥子,床單被套都在那兩個柜子里,你自己找個地方。」說話的是褐色皮質長沙發上的一對兩夫妻,而另一對老夫妻也坐在另一側,感覺他們像是一面鏡子,互相映襯著彼此,老夫老妻穿著打扮都差不多,沙發上也疊好了幾壘被單,兩側各有一個只行李,看來這兩對老夫妻就以此為床了。
許永華從柜子里就找到了床單被套,他準備在客廳找個陽光灑進來的地方打個地鋪。
「外面鬧騰什麼模樣了?」其中一對老夫妻問到。
許永華想著,自己到了這裡也不能清凈了,剛才外面街道那些難民也是追著他問河門的情況。現在這個屋子裡的人也要問他門外的情況,窗戶都在邊上,莫非他們就一動不動的坐在沙發上?
「亂!」許永華一邊鋪著地鋪,一邊簡單的回答:「超市被打劫了。」
看書的短髮女子抬頭朝向玻璃窗外,她估計還沒有留意到外面聲響的動靜,看樣子是一個有文化的人,她年紀大概也40來歲,雖然身材保持很好,但是不是她的菜,也就是她剛才提醒許永華,不要在這裡抽煙的多事女人,從名單里,許永華知道她叫—鄭小彬。只是她是誰家的太太,許永華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聽黃老闆開口,這裡的人多少也是領導的家屬。
「多鋪一層,晚上冷。」沙發右側的老夫妻提醒著許永華。
「我不知道都是怎麼安排的,別人好歹也有房間,咱們住客廳,拼男人我算是輸了。」鄭小彬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回頭看著危襟正坐的2對老人:「好歹也尊老愛幼,讓老人住客廳怎麼行呢,你們說是吧?叔叔阿姨。」
「行了,你要抱怨就抱怨你男人,別扯我們頭上。我們兒子已經做得很好了。老人家受得了苦,什麼苦受不了!」老夫妻故意把聲音講得很大聲:「什麼尊老愛幼,沒有的事情!現在這個社會,講究的是什麼!是金錢,是名利,是權力,哪還有我們那個時候的五講四美。」
許永華感覺這些人講那麼大聲,估計是講給房間里的人聽得吧,講得都有迴音了。
「新來的,你什麼後台?」短髮女人鄭小彬赤裸裸的問到。
「是啊,聽說增加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吧,小夥子,看樣子挺精神,你家誰在線上任職?」
鋪到一半地鋪的許永華停了下來,他回頭看著身後5雙齊刷刷盯著他背影的眼睛。
那眼神似乎在詢問他是否夠格,哪怕是在這裡打著地鋪。
「別擔心,名單大家都有,關上門來都是自己人,這裡誰家的後台不認識誰,要不怎麼能把我們湊在一起,有句俗話說得好,官官相護,你也不用擔心會波及到他們,在這裡沒有這回事,大家都是一家人。」
右側那對穿著中山裝和旗袍的老夫妻,倒是能把場面話說得順溜。
許永華瞟向左側那對衣著相對普通的老夫妻,他們滿頭銀髮,他們也期待的看著許永華。
「我啊。。。」許永華漫不經心的說:「沒什麼後台,三山市長的女兒是我女朋友。」
「年輕人,本事挺大的嘛。」四個老人家樂呵呵的笑著,左側老夫妻說道:「這個古市長還是厲害的,三山當時比隔壁市都窮,沒辦法發展,四周都是大山,他上任后修隧道招商引資,聽說過去是個商人,也懂這些門道,現在三山可是富了。」
「那個三山市長我也不是不得不佩服。」右側的老夫妻搭腔著。
「就是那個該死的古市長是嗎?怎麼連你也進不去?」短髮女子鄭小彬放下了書本,用微帶笑意的語氣問:「你要加油啊,入了門那就是專門接你一個人了,怎麼說剛才那個房間也輪到你一個人住。」
這樣酸酸的言語讓許永華有些惱火,他本身就是個暴脾氣的人,但是此刻他還是忍住了。
「小鄭啊,你沒有聽過她剛才吼了那個黃老闆嗎?她好像是李部長的女人。。。」穿著中山裝和旗袍的老夫妻小聲的說著:「不是原配。。。」
「少說兩句,不要到時候因為我們隨便瞎說被扣了帽子。」另一對老夫妻也開口:「雖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但是好歹。。。都得聽他的。」
許永華繼續鋪著他的地鋪,因為話題從他的身上被引開了,他也鬆了一口氣。
但是細聽,她們似乎再討論黃美麗的八卦。
隨後他們一言一語的輕聲聊開,有時候聊河門的疫情,有時候聊耦水的疫情,有時候談論政治,有時候預想三山的政策。許永華對這些事情都不關心,他躺在鋪好的地鋪上,柔暖舒適,陽光也恰到好處,玻璃窗也阻隔了外面的大部分喧嘩,他拿出手機,給她的女友古曼莉發了一條簡訊:
「寶貝,我已經安全到了指定地點,十三人已經到齊了,愛你,想你,等你哦。」
然後,他打開了之前聯繫人發給他的名單,一一對應他在這個屋子裡所見到的人,但是除了這些陌生的人名外,對於他們背後的一切,他都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