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深陷原始部落庫庫爾族(6)
第61章 深陷原始部落庫庫爾族(6)
一滴淚,無聲地滑落指間,在這深而寧靜的夜裡,滴落在木板上,發出「嗒」的一聲響,像平靜的湖面上泛起了漣漪。打開缺口的閥門,再也遏制不住情感的奔涌,卓木強巴那悲壯、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來:「那一天,徹底改變了我的一生。我會抑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我總是想,如果當時我再勇敢一點,再多堅持一秒鐘,或許整個情況就會改變,對妹妹的思念,像野草蔓延在思想的荒野,我沒有做到一個哥哥應該做的事情。我拚命尋找線索,用盡了一切辦法,上天卻沒有給我重來的機會。雖然阿爸作出那個殘忍決定的時候,大家都知道後果會是很可怕的,但是一天沒有見到妹妹的屍骨,我就有理由相信,她仍在世。我討厭阿爸,因為他將妹妹推向了火坑,但我更恨我自己,原來自己是那麼的怯弱不堪,我也無法面對阿媽那張日漸憔悴的臉,我再次選擇了逃避,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我開始一面工作,一面尋找妹妹,毫無頭緒地找,工作則是以一種瘋狂的態度在進行著……」
卓木強巴打開了話匣子,恨不能將自己的一生坎坷在這一夜完全傾訴。當時沒有有關妹妹的任何線索,他將線索放在他的朋友——那些狼的身上,因此而對狼這一特殊種屬展開研究,在方新教授的帶領下,竟然對犬科動物掌握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他被這種動物的執著與忠誠所打動,從犬科動物的身上,去學習如何做人和交友,如何去信守自己的承諾,如何去守護自己的信念。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放棄了自己以前的所有的事業,將一生的精力都投入了對犬科動物的研究之中,他那近乎瘋狂的工作狀態只是為了麻痹自己,希望藉此忘掉心中的罪惡感。「可是沒用,每當夜深人靜,我獨自入夢,妹妹被那些人劫走時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就在夢中反覆地再現。哥哥還在呢,哥哥一定可以打跑那些壞人,將我解救出來,她當時一定是這麼想的。我知道,妹妹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已經成為我永遠的夢魘,刻在靈魂最深處,帶來深深刺痛,這一輩子也是無法贖罪的。因為渴望強壯,我更加拚命地練習體能,在學校做完犬科動物調研后,回西藏拿過三年庫拜,可是那有什麼用?妹妹音訊全無,是死是活,人在哪裡?多希望再看妹妹一眼,我最小的心愿,這樣簡單的心愿……」當卓木強巴說到這裡,那堅毅硬朗的外套被完全褪下,淚如泉湧的鋼鐵男兒終於泣不成聲。
巴巴·兔早聽紅了眼睛,無比同情地看著眼前這名男子,沒想到他那冷酷的外表下,竟然如此深情。她靠了過去,將卓木強巴攬入懷中,用胸膛溫暖他濕潤的臉,給他母親般的慈愛,只聽卓木強巴低聲嗚咽道:「需要麻醉的不僅是肉體,還要麻醉自己的靈魂,我寧願相信阿爸說的話,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宿命,三世輪迴,在他尚未誕生之前,他的命運就被決定。可是,這些話,這些話都是假的啊,我根本無法讓自己相信,其實都是我的錯,不僅丟掉了妹妹,而且讓一個幸福的家庭淪入地獄,讓朋友失去了對人的一丁點兒信任。我的心,好痛!」
巴巴·兔拿出一塊樹皮一樣的東西,遞到卓木強巴嘴邊,說道:「嚼了它,你就會感到好受些了。這是神靈賜予我們庫庫爾人解除心靈傷痛的聖葯,讓任何的不愉快都成為短暫的記憶,它將帶你穿越地獄直達天堂。」
卓木強巴沒有拒絕,此刻的他正需要一種解脫,寧可相信神葯的作用,哪怕只有短暫的一瞬也好。軟軟的橡膠一樣的東西,初嚼時有些苦澀,但是很快就有一種回甜的味道,滿口生津,奇異的香草氣息直接從嘴裡躥入鼻里,一種飄飛的異樣感覺,讓原本有些暈沉的半醉頭腦清醒過來,同時全身好像開始發熱。
卓木強巴清醒過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現狀,他收起眼淚,擦乾臉,不好意思地從巴巴·兔的胸口抽身起來,喃喃道:「呵,我這是怎麼啦?原本是勸你來的,怎麼反讓你安慰起我來了。真是的,和你說了這麼多,那個,你也不用太在意自己的使命什麼,一切順其自然。」
巴巴·兔也沒有重揭卓木強巴的傷心往事,只順著他的話說道:「你告訴我,要找到自己,那麼,你找到了你自己嗎?」她心中的吃驚也是不小,這種分量的葯,要是用在別的男人身上,早就起了反應,可是這個男人不但沒有任何反應,反而好像更加清醒了。
卓木強巴沉思道:「我想,如果真有宿命的話,那麼或許佛祖希望我去找到那些珍稀的犬類朋友,去認識它們,去發現它們的價值吧。從小,它們就作為我的朋友陪伴我成長,而後我的生命中就一直沒離開過它們,通過認識和了解,它們也替我創造出非凡的財富。特別是當我認識一種叫獒的動物之後。」卓木強巴開始介紹,他是如何從小就聽著獒的種種神話和傳說長大,以後又是如何認識獒的,他的幾次愛情,他的公司,他今天的一切,都與獒離不開關係,最後直講到發現紫麒麟的照片,和他們這次的冒險穿越之旅。巴巴·兔聽得睜大了眼睛,驚訝於外面的世界和卓木強巴的人生竟然是如此精彩,而她更驚訝於這個男人的體質和那鐵石般的意志力。
最後,卓木強巴說道:「我深信,這就是我的宿命了,如果明知道有這樣的物種存在世間,我卻是無動於衷的話,那我會後悔一輩子的。其實,當你的財富和可支配的權力到達一定程度,物質上的需要早就不能滿足自己了,需要一種精神和信念,才能讓自己的生命發揮出極限的作用,不至於碌碌無為地整天麻醉自己,浪費生命。每個人的過去都是一段歷史,但並不是每段歷史都被記下,人也不能一直生活在記憶之中,只有把握住現在,才能讓生命變得更有意義。」
巴巴·兔道:「聽上去好像西方的哲學家言論,是你自己的生命領悟嗎?」
卓木強巴搖頭道:「不,是阿爸說的。走吧,時候不早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要走了。」說著,站起身來,突然一陣頭暈目眩,感覺天地旋轉,五官都失去了知覺一般。巴巴·兔原本失望地看著卓木強巴起身,接著他竟然搖晃起來,她嘴角浮出了微笑。
「頭好痛啊,這庫庫爾族人的酒初喝時還不覺得有什麼,沒想到後勁十足。」卓木強巴睜開眼,看著茅草搭成的屋頂,倦怠地躺在床上,回憶起來,「昨天晚上宴會散去之後,是和巴巴·兔去了祭壇,當時的酒勁已經上頭,全身乏力,啊,好像我們說了很多事情。我好像對她說了我妹妹的事。昨天晚上是怎麼了?我從來沒告訴別人這些事啊,就連敏敏也沒有,我原本以為,我不會再對任何人說起了。呵,敏敏,不知道她們那組人現在怎麼樣了,昨天晚上怎麼會夢見和她——算了,現在應該是擔心她的安危多一些吧,竟然會想到那些事情上去了。對了!昨天我告訴巴巴·兔我們這次穿越叢林的目的了嗎?好像說過,怎麼我記不得呢?我是怎麼回到這房間的?難道是疏於練習,酒量減少了?看來以後還是要少喝為妙,已經不是張立他們那個年紀了。對了,我好像哭了,難道我真的哭了嗎?已經二十多年沒流過眼淚,會在一個陌生女人面前哭嗎?」卓木強巴摸了摸緊巴巴的臉,彷彿淚痕兀自留在臉頰上面。 「你醒啦?」巴巴·兔端著一個木盆進屋,她的笑容就像三月的桃花,今天看起來特別艷麗,眼裡波光流動,脈脈含情。「嗯。」卓木強巴臉一紅,因為昨天晚上吐露心事,竟讓他不敢直面巴巴·兔的臉,其實,他心裡也有一絲疑惑,昨天晚上,是不是和巴巴·兔……雖然他馬上扼殺了自己這種荒唐的想法,但是那種略帶疲倦的滿足感,又是怎麼回事呢?
「洗把臉吧。」巴巴·兔將木盆端至床前,清水靈動,一張散發著清香氣息的毛巾搭在盆邊,她似乎也不如昨天那樣落落大方,小心地掩飾著自己的身體。卓木強巴還以為是自己那種荒唐的想法寫在臉上,讓人家難為情起來,他哪裡知道,巴巴·兔只是想遮掩住肌膚柔嫩處那些抓痕,還有牙咬的痕迹。
初識嘆息叢林
早餐是奇特的水果和一些麵食,在招待高級客人的大木桌上,張立小聲問著岳陽道:「根據你的偵察,昨天晚上巴巴·兔小姐和強巴少爺溜到哪裡去了?你知道的,我喝多了一點,只看見他們一起離開,沒留意去哪裡了。」
岳陽警惕地看了卓木強巴那頭一眼,也低聲回應道:「昨天晚上啊,我們都回去以後,他們去了神壇。」「去那裡幹什麼?」「哎呀,這個還用問嗎,這還不明白,你想想,孤男寡女,夜黑風高……那個那個,嗯,懂了吧。」「可是,那神壇不是很神聖的地方嗎,他們敢在那裡——」「所以說你沒搞清楚狀況呢,那神壇對普通族人來說,就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別人想上去還沒資格呢。可是你反過來想一想,正因為沒有人敢上去,所以對在族裡有特殊地位的巴巴·兔小姐來說,那不正是偷情的最佳地點嗎?就算是被人發現了,事後問責,他們還大可解釋,啊,有首歌怎麼唱來著——都是月亮惹的禍。」「哦,了解,可是,看他們兩人的神態,又不太像發生了什麼的樣子?」「唉,這樣的思考能力,實在是有損你特警的身份啊。什麼叫欲蓋彌彰,你的,明白?」「明白了。不過昨天晚上你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啊,怎麼說得好像親眼見過一般?」「你——你懂個屁,現在的三流作家都知道這麼寫,這種發展最自然不過。」
餐后,巴巴·兔拿出一張捲紙,又拿出一本地圖,對四人道:「你們先看看這個,這是政府繪製的最詳細的地圖。」
巴桑仔細地看了地圖,問道:「我們在哪裡?」
巴巴·兔指了指地圖上某個地方,巴桑瞪大了眼睛,問道:「為……為什麼,這裡是片空白?」
巴巴·兔道:「因為沒有辦法繪製詳盡的地圖,有膽量進入這片叢林的繪圖工作者,都沒能活著出去。對了,你們也是從厄瓜多過來的,過邊境時有什麼感覺?」
「過邊境?」岳陽奇道,「沒什麼感覺啊,我們根本都不知道怎麼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