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老攻不在家
冰床上的女人大概二十多歲,衣著紫袍,挽著墮雲髻不戴發簪,不施粉黛,自是傾國傾城之貌。冰霜在體表結了薄薄的一層,青羽看著倒是覺得晶瑩剔透別有一種冷清朦朧的美感。
這個女人雙手交疊於腹,死時安詳,衣物與冰床被細心地整理過,定是癡情之人為她所做的一切。
冰窖標著是“愛妻之墓”,上麵有又古棲閣閣主的專屬楓葉印紋,青羽下意識認為這是裴大混蛋的女人。死了他也舍不得下葬,耗盡人力物力搬開冰塊做成了這個冰窖,保持著她身體不腐麵容不老。
青羽站在一旁,突然發現這女人手裏握著一件東西,他小心翼翼地掰開來看,是兩塊骨製的掛牌,上麵分別刻印著兩個古文。
一個“深”,一個“淺”。
……都不用解釋了,他看得很清楚。
呼吸略喘不過,腦袋裏轟地一聲像是被石頭給砸了。青羽心塞地把骨牌弄了回去,沉寂地看了眼這位朦朧的美人,呼出一口白霧後,失神地轉了身——
“哎,你聽說了麽咱閣主最近不大對勁兒啊……”
“又怎麽了?上次你說不對勁兒結果告訴我閣主他隻是看著映葉湖發呆一下午……”
“不是!你看守這個冰窖當然不懂咱們閣主前段時間不是找了個挺漂亮的美人了麽?”
“喔,找美人?”
“嗯!”
“你覺得閣主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麽?大美人在裏麵躺了好幾年了閣主沒出事不記得之前天天呆這裏麵,你說閣主找了個新歡我不信!”
青羽閃躲到一處,呼吸驟停,心髒那處悶疼得厲害。
“由不得你不信,梅隱山那邊傳得可厲害了,冬苒總管還說看到他們睡一起了。剛開始我都不信啊……”
美目一垂,羽睫輕顫,青羽的眼神被遮擋住大半,仍是透露些許傷意。
“不可能!你別蒙人!”
“後來那小美人不知道去哪兒了,急得閣主那天回來踹了兄弟們的屁股就要追查。但奇怪的是,清晨的時候閣主又改變注意了,冬苒總管說那是閣主要親自出馬拿出自己的誠意。”
抿唇,青羽再也不想呆在這兒了。
這才過了幾日,裴大混蛋沒有一點跡象要來找自己反而找了女人……而且,如此重視,和他認識的那個是同一個人麽……還是說,自己在對方心裏其實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重要。他以為裴深和他相處的那個月多少會有幾分真心的,結果真是自己想太多了啊……可笑自己,無論是否獨處回想到最多的就是這個擄走自己和彩衣來凡界的人……
“那閣主現在呢?不在梅隱山那邊了?”
“秋總管說閣主去了皇城,我猜大概是去讓賜婚的。”
“話別說地太早,冰窖裏有地道通往閣裏,不知道閣主今兒會記得來麽……”
“你能不能看開點?讓閣主守著逝者一輩子才好啊,有沒有點兒良心啊你……”
“……唉,要是閣主記起來就好了。”
“好什麽好!一點都不好!”
“你!算了……哼。”
“……喂!你去哪兒啊?”
既然如此,他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當然,也不會再去找裴深。
青羽落寞地離開冰窖,按原路返回了囧江岸邊。
垂直的洞口他用十指一點點爬出來的,用水洗洗,已經破了皮流出了血。
他沒有在意,蹲做在草地上望著梅隱山那邊看了好久,接近黃昏時刻他才恍惚地站起來,撣掉灰塵。
他算是懂了自己為什麽這麽難受,因為在乎,忍不住憂傷。
至於性命憂關的伏妖珠和龍玉銀鐲,他還可以再找別的方法,不一定非得找裴深。
對,不一定隻有他才能解。
青羽這麽想,內心的鬱悶依舊不散,微低著頭晃晃悠悠地來到了鶴立峰。
被劈成兩半的山峰陡峭危聳,山腰上纏著繚繞的雲霧,一匹雪白的馬兒踏著蹄子走了過來,青羽沒做多想翻身上了馬……
西藻國,皇都落城。
紫宸殿。
裴大閣主剛剛到小皇帝這兒,殊不知自己被下屬害慘了,到家的媳婦兒傷心欲絕地又跑了一次,若是知道定恨不得捶牆。
他來此地隻有一個目的,然而南宮蒙沉默著什麽也不想說。
裴深不由得心煩意亂,捏著南宮蒙的下巴放狠話:
“說!你的那個女人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南宮蒙斜著看他一眼,隨後終於開口,輕輕道:
“明王,朕並不認識她。”
“那你身邊的人都是些廢物麽?居然讓一個妖女進了宮,難道以你南宮世家之力就查不出那女人的來曆!”
裴大閣主突然放開他,帝王的威壓幾乎全部轉移到了麵前這個不怒而威的攝政王身上。南宮蒙沮喪地歎了口氣,無奈地把被扔一邊的奏折撿了回來,提了筆,道:
“連明王都查不出,朕又有何辦法?”
一時,裴深竟無語凝噎。
好吧,他想找的不是琉璃妹子隻有那隻蠢鳥青羽,但是這種話一旦說出來就不是那麽好玩的了,帶給他的麻煩會非常多,現在還不是時候。
南宮蒙批注著,不時抬頭看著冰山開始崩出一條縫的裴深,覺得驚奇。
“明王為何對此事如此上心?”
裴深冷冷地看他一眼,回道:
“不關你事。”
小皇帝一笑,頻頻點頭,對裴大閣主甚是服從。
“對,對。不關朕的事,朕還是別多嘴了不然西藻國就得易主換了個人來坐,朕倒是想啊可惜祖宗們不肯……母後父皇也不肯。”
說罷,疲憊地揉著額心。
坐在一邊梨花木椅子的明王殿下十指交叉,嘴唇抵在拇指邊,鍥而不舍地追問細節問題:
“那妖女是何妖?有什麽標誌?”
南宮蒙聽著裴深聲音已經低沉,不能不實話實說,仔細回想一下,緩緩而道:
“那日,我隻清楚地看到琉璃眉心有千葉蓮的妖紋,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太後娘娘駕到——”
張公公在門外高聲傳道,誰知道這關鍵時刻唐太後就來了。
裴深微皺眉,從窗口翻身一躍,沒了蹤影。
好似,他就沒來過一樣。
不過,等他路過西城門時,有個老人攔住了他。
裴深負手,一雙淩厲的眸子橫掃而過。
佝僂的老人並不在意,伸手讓裴大閣主往後宮冷園的地方請,微笑道:
“明王殿下,錦王殿下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