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兄弟(78)

  第122章 兄弟(78)

  宋鋼轉身走過了街道,走進了周不游點心店,他從來沒有吃過帶吸管的小包子,現在他想去品嘗一下。他進去的時候,沒有看到周不游和蘇妹,他四處張望了幾下,也沒有看到蘇媽,他不知道周不游把蘇媽和蘇妹也發展成了韓劇迷,從周一到周五的這個時候,三個人就會端坐在家裡,神情專註地盯著電視屏幕。宋鋼遲疑不決地在門口站了一會,一個陌生的女服務員坐在收款櫃檯的後面,他只好走向陌生的女服務員,想了想以後,說出了一句詞不達意的話:

  「怎麼吃……」


  女服務員不明白他的話,問他:「什麼怎麼吃?」


  宋鋼知道自己說錯了,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準確的說法,他指指幾個正在吃著吸管小包子的群眾說:


  「這個帶吸管的小包子……」


  那幾個群眾嘿嘿地笑起來。有一個群眾問他:「小時候吃過你媽的奶吧?」


  宋鋼感到這人要捉弄他了,他突然聰明地回答:「我們都吃過。」


  「你長大后吃過包子吧?」那個群眾繼續問。


  「我們都吃過。」宋鋼繼續聰明地回答。


  「好。」那個群眾說,「我教你,先像吸你媽的奶一樣,把包子里的肉汁吸乾淨了,再像吃包子那樣把剩下的包子吃了。」


  群眾哈哈笑個不停,坐在櫃檯里的女服務員也忍不住笑了。宋鋼沒有笑,剛才自己的回答讓他的思維清晰了,他對女服務員說:

  「我是問多少錢?」


  女服務員明白了,收了宋鋼的錢,開了票遞給他。宋鋼拿著票還站在櫃檯前,女服務員讓他先找個位置坐下來,說吸管小包子正在蒸著,還要十分鐘時間。宋鋼看看那幾個嘿嘿笑著的群眾,走到了遠離他們的桌子前坐下。宋鋼的眼神無動於衷,他像個小學生那樣端坐著等待他的吸管小包子。


  宋鋼的吸管小包子終於端上來了,面對蒸騰的熱氣,宋鋼慢慢摘下了他的口罩,他把吸管含進嘴裡后呼呼地吸起了裡面的肉汁。那幾個譏笑他的群眾嚇了一跳,裡面的肉汁沒有一百度的高溫,也有個八九十度,宋鋼呼呼地吸著,就像吸著涼水似的一點都不覺得燙。他吸完一個包子又呼呼地吸完了另一個,三個小包子里的肉汁一下子全吸完了,然後他抬頭看看那幾個吃驚的群眾,他微笑了一下,他的微笑讓那幾個群眾覺得脖子上冷颼颼的,他們覺得宋鋼似乎是精神不正常。宋鋼低下了頭,拿起一個包子放進嘴裡吃了起來。吃完了三個小包子,宋鋼戴上口罩,起身走出了點心店。


  這時候夕陽西下了,戴上口罩的宋鋼迎著落日走去。宋鋼沒有像往常那樣低頭走在大街上,他的頭抬起來了,他的眼睛左右看著,看著街道兩旁的商店和行人,有人叫他名字時,他不再是低頭匆匆答應一聲,而是友好地向那個人揮揮手。走過商店的玻璃窗時,他也會停下來仔細看看裡面展示的物品。我們劉鎮的很多群眾在這個傍晚看見宋鋼走去,他們後來回憶說,宋鋼以前每次出現在大街上都像是在趕路,只有這個傍晚他像是在逛街,他們說他對每家商店玻璃窗里的物品都是看了又看,對每個擦肩而過的人都會回頭張望,甚至對街道兩旁的梧桐樹也是興趣十足,他還在一家音像店前站了有五六分鐘,聽完了兩首流行歌曲,還隔著口罩對旁邊走過的人說:


  「這兩首歌真好聽。」


  宋鋼走過郵局的時候,從胸前的口袋裡取出了寫給李光頭和林紅的兩封信,他將信塞進郵筒以後,還蹲下來向裡面張望,確定自己的信已經掉進去了,他才放心地離去,繼續迎著夕陽向西走。


  宋鋼走出了我們劉鎮,走到了鐵路經過的地方。他在鐵路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摘下了口罩,幸福地呼吸著傍晚新鮮的空氣,看著四周田地等待收割的稻子,有一條小河就在不遠處流淌著,晚霞映紅了河水。河裡的霞光讓他抬起頭來了,他看著日落時的天空,他覺得天空比大地還要美麗,紅彤彤的落日掛在晚霞的天空里,浮雲閃閃發亮,層巒疊嶂般的色彩彷彿大海的潮水一樣在涌動著。他感到自己看到了光,斑斕的光穿梭在天空里,而且變幻莫測。接著他的頭低了下來,他重新去看四周的稻田,稻穗全披上了霞光,彷彿紅玫瑰似的鋪展開去,他覺得自己坐在了萬花齊放的中央。


  這時他聽到了列車遙遠的汽笛聲,他取下眼鏡擦了擦,戴上后看到半個夕陽掉下去了,火車從掉下去的半個夕陽里駛了出來。他站了起來,告訴自己離開人世的時候到了。他捨不得自己的眼鏡,怕被火車軋壞,他取下來放在了自己剛才坐著的石頭上,又覺得不明顯,他脫下了自己的上衣,把上衣鋪在石頭上,再把眼鏡放上去。然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人世間的空氣,重新戴上口罩,他那時候忘記了死人是不會呼吸的,他怕自己的肺病會傳染給收屍的人。他向前走了四步,然後伸開雙臂卧在鐵軌上了,他感到兩側的腋下擱在鐵軌上十分疼痛,他往前爬了過去,讓腹部擱在鐵軌上,他覺得舒服了很多。駛來的火車讓他身下的鐵軌抖動起來,他的身體也抖動了,他又想念天空里的色彩了,他抬頭看了一眼遠方的天空,他覺得真美;他又扭頭看了一眼前面紅玫瑰似的稻田,他又一次覺得真美,這時候他突然驚喜地看見了一隻海鳥,海鳥正在鳴叫,扇動著翅膀從遠處飛來。火車響聲隆隆地從他腰部碾過去了,他臨終的眼睛里留下的最後景象,就是一隻孤零零的海鳥飛翔在萬花齊放里。


  四十八


  李光頭和林紅坐著白色寶馬轎車在夜幕降臨前回到了劉鎮,駛進了李光頭的豪宅。林紅做完了處女膜修復術,李光頭在北京和東北談成了幾筆生意,兩個人從車裡出來時彷彿凱旋而歸。剛剛走進客廳,李光頭的手機響了,是劉副打來的電話,告訴李光頭,晚餐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進餐。李光頭關了手機說:

  「這王八蛋做事周全。」


  李光頭和林紅將行李扔在客廳里,雙飛燕似的走進了餐廳。這時天色昏暗下來了,李光頭打開餐廳的吊燈,看到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晚餐。桌子中間放著一叢紅玫瑰,一瓶1985年的法國紅酒放在不鏽鋼冰桶里,紅酒已經開啟,木塞插在瓶口。李光頭和林紅面對面坐了下來,李光頭對劉副十分滿意,他對林紅說:

  「這王八蛋弄得很浪漫。」


  林紅看著桌上的晚餐和玫瑰花叢咯咯笑了,她說好像是外國人在吃飯。李光頭立刻像個外國紳士了,挺直了腰拿起冰桶里的紅酒,拔掉木塞往自己杯中倒了一點,放下酒瓶后,舉起酒杯輕輕晃動起來,再舉到鼻子前聞了一下,然後才喝上一口,他讚賞地說了一句:

  「這酒不錯。」


  起身後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拿著酒瓶風度翩翩地給林紅的杯子里斟上了紅酒,坐下后舉起自己的酒杯,殷勤地等待著林紅也舉起酒杯。林紅忍不住笑起來,這個滿口髒話粗話的李光頭突然如此優雅了,林紅第一次見到,她笑著問李光頭:

  「從哪裡學來的這一套?」


  「電視里學來的。」


  李光頭優雅地回答,舉著酒杯等著林紅的酒杯伸過來碰了一下,林紅小小地喝了一口,放下了杯子。李光頭像是跟人拼酒量一樣一口喝乾了杯中的紅酒,把酒杯放下后,李光頭狗改不了吃屎了,對著林紅粗魯地喊叫一聲:

  「快吃,吃完了快洗,洗完了到床上等我。」


  同樣的時候,宋鋼坐在周不游點心店裡,平生第一次吃著吸管小包子。灼熱的肉汁燙傷了宋鋼的口腔,宋鋼全然不覺,當他站起來走出點心店,向著城西的鐵路走去時,李光頭已經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餐,焦急萬分地催促著林紅快吃。這就是人世間,有一個人走向死亡,可是無限眷戀晚霞映照下的生活;另兩個人尋歡作樂,可是不知道落日的餘暉有多麼美麗。


  沒有了晚霞,沒有了落日,只有沉沉黑夜籠罩著我們劉鎮,宋鋼在微弱的月光里卧軌自殺。這時候林紅已經光著屁股躺在李光頭的床上了,她等著李光頭從衛生間里出來。李光頭在衛生間里磨蹭了很久,他剛剛擰開水龍頭,劉副的電話再次打來了。劉副估計李光頭應該進入衛生間了,他在電話里恭恭敬敬地告訴李光頭,衛生間的柜子里有一副觀察處女膜的新式武器。李光頭在電話里親熱地罵了劉副一聲「王八蛋」,沖澡后急急忙忙地擦乾身體,彎腰打開了柜子看看是什麼新式武器,沒想到從裡面拿出來的是一副煤礦工人的用具。李光頭先是怔了一下,隨後連聲稱讚劉副這個王八蛋了。


  靠在床上的林紅聽著李光頭在衛生間里嘮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當李光頭出來時林紅一下子怔住了。光屁股的李光頭竟然戴著一頂煤礦工人的帽子,帽子上有一盞礦燈,腰上系著一根皮帶,皮帶的後面掛著一塊電池,一根電線像是清朝的辮子從他的礦帽掛到了皮帶上。李光頭看到林紅怔在那裡,「啪」的一聲打亮了礦燈,一束光芒照射著林紅的下身,李光頭得意洋洋地說,這下要好好欣賞林紅的處女膜了。李光頭像是一個煤礦工人在礦井裡爬動一樣,嘿嘿笑著爬到了床上。林紅反應過來了,她捧著肚子大笑起來,她怎麼也想不到李光頭會把自己武裝成這樣。林紅笑得都喘不過氣來,開始咳嗽了。李光頭很不高興,一抬頭光束照在林紅的胸前了,他說:

  「你哪像個處女?」


  林紅還是笑個不停,笑得眼淚汪汪,她一邊笑一邊說:「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李光頭生氣地坐在一旁,光束照在牆壁上了,他看著林紅笑,等林紅笑夠了,他生氣地說:


  「他媽的,你完全像個蕩婦,你哪像個處女?」 林紅用手捂住嘴笑完最後幾聲,裝出認真的樣子,問李光頭:「處女應該怎麼做呢?」


  李光頭指導她:「你第一次看到男人光屁股,應該馬上捂住自己的臉才對。」


  林紅偷偷笑了幾下,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了,可她的兩條腿還叉開著。李光頭又不滿意了,他說:


  「只有蕩婦見到光屁股男人才叉開腿,哪有處女叉開腿的。」


  林紅夾緊自己的雙腿,她問:「這樣行不行?」


  李光頭繼續指導她:「還應該用雙手護住那地方,不讓男人看。」


  林紅不高興了,她說:「你又要我雙手捂住臉,又要我雙手護住那地方,我有四隻手啊?」


  李光頭一想也對,他開始請教林紅了,他問:「你第一次和宋鋼是怎麼做的?」


  林紅說:「是在被窩裡,關著燈呢。」


  李光頭趕緊下床把所有的燈都關了,這時他頭上的礦燈顯得更亮了,照得林紅都睜不開眼睛。林紅讓他把礦燈關了,他不願意,他說關了礦燈他就看不見處女膜了。他又問林紅:


  「宋鋼是怎麼看你的處女膜的?」


  林紅說:「他沒看,他不好意思看。」


  「這傻瓜。」李光頭說,「我要看,不看白不看。」


  說著李光頭爬到林紅的大腿上,要看她的處女膜。林紅的雙手使勁護住那地方,不讓他看,他使勁拉開了她的手,她的屁股就側過去了,當他剛使勁把她的屁股擺正了,她的手又護住了那地方。李光頭來回幾次都沒成功,他說:

  「他媽的讓我看呀!」


  林紅說:「是你自己要我雙手護住的。」


  「他媽的,」李光頭說,「護是要護住,你應該半推半就啊。」


  「好吧。」林紅說,「我半推半就了。」


  李光頭使勁了兩次后,林紅的手鬆開了,她嗯嗯叫著,雙腿亂蹬了幾下,彷彿賭氣似的叉開了。李光頭十分滿意,他說:

  「好!演得好!」


  李光頭的礦燈照著看了一會,林紅又假裝害羞似的雙手護住了那地方,李光頭高興地叫了起來:


  「像!演得真像!」


  這時林紅對李光頭不滿意了,她說:「你哪像是第一次的童子軍?你戴著礦燈像個老嫖客,男人第一次也會有點害羞的,宋鋼就很害羞。」


  李光頭覺得林紅批評得有理,他關了礦燈,解下了腰上的皮帶連同礦帽一起扔到了床下。他說:

  「現在黑燈瞎火了,我們就是處男對處女了。」


  兩個人在黑暗裡抱在了一起,互相撫摸著抱了一會後,李光頭插進去了。林紅髮出了一聲喊叫,這是真實的疼痛喊叫。李光頭聽了興奮得渾身哆嗦,他和林紅幹了那麼多次了,這樣的喊叫還是第一次聽到。林紅接下去呻吟了,是疼痛的呻吟,也是快感的呻吟,她身上的汗都出來了,快感在疼痛里逐漸往上爬,她的身體從未有過這樣的刺激,她強烈地感受著疼痛在推動著身體的快感,就像火箭推動太空梭一樣,然後海嘯般的高潮來臨了,洶湧而來的快感讓她渾身抽搐,她聲嘶力竭地喊叫起來:


  「好痛啊……」


  這一刻李光頭覺得自己回到二十年前了,久經肉體沙場的李光頭也是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刺激,兩具身體激動地互相推波助瀾,林紅夾緊李光頭的時候,李光頭抱緊林紅,林紅身體開始抖動時,李光頭的身體也抖動了。當林紅高潮來臨渾身抽搐時,李光頭覺得自己抱住的彷彿是地震時的大地,這時李光頭的高潮無比輝煌地呼嘯起來了。


  然後兩個人癱瘓似的躺在床上,兩顆心臟狂奔似的激烈地跳動著。林紅氣息奄奄,李光頭呼哧呼哧,兩個人都享受到了瘋狂的高潮,抵達了前所未有的頂峰,現在彷彿是從珠穆朗瑪峰上面緩緩墜落下來,四周白雪皚皚,兩個人都覺得自己的身體輕得像是白紙,隨風飄落,正在回歸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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