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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看不見說不出

  頭疼……柴策沒辦法繼續分析這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隻能感到痛苦越來越劇烈,剛才他們在說什麽?周習初說他是嶽傲天的什麽人?聽不到……他收到什麽短信了?不……根本聽不到……這些東西!


  “啊——”監控器傳來一聲鳴叫後,柴策騰地從床上坐起身,抓住不斷發疼的頭嚎啕大叫,一直在一旁爭論的兩人見到這種狀況再也沒辦法爭吵下去了。


  嶽傲天把坐在床上不住嚎叫的柴策摟進懷裏,輕聲在他耳邊說著:“別怕別怕……”


  嶽傲天的溫柔就像是一劑毒品,柴策聽著竟然慢慢安心起來,或許是因為叫不動了,柴策趴在嶽傲天的肩頭,胸口的起伏漸漸歸於平靜。


  兩人相互抵著頭,嶽傲天低聲地呢喃聲音漸弱,最後隻是無聲地撫慰著柴策的後背,溫熱的手掌順著柴策腦後被壓得扁平的短發。直到醫生到了之後都沒有鬆手。


  醫生再次檢查了一遍柴策的口腔和瞳孔,發現除了血壓之外,其他地方依然不能正常工作,柴策的瞳孔顯現著不正常的灰暗,分明是藥物作用下視神經受到壓迫的結果,耳鼓也因視神經的連結作用受到影響。


  “按理說,他聽不到你們的話,剛才大概是條件反射。”醫生收回聽診器,再次在柴策麵前擺了擺手,而柴策此時卻隻是茫然地躺在嶽傲天的懷裏,對周圍的一切變化都沒有反應。


  “還要多久能好。”嶽傲天也把手放在柴策麵前,陽光被他的手掌擋住落下了一片陰影,但是柴策卻還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一樣乖乖地窩在嶽傲天的懷裏,一聲不響地感受著他的體溫和氣息。


  醫生翻看著手裏的檢驗報告,微微搖了一下頭:“酒裏麵含有大量的cuiqing藥品,又是高度酒,加上非醫用催眠藥……情況不容樂觀。”


  嶽傲天把頭轉向優雅地坐在一旁沙發上的周習初質問道:“非醫用催眠藥是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實驗室的催眠藥當成醫用安眠藥賣給了他。”周習初把桌上剩下的藥瓶拿到手裏,對上麵的一行字很感興趣地研究起來:“生產於XXXX年?不還是沒到XXXX年呢麽?”


  嶽傲天一聽到這話,竟然顧不上繼續安撫柴策,趕緊從床上坐起來搶過藥瓶,周習初說的沒錯,這藥被動過手腳,不是普通的安眠藥,除了藥品表麵形態和包裝與安眠藥相似,藥品含量上麻痹神經的藥品都被加大了劑量。


  緊緊握住藥瓶,嶽傲天的表情愈發令人不寒而栗,其他無關的醫生紛紛離開了病房,隻留下茫然四顧尋找嶽傲天的柴策和遲遲不能平靜的嶽傲天在病房的兩頭互相無法接觸到對方。


  柴策張大嘴發出“嗬——嗬——”的聲音,他想叫出嶽傲天的名字,他想讓嶽傲天陪在他身邊,他很怕,周圍是無盡的黑暗,他什麽也看不到,但是他說不出口,能聽到的,你們的所有話他都能聽到的。


  柴策的聲音沒有成功地召喚來嶽傲天,他感到不安,伸手去床頭摸索著,當觸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柱體的時候,柴策奮力拔起它重重的摔到地上。


  燈管破裂的聲音把嶽傲天喚回了身邊,柴策就像是找到了來之不易的禮物,怎麽摸都不夠地從頭摸到腳,他把嶽傲天死死壓在床上,哼著帶有哭腔的呻吟,躺在上麵,全身都可以觸碰到嶽傲天的感覺讓他無比的安心,像小貓一樣用臉磨蹭著嶽傲天的胸口,口中發出滿意的歎息。


  “我該拿你怎麽辦,又救了我一次啊”嶽傲天搔著柴策的手心,兩人十指相扣,明明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卻沒辦法交流。


  嶽傲天不得不承認他比柴策還感到無助和恐懼,拚酒的時候當柴策第一次出現他就知道自己的愛人會想辦法暫停這場沒有意義的拚殺。


  其實在入場之前他在衛生間裏意外聽到了何垣的一則電話,主要的內容大概是“灌醉、男孩、停車場、照片”一類的,嶽傲天當時沒有聯想到何垣會這麽迫不及待地對付自己,整個過程中他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當何垣最終端著酒走到自己麵前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懷疑停車場下麵的男孩就是給自己準備的。


  柴策從包間衝出去的時候他以為麵臨的是一場失火甚至是危及整個飯店安危的禍亂,但是他沒想到,哪怕是把藥下在何垣的酒裏麵的事他都沒有做。


  嶽北的死真的是他動手做的麽?嶽傲天心情複雜地想起那天夜裏蹲在門口泣不成聲的柴策,那麽值得被他保護的人,如今卻被自己害成這副樣子。


  嶽傲天抱起柴策輕輕晃著,嘴裏哼著小時候聽見的別家大人給懷裏的嬰孩哄著睡覺的調子。


  柴策聽不清嶽傲天口中念著的是什麽東西,隻能感受到現在身體晃得倒是挺舒服,旋律是那樣的平和溫柔,於是安詳地進入了夢鄉,夢裏麵嶽傲天牽著他的手,通過嶽傲天的眼睛,他看到了這個渾濁不清的世界盡是鮮血鋪就的街道,通過嶽傲天的耳朵,他聽到了這個嘈雜無章的宇宙低訴著怨恨與離別,透過嶽傲天的嘴巴,他喊出了從未試想過的旋律……


  把深睡著的柴策平放在床上,嶽傲天拿起電話示意周習初出去說話。


  兩人站在走廊最僻靜的一處角落,周習初覺得嶽傲天這種行為很好笑:“柴策聽不見,何必出來呢?”


  嶽傲天把手機拿出來,裏麵最頂端是一條昨天夜裏周習初發給他的短信:


  “柴策買了一瓶安眠藥,給你的?”


  他指著這條簡短的信息問道:“當時你為什麽會在附近?我聽說何垣邀請你的時候你以身體不適為借口,拒絕出席的。”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我沒有惡意,隻是關心柴策和你的事,你要相信我!”周習初取下架在眼眶上的無框眼鏡,向前呼了口氣,揪著西服上衣的口袋裏露出的半塊手絹,輕輕擦拭起來。


  等到眼鏡已經清晰得發亮,周習初再次把眼鏡架上,在沒有眼鏡的十幾秒內。周習初一直低著頭,甚至連嶽傲天也沒有發現他的眼瞼下方有一處細長的傷口,在眼鏡扭曲光線之後,這道傷口反倒消失在周習初的臉上了。


  “你可以先調查那間藥店為什麽賣那種藥,而不是責怪到我身上。”


  嶽傲天俯視著周習初的的一舉一動,周習初的態度他不是沒猜想到。可是依然覺得那個時候出現在那種地方不能說是正常的舉動。


  “我會調查藥的來源”嶽傲天說:“但是整件事最好和你沒關係,我不希望最後還要親手解決掉自己的老師。”


  周習初對嶽傲天的表態沒有作聲,兩人一直並排站在昏沉的走廊,盡頭是一間停屍房,嶽傲天想起今天是4月1日,又到了那個傳奇一般的生命再次回歸人們視線的日子了,當時Tong曾對Choung說:“我會讓你比我先走。幫你安葬,讓你安心。把痛苦留給我,把寂寞留給我。這,就是我疼你的方式。”


  嶽傲天聽到這一段話的時候覺得Tong是個懦弱的小人,當時社會的輿論能殺死人,他明明可以選擇去另一個世界陪著愛人,卻偏要留在原地堅持著世人不能接受的畸形的愛戀。活著要忍受世人的白眼,為什麽不去死啊?

  那是的嶽傲天還年輕,還不相信兩個同性之間會有什麽愛情可言,於是這段故事在他眼裏就是飯後的談資罷了,直到遇見柴策,直到兩人之間的故事展開、升溫,如果柴策真的要先自己離開……嶽傲天問自己,會不會想留在這裏幫他處理後事?幫他完成生前的願望?


  簡直是笑話,嶽傲天看著自己沾滿了鮮血的一雙手,安心麽?他甚至不知道沒有柴策的日子自己要怎麽活下去,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情能讓他甘願孤單地住在寫滿了兩人回憶的地方十多年……


  “你先回去吧”嶽傲天走下樓把周習初送到司機那裏又一次警告說:“今天的話您就當什麽都不知道,您永遠都是我的老師。”嶽傲天的話裏是赤裸裸的警告意味。


  兩人做了十多年的師生,嶽傲天由於口吃,十幾年都是周習初教會他文化課和思想教育的,嶽家的事周習初從不過問卻又清楚地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想到日益疏遠的兩人之間的關係,嶽傲天也不清楚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周習初開始幹涉他的思維方式,周習初教會他做人要恩怨分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不用手段而白白獲得,周習初讓他認識對自己有用的上流社會而從不讓他接觸低賤的下等人。


  歐洲貴族教育下的周習初能把人性分析的透徹,卻唯獨不會控製人心,當他讓嶽傲天從嶽家逃出來的那一天起,其實就應該想到,有一類人是食人血肉而活,他把你的一切資源利用殆盡最終把你變成了無用的渣滓猶如灰燼般拋入大海。


  柴策的事不是意外,當住院的消息傳出之後那日在飯店飲酒的人都被醫院要求做一次體檢,體檢而不是調查,這種沒走警察局程序的個人請求很容易被那些平時高高在上的老板們接受,何垣被帶進化驗室的時候已經是期限的最後一日,自己的血裏有什麽他很清楚,但是他躲不過。


  強硬的恐嚇他不怕,但是那一群上門來關心自己的人,要讓他如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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