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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奇貨:絕世樓(37)

  第101章 奇貨(Ⅱ):絕世樓(37)

  第三十四節 旱棺

  地下監獄之中,賀晨雪已經讀完了皮殼本中的內容,而胡三千則依然在忙碌著自己的事情,刑術也從找到的那堆東西中整理出了一些東西,可以結合皮殼本中的記載內容判斷年代和相關的大致事件。


  皮殼本的主人是俄國人,名字音譯過來叫尼古拉·阿布拉莫維奇(以下簡稱尼古拉),自稱是前俄國貴族,沙皇被推翻之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成立,其家族遭到了流放,而尼古拉這個男爵逃到了哈爾濱,整日在怨恨和詛咒中度過。


  「日記中,尼古拉寫自己是在1939年入獄的,入獄的原因是獵熊行動失敗,也就是刺殺斯大林。」賀晨雪拿著皮殼本說道。


  刑術一愣:「刺殺斯大林?是指『烏蘇里虎事件』?」


  「對。」賀晨雪低頭看著,「按照他所說的的確是這樣的,但是他沒有直接參与,屬於後勤人員,當時那批前往索契刺殺的人失敗之後,在哈爾濱這邊留下的人就立即被日軍給逮捕了,因為原本指使和支持他們的就是日本情報部門,大部分人被殺,但留下了尼古拉和另一個人,因為他們知道的事情最多,日軍覺得也許後來他們還有利用價值,暫時不能死,但這兩個人不能與其他人關押在一起,一直都在道外分監單獨關押。」


  刑術點頭:「這些事情與我們要調查的無關吧?」


  「對,這些只是年代背景,他寫自己在上面的監獄。」賀晨雪說到這兒指著上面道,「按照他的記錄,我們腦袋頂上就是以前的道外分監。」


  刑術仰頭看著:「道外分監的舊址還在,沒有被完全拆除,也許咱們可以從這裡出去,你繼續說。」


  賀晨雪又道:「他在道外分監一直是單獨關押,一直關押到1940年春節之後,他上面寫的是中國人的聖誕節,也就是春節吧,應該是他不知道怎麼寫那個詞。隨後他與他的同伴伊萬被單獨送到了另外一個監區,那個監區只有六間牢房,到這裡,有意思的地方就出現了。」


  刑術挪了挪位置,認真地聽著。


  「六間牢房中,分別住了六個人,除了尼古拉和伊萬之外,其他4個人都是中國人,但尼古拉當時就斷定,那四個中國人肯定不是什麼政治犯之類的,因為他覺得,日本人不會讓他接觸政治犯之類的人,擔心有些事情被泄露出去。」賀晨雪低頭看著皮殼本,「其他四個中國人都是男的,其中只有一個人年齡較為年輕,三十多歲的樣子,其他人都比較老了。」


  刑術在旁邊道:「四個中國人,一個年輕的,三個年老或者中年的。」


  「上面還說,那個年輕的姓陳,是個畫師,因為他整天都在畫畫,而且是用石頭在牆壁上面畫,而另外一個年齡較大的人,總是在他對面的牢房中看著他,時不時會與他說話。」賀晨雪說完翻了一頁,「尼古拉說,他能聽懂一部分中文,從兩人的對話中得知了他們的身份,那個年齡較大的人自稱是……這個音不是俄語,是俄語音譯的中文,應該是『朝奉』。」


  「朝奉!」賀晨雪說到這裡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之前說過刑仁舉在這座監獄待過,這個朝奉會不會就是刑仁舉?」


  刑術微微張嘴在那兒思考著,半天道:「對呀,申東俊為了調查奇門,將刑仁舉單獨關押不是沒有道理,還有那個姓陳的畫師,那幅絕世畫,你說有沒有可能,這個陳姓的畫師,不是陳汶璟就是陳大旭呢?」


  賀晨雪點頭,繼續看下去,隨後道:「按照這個尼古拉的描述,這個朝奉應該就是刑仁舉,等我再看看,我記得先前第一遍讀的時候,好像看到他在某個頁面角下特地標註過陳姓畫師的名字。」


  賀晨雪往後翻找著,刑術也湊過去看,正在翻頁的時候,刑術用手指著右側頁面下方:「是不是這裡?」


  賀晨雪點頭:「對,拼出來的音就是陳大旭。」


  刑術深吸一口氣:「刑仁舉、陳大旭原來是在這裡認識的,這麼一來,絕世畫的事情就說得通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連在一起了,但是現在有個麻煩的地方,就是現在既有那雙筷子,又有那幅畫,真正的線索是藏在筷子中還是畫中?抑或需要兩者合併才能找到?」


  刑術起身來,來來回回地走著:「這個尼古拉還寫了什麼?」


  「他沒有聽懂太多他們兩人的對話,好像兩人研究的就是畫,中國古畫,其他的尼古拉也不懂,他之所以感興趣完全是因為無聊,他覺得自己活不了太久了,但是後來,在分監中的其他兩個人,也讓尼古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賀晨雪繼續翻著皮殼本。


  刑術問:「什麼意思?」


  「有一個是工程師,老工程師,是日軍從上海抓來的,這個人以前在德國留過學,會德國、俄國和英國三國語言,德語最為流利,但能用俄語和尼古拉正常交流,這讓尼古拉和伊萬很高興,因為終於有人陪他們說話了。」賀晨雪抬頭道,「按照音譯過來,這個老工程師的名字叫錢放,剩下一個人叫『區定』,名字很怪,怎麼會叫……」


  賀晨雪說到這裡的時候,渾身一顫,抬眼看著刑術:「不是叫什麼『區定』,而是叫琚鼎!」


  說著,賀晨雪將那兩個字用筆在皮殼本上寫了出來,指著那個「琚」字道:「這個字在姓氏中不讀ju,而讀qu,同『璩』字,實際上這個人的名字應該叫璩鼎!」


  「你認識這個人?」刑術一臉的疑惑。


  「鑄玉會的人沒有不認識他的,他是鑄玉會上幾代中最出名的首工,也可以說他就是曾經鑄玉會的領袖。」賀晨雪低頭看著那個名字,「璩,專指的是用玉料製成的環形玉器飾品,那都是以前皇室貴族身份的象徵,由此產生了璩這個姓氏,後來以諧音字簡化之後,變成了琚字,實際上是同姓,但璩鼎依然沿用以前的名字,最重要的是,鑄玉會以前世世代代的首領都是他們璩家的。」


  刑術搖頭:「什麼意思?」


  「早年就是斷金門中一個璩姓人出來創立的鑄玉會,因為這個字與玉有關係,而鑄玉會又是研究玉器的,所以,後來鑄玉會的領袖,不管以前姓什麼,一旦成為領袖之後,都會改姓為璩,不過就我知道的,從我父母他們這一代往上數,所有的領袖都是真正的璩家人,從來沒有讓外人擔當過,而且……」賀晨雪說到這時停頓了一下,緩了緩才說,「而且聽我媽提起過,璩家原本是個大家族,自從鑄玉會成立之後,他們似乎是為了保證所謂的血脈純正,都是族內通婚。」


  刑術驚訝道:「近親結婚?」


  「不算是太近親吧,大家族,都是找遠親,或者是找璩姓的,不知道為什麼,這一點很怪異。」賀晨雪搖頭,「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這個璩鼎,的確是個能人,也是個傳奇人物,可以說是文武雙全,智商情商極高,在偽滿洲國時期,的確是進過監獄,但是沒多久就被放出來了,至於進監獄的原因,沒有人知道。」


  刑術看著周圍:「璩鼎進道裡外監的目的,也許就是為了找到當年契丹國修建的地下坐窟,你別忘了,那口深井石柱就在絕世樓之下,而暗示我下來的人是你母親以及凡教授,他們也許也想查清楚什麼,這下面肯定與鑄玉會有關聯。」


  賀晨雪點頭,隨後又搖頭:「這個是顯而易見的,但是我想不通,刑仁舉、陳大旭他們的絕世畫,是不是與鑄玉會真的有關係?」


  就在兩人分析的時候,胡三千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有東西!刑術,快來幫忙!」


  刑術聞聲,立即領著賀晨雪朝著胡三千處跑去,胡三千在整個地牢中心部位一直勘探著什麼,來來回回走了好多步,加上丈量之後,胡三千這才將棺材釘插進中心點的位置,等他這麼一插下去,立即就感覺到地下土層中有一層石板。


  「摺疊鏟!」胡三千慢慢往外拔著棺材釘,刑術立即從背包後面將掛在那兒的摺疊鏟拿出來,遞給胡三千一把。 胡三千拿起棺材釘之後,看著釘子底部道:「是海礁石!下面是口旱棺!」「什麼東西?」刑術皺眉問,「旱棺?」


  賀晨雪也是一臉疑惑,這個詞語聞所未聞。


  胡三千將棺材釘放回,抓起鐵鏟開始往下挖:「旱棺是以前渤海國建國后,與渤海國相鄰的沃沮國之間的一個叫『添』的小國家的殉葬方式,實際上應該算個部落,部落的名字應該叫『添海』,他們原本居住在沃沮國臨海的一個地方,沃沮國建立時,這支部落不願意歸順,被趕走,但又無法前往渤海國,只得在兩國之間的山中生存著,他們因為祖輩世代生活在海邊,殉葬的方式都是水火葬,也就是在退潮的時候在海邊將屍體火化,等漲潮的時候,讓海水將燒剩下的東西捲入大海之中,後來遠離家鄉之後,他們的巫神,也相當於薩滿就想出了一個辦法,挖空礁石,將人放入再埋入地下。」


  刑術問:「礁石?他們在內陸哪兒來的礁石?」


  「這就是問題所在。」胡三千繼續挖著,「所以,添海國只有所謂的王族才會使用這種方式,但只有真正的首領死後才會用礁石,而礁石則是他們真的從海邊敲下,整塊運回去的,平日的百姓,有條件的就用江海湖邊的巨石,沒條件的就用普通的泡過鹹水的岩石,總之就是一種想在死後回歸故里的辦法。」


  賀晨雪在一旁幫忙:「為什麼你確定下面是這個?」


  胡三千道:「因為棺材釘尖端帶上來的那點石渣,用礁石做棺的只有添海國的人,沒有其他人,我們開棺人一輩子就靠著棺材過活兒,不開棺的時候就做棺材,所以,沒有人比我們更熟悉棺材的種類。」


  三人向下挖了不過一米的樣子,就立即挖出了那塊旱棺的礁石邦頭。


  「這是邦頭,這是口立旱棺。」胡三千說著開始挖著周圍,「棺材分為邦頭、邦尾,左右擋板,棺蓋和棺底,按照我們漢族的規矩,邦頭就是死者睡入之後放頭的地方,邦頭的位置會寬一點,放腳的位置,也就是邦尾應該窄一點,正常來說首尾高度一致,因為不一致的話就會不吉利。」


  賀晨雪問:「為什麼不吉利?」


  胡三千解釋道:「我們這一行當中,將很多字都分得很清楚,例如說躺和睡這兩個字是必須區分開來的,躺的意思是說躺下去之後可以方便起來,那麼睡則是短時間內不會起身,一般來說躺椅這種物件都是有斜度的,如果棺材邦頭和邦尾不一致,就會變成躺,屍體如果是躺在棺材中,就會有『詛咒詐屍』的說法,所以絕對不會做成躺,不過有些大戶人家會刻意做成躺,但不是想詐屍,而是希望先人永存,或者是死而復生,但那樣做的極少,就算做,棺材做成斜坡狀,但墳坑挖掘的時候,就會故意挖出一定的角度來,讓棺材看著是放在有斜坡的墳坑底部,只要這樣做,當棺材放下去之後,棺材內的死者頭和腳也就持平了。」


  許久,三人終於將那口立在下面的旱棺周圍的泥土都刨開了,但又面臨一個難題——他們三個人根本沒有力氣也沒有合適的工具將這口棺材給吊起來,所以眼下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將棺材擋板這一邊繼續刨開,刨出一個較寬的深坑來,這樣就可以在不將旱棺吊起來的前提下,在下面直接將旱棺棺材蓋打開。


  刑術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後,胡三千搖頭道:「不,不對。」


  「為什麼?」刑術問,「只有這個辦法。」


  胡三千搖頭,指著邦頭道:「這口旱棺的蓋子應該不在我們平日內看棺材的棺材蓋的位置上,而是在邦頭,因為如果這是石棺,一般來說,石棺都是平放,棺材蓋上端用千斤之石封死,除非你有大型機械,否則要推開或者舉起來都不可能,但這口是豎起來放下去的,這樣一來,只要把周圍擠壓棺材蓋的泥土刨開,棺材蓋立即就會倒下來,但是現在這棺材蓋紋絲不動,周圍也沒有任何縫隙。」


  刑術一拍腦袋:「這麼簡單的事兒我竟然都忘了。」


  賀晨雪上前,蹲下來雙手撐地仔細看著:「那要怎麼打開呢?」


  胡三千湊近聞了聞:「石棺沒法封的,如果用棺材釘,就算用赤鐵的,一用力石頭就碎了,所以如果是豎埋的旱棺,都是放重石,但這個被人動過,邦頭是用蠟封的,這種做法也不像是古人的做法,好像是某個人別出心裁。」


  「某個人?」賀晨雪看著刑術。


  刑術看著邦頭的位置:「說不定就是潘峰,三千,打開看看。」


  胡三千用棺材釘將周圍的蠟慢慢剔出來,隨後在刑術的幫助下,一人站一邊,將邦頭的那塊石頭舉起來,當兩人舉起來的同時,賀晨雪順勢拿著手電筒照下去,因為她眼睛看不清,只覺得下面一片金光,立即問:「下面是什麼在發光?」


  「金身。」胡三千看著立在棺材中的一個包得像是木乃伊,但表層被刷了一層金粉的屍體,「金身製作得很專業,而且花了不少錢,用的是金粉,而不是一般的金箔,如果這是潘峰做的,那肯定有人在指點他。」


  刑術深吸一口氣:「會是誰呢?潘峰現在又在哪兒呢?」


  胡三千看了一眼周圍:「這裡有兩百個坐窟,除了我們那個之外,應該還有其他的通道,我們才找了連一半都不到,先研究這金身吧,這金身肯定不可能是古人。」


  金身?屍體?刑術想到這兩個字,緊接著下面一個詞就是——謀殺。


  刑術朝著胡三千點點頭,兩人戴著手套,用虎爪扣住那金身的雙肩,將其從裡面提起來,提起來之後,發現比想象中要輕,隨後將其平放在地上。


  放好之後,胡三千、刑術和賀晨雪按照規矩焚香燒紙,祭拜了一番,隨後胡三千用棺材釘放在金身額前,慢慢向下一壓,隨後用棺材釘朝著下面一拉一劃,輕鬆就將包裹金身的那一層東西給剝開了。


  刑術很是驚訝:「怎麼會這麼輕鬆?」


  「太專業了。」胡三千搖頭,「用的是冰絲,也就是蠶絲,從切面來看,裡面有成塊的木炭,一共裹了五層蠶絲,這種做法不簡單,早就失傳了,而且你聞到沒,裡面有一股濃濃的中藥味,說明這屍體放進去之前,被藥物浸泡過。」


  「來,都剝開,我想看看是誰。」刑術說著和胡三千一人抓著撥開的一邊,慢慢朝著兩側拉去,等拉開之後,兩人起身來看著蠶絲中裹著的那人的面部,發現是一個女子,而且很年輕,最重要的是,除了皮膚有些泛黃之外,其他的看起來和活人沒兩樣。


  「誰呀?」賀晨雪在一旁問。


  刑術搖頭:「不知道,是個女的,很年輕,看起來頂多二十齣頭,而且很漂亮。」


  說到這兒的時候,刑術腦子中立即閃過潘峰的那幅鉛筆畫中,坐在畫室內、背對著外面的那名女子。


  會不會就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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