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奇貨:忽汗城(8)
第273章 奇貨(Ⅵ):忽汗城(8)
連九棋又道:「阿樂當時用對講機告訴我,那艘船上是一家五口,父母帶著三個孩子,最大的十七歲,最小的不過六歲,而且他堅持認為,對方什麼都沒有看到,所以沒有必要做那麼絕。」
墨暮橋在旁邊立即問:「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連九棋搖頭:「我只能選擇相信他,但是,我口頭上卻讓他執行公司的命令,因為在我旁邊還站著公司派來的董事會代表,實際上就是監督我們的人,他的權力在我之上,只要他一揮手,我隨時都會被子彈打成蜂窩。」
最終,阿樂放走了那一家人,只是毀壞了他們的船,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導致阿樂直接被庫斯科公司除名。
連九棋又道:「後來我聽說,公司盯了那一家人至少一年的時間,確定他們不知道打撈的具體情況之後,才取消了對他們的監視。那家人也確實不知道我們的存在,當時只是認為自己被海盜襲擊了,能保住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刑術陷入沉思,墨暮橋道:「這麼說,這個阿樂不算是那種良心泯滅的人,但是他為什麼要殺萬清泉呢?」
連九棋道:「不知道,我想,會不會因為當時將阿樂除名的就是萬清泉呢?」
墨暮橋笑道:「你都不知道,我們怎麼可能知道,但從你先前的形容來看,我覺得這件事還不足以讓阿樂下殺手。」
刑術抬眼看著墨暮橋:「你是說,有人指使阿樂?」
墨暮橋點頭:「連先生說過,庫斯科公司的幕後大老闆就是九子之一,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這個,對吧?」
連九棋點頭,墨暮橋接著道:「唐思蓉、萬清泉以及唐倩柔都不可能是大老闆,而這個大老闆對奇門如此重視,人卻不在這裡,加上唐思蓉私下雇傭的這些傭兵,足以說明,唐倩柔他們肯定與大老闆是面和心不和,各懷鬼胎,我想,這估計就是萬清泉被殺的最主要原因。」
刑術想了想道:「有一定的道理,連先生,我問你,萬清泉和唐思蓉兩人相比,誰更強一些?」
連九棋回憶道:「萬清泉擅長的是風水堪輿之術,而唐思蓉號稱善用煉丹術,如果在探尋這一方面來說,應該是萬清泉較為擅長。」
「那就對了。」刑術點頭,「我想,墨暮橋分析得有道理。極有可能是幕後老闆主使的,想要削弱唐思蓉他們的力量,但是我不明白,唐倩柔和母親不合,為何最終又要放她出來呢?總之,我只能確定一件事。」
連九棋問:「什麼?」
刑術道:「幕後老闆將這次前往四季山的最終希望,放在你和我的身上,完全對唐思蓉他們沒有抱任何期望。否則的話,他不可能讓人殺死萬清泉,萬清泉一死,他們前進的速度勢必會被拖慢,哪怕是已經過了半個月。我想,他們撐死只是進入了四季山,還沒有到達地圖上記載著的四季山小鎮的位置。」
「他們要去找的是忽汗城,對嗎?」四人身後的蘆笛突然開口說道,「忽汗城傳說就在阿爾泰山脈之中。」
刑術等人回頭看著蘆笛,連九棋問:「忽汗城?渤海國的國都?」
蘆笛搖頭:「對,就是那個忽汗城。」
刑術立即道:「怎麼可能?忽汗城在如今中國的黑龍江、牡丹江一帶,離這裡十萬八千里,八竿子都打不著,而且,我從來沒有聽過在阿爾泰山脈還有個什麼忽汗城。」
「有!」墨暮橋此時卻忽然插嘴道,「但不是渤海國的忽汗城,是一個庇護之城,也叫奴隸之城。蘆笛,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關於阿爾泰山脈中存在忽汗城這件事,你是從哪兒知道的?」
連九棋和刑術奇怪地看著墨暮橋,搞不懂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因為就像連九棋這樣資深的逐貨師都對這個地方聞所未聞。
蘆笛看著墨暮橋,喝了一口庵古遞過去的水之後,又沉默了一陣,這才道:「我知道我死定了,原本這件事我不想告訴任何人的,我曾希望自己是第一個發現阿爾泰忽汗城的人,現在看來,我是沒有辦法做到了,所以,希望你們能找到忽汗城。」
刑術點頭:「我們會的。」
蘆笛看著眼前的四人道:「首次發現忽汗城真實存在的是一個蘇聯人,他叫格羅莫夫,後來還成為蘇聯衛國戰爭中的一個英雄。他應該是20世紀至今為止,唯一前往了忽汗城,又活著回來的人,他留下過一本著名的《密碼日記》,我就是從這本日記中才得知忽汗城存在於阿爾泰山脈當中的,我也是因為忽汗城才開始研究阿爾泰文化的。」
墨暮橋接著道:「對,我也是偶然間看到了這本日記的複製殘本,才知道了阿爾泰山脈中的忽汗城。」
刑術問:「你在哪兒看到的?」
「車臣。」墨暮橋簡單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受朋友的委託,前往車臣將一個富商不爭氣的兒子給救出來,我當時想了很多辦法,才將那一口袋的100萬美鈔帶進去,我從阿富汗進入伊朗,再乘船從裏海進入車臣境內。」
刑術忍不住問:「墨暮橋,你到底是什麼人?」
刑術這麼一問,把庵古嚇了一跳,因為墨暮橋與他們在一起這麼久、這麼親密,刑術竟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墨暮橋並不回答刑術的話:「當時車臣的一支反叛武裝要求我將贖金送到車臣和喬治亞邊境的某個小鎮上,要求的是100萬美金,但我知道,他們要的遠遠不止這些,所以,我去的時候帶了200萬,那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連九棋淡淡地問:「你一個人?」
「不,我們一行五人。」墨暮橋說到這兒嘆了口氣,「在到達車臣之後不到24小時,我就損失了一個同伴,我們偶然捲入了一場反叛武裝的襲擊中,那名夥伴被流彈擊中,當場死亡……」
死了一名同伴后,墨暮橋只得和剩下的人將他草草掩埋,在地圖上標記好位置,緊接著馬不停蹄地朝著贖金交付地點出發。跟隨墨暮橋前往的那幾個人,都是退役軍人,但可惜的是,沒有一個有真正的實戰經驗,只能說,要比平常人更適應槍炮的聲音罷了,不至於槍一響就完全慌了神。
僱主給他們的酬金是一人20萬美金,而且如果只用100萬就將自己的兒子換回來,那麼多帶的那100萬就當作是獎金。
至於那個香港富商的兒子為何會出現在車臣,原因簡單來講,就一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
富商的兒子從小就沉迷於各種戰爭遊戲,在香港也參加了各種槍械俱樂部,玩了幾年,覺得相當不過癮,開始四下聯繫,想要參加國外的安保公司、傭兵組織等,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那就是典型的中二病。
「對某些人來說,自己心裡的願望就是夢想,而對那小子來說,他的願望簡直就是夢幻,噩夢的夢!」墨暮橋吐出一口氣來,整個人又陷入了回憶當中,「他在香港認識了一個老外,這個老外忽悠他說有機會讓他去參加傭兵組織,要知道不是說你會開槍就能上戰場的,傭兵組織、安保公司需要擁有真正戰場經驗的人,不是那種玩了幾天電腦遊戲,就叫囂著要上戰場體會人生的白痴。」
那個富二代很快就被那個老外騙到了,直接帶著自己的「零花錢」和一批自己認為會在戰場上用得上的「高科技裝備」離開了香港,輾轉多地,最終到了車臣。當他的雙腳踏上車臣的土地之後,就直接被那支反叛武裝綁架了,被打得不成人形之後,哭天喊地地錄了視頻,傳回香港,懇求他老子拿錢來把自己贖回去。 當他們帶著錢來到那個邊境小鎮的時候,墨暮橋才發現那裡已經被政府軍攻佔了,他們剛進入該區域,直接就被政府軍給扣押了下來。所幸的是,墨暮橋提前有準備,將帶來的贖金埋在鎮外某個隱秘的地方,沒有被政府軍發現。
回憶到這兒,墨暮橋拿起一塊餅乾吃起來:「當時我聯絡不到叛軍,加上被政府軍扣押,如果發現我們聯絡叛軍,肯定死定了,只得按照原計劃,編了一個來這個小鎮找人的故事,政府軍礙於我們是中國人,只是扣押我們核實身份,並沒有將我們怎樣,但最麻煩的是,我們當時都是偷渡進去的,沒有通過正規渠道……」
墨暮橋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只得與政府軍某上尉達成了協議,願意通過賄賂的形式得以釋放。釋放條件是一旦獲釋后,他們不能再進入這個小鎮,也就是說在小鎮範圍外,他們做什麼,政府軍就不管了。
誰知道,當墨暮橋將身上帶的那些錢都交給那上尉之後,政府軍撤出了小鎮。當地反抗組織,也就是反對反叛武裝的民兵組織「換防」到小鎮來,再一次將他們扣押了下來。
「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當時是深有體會的。開始我認為死定了,因為那群民兵組織根本就不講理,認定我們就是反叛組織的間諜,他們甚至看不出我們就是中國人。」墨暮橋皺眉嘆氣道,「我們四個人再次被轉移,被弄到小鎮的圖書館中關押著,轉移到那裡的當天晚上,反叛組織開始對小鎮發起了進攻,一發迫擊炮彈直接從圖書館屋頂的破洞掉落進來,將地面炸開一個大坑。」
地面被炸出大坑之後,原本搖搖欲墜的圖書館也面臨崩塌,墨暮橋發現在圖書館下面竟然還有一個地下室,如果不是那一發迫擊炮彈,恐怕他們也會被活活凍死在裡邊。
墨暮橋帶著其他三個人跳進地下室中之後,圖書館在炮火中崩塌,將他們直接埋在了下面。
連九棋道:「也就是說,你找到的那個翻版的日記殘本,就是在那個地下室中發現的?」
「對。」墨暮橋點頭道,「我在地下室中發現了這個圖書館主人的過去,這個老頭兒已經死了多年了,他平生的嗜好就是收藏二戰時期留下來的各種東西,那本日記是我在地下室木床的枕頭下發現的,一本皮殼日記,前半部分是他抄下來的《密碼日記》的一部分,後面就全部是他自己的遐想。我從他的字裡行間可以看出,這個人一輩子都活在自己的遐想當中,從來不敢將自己的念頭付諸實踐。所以,他想去找忽汗城,也只是在日記本上寫寫而已,假裝自己去過了。」
一直在仔細聽的蘆笛忽然問:「那個人是不是叫維列夫?」
墨暮橋有些詫異地反問:「你怎麼知道的?」
「《密碼日記》曾經被拍賣過,那是1999年的事情了,地點是在聖彼得堡,當時一個叫維列夫的人,以非常令人意外的高價拍下了《密碼日記》,支付了三分之一的錢作為訂金之後當場帶走了《密碼日記》,並且帶拍賣公司的人回自己所住的地方拿錢。」蘆笛說到這兒,頓了頓,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
連九棋等人對視一眼,隨後看向庵古,庵古又拿出一顆藥丸,讓蘆笛服下。
蘆笛吃完后,喝了一大口水這才接著說:「拍賣公司的人沒有拿到錢,因為維列夫拿出的那定金就是他全部的家當。他當時拿著日記本在酒店內用複印機複印,對方發現了,意識到他應該是個騙子,隨後報警抓走了維列夫。看樣子,當時維列夫應該是複印了一份不完整的《密碼日記》。」
說完,蘆笛問墨暮橋:「你看到的《密碼日記》內容有多少?」
墨暮橋回憶道:「並不多,只看到那個叫格羅莫夫的蘇聯飛行員進入忽汗城的頭幾天的相關內容,而且很多地方都被維列夫塗黑了,在旁邊備註上了『不可能』之類的字眼。」
刑術問:「什麼意思?」
剛問完,一側的蘆笛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顯得很痛苦。庵古立即上前,用大拇指按著她的咽喉下方,再往上一頂,等他的手鬆開,蘆笛猛地咯了一大口血。
第八節 詭雷
當蘆笛那一大口血咯在地上時,刑術、連九棋和墨暮橋卻都同一時間看向庵古。
庵古只是再次摸出一顆藥丸,在手中捏碎之後,放入蘆笛的嘴中,讓她用水吞咽下去,當蘆笛吃完葯,表情逐漸恢復平靜之後,庵古道:「實話告訴你,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都不確定你還能活多久,剛才我給你的那種藥丸,正常人是不能服用的,都是給重傷不治者短暫續命所用,你有什麼話就趕緊說。」
蘆笛抬手指著放在旁邊的背包:「我背包的底部有個防震夾層,裡邊放著一個金屬外殼的筆記本,裡邊是我手抄下來的《密碼日記》,為了方便對照和查看,我用的全部都是俄文,你們能看懂嗎?」
連九棋搖頭:「我的俄文一般,日常對話勉強,如果要看那個估計吃力,刑術,你呢?」
刑術也搖頭:「我的俄文水平也一般。」
墨暮橋起身去背包中翻找,然後將那本日記拿了出來,坐在那兒翻看著,然後抬眼看著其他人:「還行,我沒問題。」
「那就好。」蘆笛的臉上有了些許的笑意,「那我就安心了,那個老太婆死都想不到我身上還帶著這本日記,如果她知道,她一定會後悔的。」
連九棋點頭:「放心,我會在合適的時間告訴她這件事,讓她後悔的。」
蘆笛又道:「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我不想死在你們眼前。」
墨暮橋收起日記,問:「你還有什麼心愿嗎?比如說報仇。」
連九棋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墨暮橋,因為仇恨會讓將死之人的內心更加無法平靜,變得更加痛苦。
「不,我不需要你們幫我報仇。」蘆笛搖頭,「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不需要了,你們快走吧,快點兒!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後悔了!快點兒!」
蘆笛說完眼淚流了下來,剛才雙眼中的平靜此時變成了無盡的恐懼——沒有人不害怕死亡,更何況是一個知道自己即將要死的人。
連九棋站起身來,抓起背包,緊接著刑術和庵古也站起來,墨暮橋則是坐在那兒,一直直視著蘆笛的雙眼。
「暮橋,走了。」連九棋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走。
蘆笛抬手指著南面道:「應該是往那個方向走,我摔下船之前,和阿樂查探過,那邊的空氣流動速度較快,出口應該是在那邊。」
墨暮橋終於起身:「謝謝。」
四人先後離開蘆笛的身邊,朝著南邊走去,走了百米之後,刑術停下來,看著身後百米外的那堆篝火,卻發現先前明明就靠在篝火旁邊的蘆笛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