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鴉的話

  第57章 鴉的話


  楊軍沉默不語,沒搭理孫胖子這茬。倒是郝正義替他回答了:「剛才雷劈下來的力道夠一個正常人死幾百個來回了。」孫胖子看了一眼郝會長,說道:「那麼張然天呢?不是我說,也不用太多,他死一次就夠了。」


  沒等郝正義回答,楊軍突然將黑貓放到地上,之後伸出手來,憑空朝我的腰眼抓了一把。就聽見「嗖」的一陣破風之聲,本來別在我腰上的短劍連著劍鞘,閃電一樣地飛到了楊軍手中。他將短劍拔了出來,將劍鞘扔還給我:「借我用用。」話說完的時候,楊軍已經走向了張然天倒地的位置。手上沒了傢伙心裡沒底,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跟著楊軍過去看個究竟。


  孫胖子在後面用手電筒照向張然天,這算是替楊軍領道。眼看楊軍就要走到張然天身邊的時候,上空又傳來一陣雷電的轟鳴聲。隨之而來的雷電雖然沒有劈穿海底,但還是將廣場之內照耀得明亮無比。


  這時楊軍已經走到了張然天身邊,在電光照耀「廣場」的一瞬間,張然天突然張開了眼睛,和楊軍兩人四目相對。楊軍沒有想到張然天會在這時突然張開雙眼,愣了一下,將手中的短劍插向張然天心臟的位置。


  張然天既不反抗,也不躲閃,眼睜睜地任由短劍插向自己的心臟。就聽見「當」的一聲,劍尖和張然天胸膛接觸的地方閃出了一串火星,本來無堅不摧的短劍只在張然天的胸膛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凹痕。


  之前雨果劍劈張然天后腦的時候,楊軍還在暗室里挖地洞,他沒有見到那時的情景。這時楊軍的眼睛已經瞪圓了,他不相信會有這樣的結果。張然天從地上爬了起來,沖楊軍一齜牙,說道:「現在後悔了吧?說了你之前就應該把我的腦袋砍下來,最不濟也應該將我的四肢砍掉。可惜了,那麼好的機會你都不知道把握,現在倒霉的就是你了。」


  說著,張然天一把抓住楊軍的衣服領子,將他提了起來。楊軍掙扎了一番,還是擺脫不了張然天的控制。就在張然天抓住楊軍的同時,孫胖子將已經上好弩箭的弓弩遞給了我,說道:「射他的眼睛!」


  當時已經管不了許多了,雖然張然天將楊軍舉起來擋在他的身前,但我還是找到了射擊的角度。食指扣動扳機,「噗」的一聲,一支細長的弩箭就像提前設計好的一樣,沒有任何懸念地射進了張然天的左眼眶裡。


  就算是孽也有死穴,弩箭射中之後,一聲慘叫,墨汁一樣的血液順著箭尾流了下來。這時他也顧不上楊軍了,張然天兩隻手回撤,對射在眼眶裡的弩箭抓也不是,拔也不是。楊軍也是夠狠的,到底是大特務出身,血腥的場面見得多了。張然天鬆開他之後,楊軍並不著急回撤,而是悄悄地站在張然天身邊。


  大概是怕我將他另外一隻眼也射瞎,張然天另外的一隻好眼緊閉著。等張然天疼到極致的時候,楊軍突然對著張然天露在眼眶外面的箭尾就是一拳。這一拳將弩箭生生地又向前推進了三分之一,張然天再喊出來的動靜已經不是人味兒了。


  張然天閉著眼,雙手朝自己面前一頓瞎划拉。可惜楊軍一擊得手之後就馬上後撤,離開了張然天的攻擊範圍。張然天現在渾身直哆嗦,看來就算變成了孽,這種疼痛的感覺還是沒有變。


  哀號了半天,張然天一咬牙,用右手抓住了釘在自己眼眶裡的弩箭,一使勁將弩箭生生地拔了出來。弩箭拔出來之後,眼眶裡面的黑血瞬間噴出來一米多遠。他這一套動作下來,別說張然天自己了,就連我都覺得后心直冒涼氣。


  弩箭被拔了出來之後,雖然受傷的眼眶還在呼呼地冒黑血,但張然天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他張開那隻好眼,朝我們一陣猛瞧,最後他的目光聚集在我手中的弓弩上。這時我已經重新上好了弩箭,張然天看我的時候,我已經再次將弩箭瞄準了他的好眼。


  剛才一擊得手給了我鼓勵,現在張然天的身前連個遮擋的東西都沒有,我沒有猶豫,看準之後就扣動了扳機,第二支弩箭對著張然天的好眼射了出去。


  在我扣動扳機的同時,張然天的右手在他眼前猛地一揮,一巴掌將半空中射過來的弩箭拍飛,弩箭翻著跟頭擊中牆壁,反彈掉到了地上。


  在我準備再次裝弩箭的時候,張然天已經朝我沖了過來。用弩箭已經來不及了,我丟了弓弩,反手摸向腰間的時候,才想起來短劍已經被楊軍「借走」。再想彎腰撿弓弩已經來不及了,就見一道黑影已經到了我的身前。


  我抓了一支弩箭準備當武器,正準備和張然天拚命的時候,在張然天的右側突然多了兩個人影,張然天到我身前的時候,這兩個人影也趕到了。


  來的人是郝正義和鴉,我沒有想到過來救我命的人竟然會是他倆。


  郝正義也是動了心眼的,他和鴉找了個張然天的右眼無法看到的死角。也是張然天在盛怒之下,竟然沒有發現右手邊靠後的位置已經站了兩人。本來以為這兩人是要偷襲張然天,沒想到郝正義冷不丁大喝一聲:「張然天!」


  張然天這才發現自己右側多了兩人,他條件反射地轉頭看向郝正義的方向,就見鴉手握一個大銅錐子迎風朝張然天唯一一隻好眼扎了過去。張然天再想躲閃格擋已經來不及,眼看鴉手中的六棱法鈷就要捅進他的眼眶裡。


  就在這時,張然天的頭略微向上一抬。就聽見「當」的一聲,響起了金屬相擊才能發出的聲音,鴉這一六棱法鈷結結實實地扎在張然天的顴骨上。張然天只是頭晃了一晃,之後他反手一巴掌打在鴉的臉上,鴉的身子斜著飛了出去,撞到牆壁之後反彈摔到了地上。


  我本來想趁這個機會用弩箭去扎張然天的那隻好眼,還沒等動手,身後就有人拽著我的胳膊,連拉帶拽地將我拖到了後面。憑感覺就知道拉我這人是孫胖子,把我拉到楊軍的身邊,孫胖子低聲說道:「辣子,你老實看著吧。現在不是拚命的時候,不是我說,局裡的增援差不多就要到了,現在要是有什麼閃失就太不值當了。」可能是怕我覺得欠了郝正義的人情,還要上去拚命。孫胖子頓了一下,又說道,「那哥兒倆是看出便宜才出頭的,他倆是想在民調局來人之前先解決了張然天,佔了便宜就走的。可惜了,看來這次郝會長打錯算盤了。」


  孫胖子說話的時候,我向鴉倒地的位置看了一眼。本以為鴉這樣就交待了,沒想到他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來。將嘴裡面幾顆斷牙連同血沫子都吐出來之後,鴉抬頭陰森森地看著張然天,不過這時張然天根本沒空搭理他。鴉被打飛之後,張然天的另外一隻手已經抓住了郝正義的脖子。 眼看張然天掐得越來越緊,郝正義已經吐了舌頭,似乎只要稍微一發力,就能將郝會長的脖子掐斷。就在這時,鴉的嘴巴突然動了,他的上下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話,卻沒有發出來一點聲音。本來張然天並不是面朝鴉的方向,但是自打鴉做出「說話」的姿態,張然天臉上的表情就變得不自然,他突然將郝正義摔到了地上,隨後猛地轉頭看向鴉,幾乎是吼叫著說道:「你再說一遍!」


  這個場景說不出來的詭異,鴉的嘴巴不停地在動,卻沒有一點聲音。整個廣場似乎只有張然天能「聽見」鴉說的是什麼,這時張然天的頭髮已經立了起來,他左眼傷口的黑血已經止住,之前流出的黑血凝固在他的臉上,看起來有一種無法言語的恐怖。


  鴉的嘴巴越動越快,張然天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看張然天的樣子是想過去將鴉撕成碎片,可他偏偏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喘著粗氣。孫胖子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說道:「辣子,鴉說的啞語我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


  「楊梟他老婆投胎那次。」我已經看出了點門道,回答孫胖子道,「楊梟和陰司鬼差談判時,楊梟就是這麼說話的。」聽了我的話,孫胖子的眼睛已經直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回憶了一番,又對我說道:「鬼語……鴉會說鬼語?不是我說,辣子,鴉說的是什麼?你給翻譯一下?」我瞪了他一眼,說道:「大聖,你問錯人了。那是鬼說的話,整個民調局都沒幾人會說,我要是能說會聽的,要麼早就升主任了,要麼就是早死多時了。」


  郝正義倒地之後,翻了個身馬上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郝會長一臉驚恐地對鴉喊道:「閉嘴!閉嘴!誰讓你這麼乾的!」鴉看了郝正義一眼,他的嘴巴並沒有停,或者說想停都停不了。又「說」了幾十句,鴉突然將手中的六棱法鈷拋向郝正義,再張嘴時終於有了說話聲音,只是剛開始說話的時候,他明顯有些不適應:「晚……晚……晚了……」


  這兩個字出口之後,鴉的臉色變得死灰一般。但是再說話的時候,已經流暢了很多,他看著郝正義說道:「張……張然天把他母親……的魂魄也安置在這裡,他的母親……本來早就應該轉世投胎的。但是這座陰穴……阻斷陰陽,陰陽互不相通,負責帶張然天母親轉世的陰司已經找了三年,因為找不到張然天母親的魂魄,已經勾了她轉世的資格,現在這個女人只能繼續在這裡做孤魂野鬼了。」


  郝正義沒理會鴉說的話,他三步兩步走到他的身前,揚起右手對著鴉就是一個響亮的嘴巴:「你知道你說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挨了這一巴掌之後,鴉反而向郝正義笑了一下,說道:「我憋了二十多年,就算是現在馬上死,你也該讓我說個痛快吧?」聽他這麼說,郝正義的臉色變得有些黯然,想說點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鴉長出了口氣,像是把心中的鬱結順著這口氣都給噴了出來。他扭臉看向張然天,說道:「你母親雖然沒了轉世的資格,但我還是有辦法能讓她投胎的。只要你合作,我就有辦法讓你母親在一個月之內投胎轉世。」


  鴉說話的時候,張然天站在原地看著鴉,他就像是木雕泥塑一樣一動不動,彷彿現在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我們的存在一樣。過了半晌,他突然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說道:「投胎?現在這樣不好嗎?我要讓她親眼看著謝家剩下的那些畜生是怎樣一個一個慘死的。等謝家人都死絕了,她就在這裡陪我,也省得我一個人寂寞了。」


  說到這裡,張然天用一隻眼睛看了看我們,最後目光定格在我的臉上,他繼續說道:「小子,那個投胎的名額,我就讓給你了。」


  張然天這是不弄死我不罷休了。現在已經顧不得鴉為什麼突然會說話了,這次也不用孫胖子提醒,我轉身就向著「官場」出口的方向跑去。本來只要十幾步的地方,現在就像天涯海角那麼遠。


  本來以為張然天會一路追下來,我甚至做好了被他抓住之後,用弩箭去捅張然天的好眼,和他同歸於盡的準備。眼看我就要跑出門口的時候,就聽見身後「當」的一聲金屬相擊的聲音,緊接著是孫胖子的怒罵:「臭不要臉的,你敢玩陰的!」感覺不到身後有人追上來,我轉頭偷眼向身後看了一眼。就見張然天根本沒有追上來,他站在剛才楊軍的位置上,而楊軍捂著胸口半跪在十幾米遠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的臉色本來就白,現在簡直白得像紙一樣了。


  我這才明白過來,剛才張然天是聲東擊西,嘴裡說的是讓我重新去投胎,但是動手的時候冷不丁奔著楊軍去了。說實話,楊軍一直在心裡防備著張然天,但是他之前受傷太重,眼睛看到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來不及反應了。


  雖然沒看見楊軍是怎麼受傷的,但是看他現在的樣子明顯是吃了大虧。張然天一臉冷漠地看著楊軍,說道:「還以為你留了什麼后招,早知道剛才我加一把力,就直接送你回老家了。誰能想到董棋超對會我的撒手鐧,卻把你傷了。我都說了,老天爺還捨不得現在就讓我死。」


  說著,張然天冷冷地笑了一笑,轉頭看向我說道:「你要是想逃就快點,要是被我抓住了的話,我就把你全身的皮肉一片一片地割下來,再餵給你吃,讓你親眼看看,自己是怎麼變成一副骨頭架子的。」


  他這句話說得我腦後涼風直冒,我相信現在的張然天絕對會說到做到的。但是聽他話里的意思,並不想馬上就過來對付我,楊軍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就在張然天嚇唬我的時候,郝正義忽然走到楊軍的身邊,將他扶了起來。郝會長剛才被張然天掐住脖子時傷了氣管,雖然勉強過來扶住楊軍,他自己卻不停地咳嗽,加上他之前傷到了肋骨,幾乎每咳一聲,都抻到了肋骨的傷處,疼得他齜牙咧嘴。不過郝會長這個舉動還是引起了張然天的注意,他也不說話,只是回過頭來冷冷地看著郝正義、楊軍兩人的一舉一動。


  這時,孫胖子突然開腔了:「老張,不是我說你,謝家的人也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你這口怨氣也應該散了一點了吧?再說了,被你整死的人裡面,保不齊就有你的親爹,你就不怕剛才那道閃電再劈你一次?」


  我正疑惑孫胖子這是抽了什麼風,敢這麼刺激張然天的時候,在張然天的右側七八米之外,有一人手握短劍慢慢地向著張然天看不到的死角走過去。張然天看不到他,我卻看得清楚,是雨果。自打他進了「廣場」之後,就一直沒什麼動靜,沒想到他現在竟然和孫胖子配合,準備偷襲已經被孫胖子氣愣了的張然天。


  走到距離張然天三四米的時候,雨果突然發力,他舉著短劍向張然天已經被我射穿的那隻瞎眼捅過去,可惜他的動作大了點,有了破風之聲。張然天有了警覺,回頭的同時手已經抬了上去,就在一瞬之間,張然天伸手直接抓住了短劍劍刃,雨果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也奈何不了張然天。不過張然天對這把短劍還是有些忌憚,雖然短劍傷不了他分毫,但他還是如臨大敵一般,不敢絲毫大意。


  張然天看清了來人是雨果之後,獰笑一聲剛要說話,卻沒有想到雨果另外一隻手也伸了過來。他這隻手上握著一枚煙盒大小的十字架,朝張然天的好眼捅了上去。這個距離實在太近,張然天來不及反應,十字架的前端瞬間捅進了他的眼窩裡。雨果得手之後馬上將十字架拔了出來,黑色的血液順著張然天的眼睛噴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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