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欲擒故縱
第80章 欲擒故縱
趙軒發現米小白學壞了，居然會欲擒故縱了。
那天撂下的話撓得他心裡痒痒的，雖然面上還綳著，心裡卻是打算看看她隨後的表現的。
女人就不能慣，這念頭剛冒出來，嘿，她居然消失了。
有這麼氣人的嗎？趙軒感覺頭頂直冒煙，又怕她和魏渭之間有什麼變化，那就虧大發了。
就魏渭那個執著勁兒，怎麼肯那麼爽快放手？必然要一波三折的，萬一米小白心一軟.
哎呀，不行，想到這裡他一刻也坐不住了，心似火燒，拉著外套就往外沖。
一出門正撞上迎面而來的楊副總，他新招的人事經理，對方看他風風火火的，趕緊說：「趙總，耽誤一分鐘，就一分鐘，這個文件你必須得簽個字。」
趙軒腳步不停，接過文件飛快地翻了翻，又扔了回去，說：「等我回來再說。」
「十萬火急啊！」
楊副總小跑跟著他：「不是別的，就是咱們上次碰頭議定的事。」
「再急也沒我的事急，讓你等著就等著！」
趙軒腳不沾地地走了。
楊總無奈地搖頭，又低頭看文件，到底是趙總，看著平時大大咧咧的，但凡涉及到錢的東西他都會三審五批，謹慎著呢！
趙軒能不謹慎嗎？他整個身家都押在這家小公司上，娶老婆雖然重要，但也得糧草先行啊！
米小白還真不是故意晾趙軒，在這個節骨眼上張衛國出事了，叨擾了她好幾天。
他要離婚。
事情要從歐陽澤回國說起，他只是回來過個聖誕節，不想剛好趕上他姥爺病重過世。
老爺子已經87歲，算高壽了，但他是歐陽家的掌舵人，好似一棵紮根深遠錯綜盤踞的大樹，一直庇蔭著這一大家子，即便退居二線了，依然是大家的主心骨。
他驟然這麼一倒，大家不免有些嘩啦啦大廈傾的慌亂，即便如此，葬禮還是辦得非常隆重，足足忙了好幾天。
這邊剛剛落停，張衛國就向歐陽聘婷，也就是歐陽澤的媽媽，提出了離婚。
歐陽聘婷非常意外，他倆貌合神離了這麼多年，從夫妻到仇人又到路人，多多少少也有點情意。
她畢竟年紀大了，加上父親突然離世，不免凄惶感懷，本打算收心好好籠絡籠絡他，也好晚年有個伴的，他卻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她籠了籠身上的克什米爾羊絨披肩，尺把長的銀色流蘇簌簌作響，一聲不吭。
張衛國很有耐心的樣子，眼神卻是執拗，開弓沒有回頭箭，他開口前深思熟慮了很久，沒個結果今天是不會罷休的。
歐陽聘婷突然笑了，保養適宜的臉上隱隱閃過老態，其實女人老起來非常快的，彷彿就在一瞬間，轟轟隆隆，摧朽拉枯。
她說：「因為那個許靜？」
張衛國心一跳，臉上流露出嫌惡之情：「你倒是沒閑著。」
他對她這副運籌帷幄，明察秋毫的架勢有種本能的反感。
事已至此，他索性大大方方地攤牌：「是，她把我照顧得很好。」
「那就留在身邊唄，我不一直沒說話嗎？」
「不，這次不一樣，我想過點不一樣的生活，也不想耽誤人家。」
「怎麼，我爸屍骨未寒你就忍不住了？」
歐陽聘婷的聲音尖了起來。
「他老人家在世時我一直沒提，就是怕他傷心，他對我的提攜之恩我沒齒難忘的。」
張衛國語氣溫和，說話滴水不漏。
歐陽聘婷哼了一聲，好一會兒才說：「說到底，你還是喜歡那些弱小的，仰著頭看你的女人。」
張衛國微微一笑，並不和她爭辯。
歐陽聘婷坐的位置剛好看到他的側面，輪廓深邃，面容憂鬱，依稀還彌留著幾分他年輕時的英俊，手上又不缺錢，迷倒個把純情的老護士自然不是問題。
她這邊胡思亂想著，張衛國突然開口了，難得地帶了些真實的感情：「聘婷，咱們都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尤其是我，鬼門關轉了一趟，當年那些爭榮誇耀的心早灰得差不多了，攏共也沒幾年了，不如咱都撂開手，過點隨心所欲的日子吧！」
歐陽聘婷沉默了，說到底，失去政治生涯后他已經無欲則剛了，她留不住他的。
第二天他們痛痛快快地領了離婚證，人不多，手續十分簡單，十幾分鐘就辦完了。
歐陽聘婷看著手中薄薄的證書，多少還是有些感傷，不知不覺，她和這個男人糾纏了大半輩子了。
剛開始她是迷戀他的，帥氣有才華，雖然只有一件白襯衣，每天都洗熨得像新的一樣，穿在他身上白得耀眼。
她喜歡他這股子要強勁兒，不惜一切也要嫁給他。可他被她拽到名利場里，日浸夜泡，野心不知不覺就膨脹起來，人一有慾望脊椎骨就直不起來了，她又開始看不起他、嫌棄他，兩人越走越遠，勢如水火，現在終於交割清楚了。
張衛國穿了件很有質感的黑色羊絨大衣，身段挺拔，鬢角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風度還在，說：「我開了車，送送你？」
歐陽聘婷瞄了瞄街對面那輛白色的汽車，隱隱可以看見駕駛座上的許靜，竟連這一刻都等不及了，她不由地冷笑了一聲，說：「用不著，自然有人來接我！有句醜話我先說在前面，咱們雖然離婚了，歐陽澤可一直都是你兒子，我不管將來你給這個女人多少東西，給你那個私生女多少東西，有一條，給歐陽澤的只能多不能少，否則別怪我鬧得你臉上不好看！」
說到最後一句時眉眼不由地凌厲起來，還是以前那個張牙舞爪的大小姐。
張衛國點頭：「放心，都分利索了。」
絲毫不意外她知道米小白的事。
這個女人，這個大家族貫有這種背後搞小動作的習慣，一想到可以永遠擺脫他們無處不在的偷窺和監視，他覺得身上的每個毛孔都是舒坦的。
他倒不是說虛話，他向來是未雨綢繆的人，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這天他約了歐陽澤和米小白，寥寥幾句話，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該分的也分明白了。
米小白和歐陽澤飛快地對視了一下，覺得眼前那兩堆房契存款和首飾突兀而燙手。
米小白先開口：「我不要你的東西，我有錢。」
「我也有錢。」
歐陽澤跟著說。
張衛國輕哼一聲，對著米小白：「你有錢？有錢這把年紀了還住在一個八十年代的筒子樓里？」
又看歐陽澤：「你有錢，有錢讓你女朋友給人家端盤子洗碗？」
咳，他在歐陽家別的沒學會，刨私窺探調查背景學得分毫不差。
米小白到最後也沒拿那堆東西，張衛國彷彿早有預料，說：「拿不拿的，我都會以你們的名義存到銀行的保險箱里。我瞎折騰了大半輩子，現在才算活明白了點，錢財都是身外之物。 我不是個好父親，對你倆都有虧欠，算是我的一點彌補吧。我和你們許姨的傍身錢早就存足了，加上我的退休工資，只多不少，以後沒我了，這些就是你們的倚仗。」
「瞎說什麼呢，您這不正硬朗著嗎？」
歐陽澤不高興了，蹙起了英挺的濃眉。
「對對對，我呀，還準備活到長命百歲呢！」
張衛國心裡暢快，爽朗地大笑起來。
這天米小白去辦公室，一下電梯就看到走廊里有個熟悉的背影，正背著手端詳牆上的宣傳欄呢！
那個背影化成灰她都認識，正是趙軒。
大概出門前捯飭過，乍一看人模狗樣的，頭髮梳得油光水滑，穿著時髦得體，皮鞋光亮，和樸素低調的學院氛圍格格不入。
她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趙軒一看到她眼睛就亮了，瞬間又傲嬌起來了，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等她先開口。
米小白眼中含笑，說：「來找我啊？」
「我哪有那功夫？那啥孫院長.孫院長找我來的。」
趙軒理直氣壯地撒謊，眼睛都不眨一下。
「哦，院長好好的找你幹什麼？」
米小白並不信。
「談談你們畢業生就業問題，看看我們公司還要不要人啥的 」
趙軒撒謊是一把好手，越說越流暢。
「他辦公室在走廊盡頭。」
米小白半信半疑，給他指路。
趙軒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卻磨蹭著半天沒挪窩。
米小白故意不理他，低頭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剛推開一條縫兒，他就一個箭步擠了進去，邊往裡面走邊說：「我看看，看看咱們米大教授的工作環境。」
米小白硬生生被他擠到了一邊兒，又好氣又好笑。
「有什麼好看的？教書是世界上最清苦的職業，發不了財的。」
裡面的陳設確實比較簡單，靠牆立著一排檔案櫃，整整齊齊的格子間，門口放著一個半舊的長條沙發和飲水機。
雖然只有就這麼點東西，趙軒卻踱過來踱過去地看，一副君臨天下的架勢。
米小白心中有數了，暗自抿嘴一笑，給他接了杯水，說：「坐吧，來了都是客。」
趙軒老實不客氣地挑了個座位坐下了。
米小白訝然：「你怎麼知道這是我座位？」
「直覺！」
趙軒得意地挑挑眉，當然不能告訴她自己眼尖，教科書上寫著她的名字呢。
他左右環顧，說：「這辦公室的確簡陋了些！」。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米小白護短，立刻長篇大論地反駁他。
她自己說那是自謙，他跟著說就是擠兌了。
她認真的樣子特別可愛，眼睛瞪得溜圓，彷彿某種可愛的小動物。
趙軒的手指動了動，硬忍住了揉她腦袋的衝動，附合：「也是，您情操高潔，難怪我那個小地方請不動你，銅臭味太重了唄！」
這話里藏著幽怨，挺記仇啊！
米小白一下子get到了，朝他俏皮地眨眨眼，說：「你可以再請請看呀？」
趙軒的心一動，眼中浮出了笑意，剛要說什麼，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頭髮花白的江老師進來了。
米小白做賊似地彈跳起來，笑著說：「江老師吃過飯了？」
江老師有點意外，看看米小白又看看趙軒，說：「沒打擾你們吧？」
「沒沒沒！」
米小白一疊聲地否認，不知怎地有些緊張。
趙軒已經站了起來，很有禮貌地叫了一聲「江老師。」
江老師應了，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福至心靈，笑眯眯問米小白：「這是你男朋友吧？和你挺般配的。」
「就就是一朋友，找孫院長有事，那啥，您忙，我這就帶他過去。」
米小白結巴起來，辦公室這些人沒事就喜歡閑磕牙，雞毛蒜皮的事瞬間傳得滿天飛，她可不想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去吧去吧，孫院長回來了，剛才和我坐同一趟電梯。」
出了辦公室米小白才發現趙軒有些不對，臉拉得像欠他三百萬似地。
她一琢磨，得嘞，這是又使上性子了？
大概剛才沒應下江老師他記仇了，她心裡暗自發笑，平時挺爽朗豪氣的一個人，現在怎麼這麼小心眼？小孩一樣，非得順著毛捋。
她討好地沖他笑，說：「走吧，我帶你去孫院長那兒。」
趙軒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一甩手朝電梯方向走去。
「咋，怎麼又不去了？」
「不去了！」
趙軒瓮聲瓮氣地說，像只炸了毛的獅子，一臉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