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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143章 是,長公主殿下

  第143章 是,長公主殿下


  說是要佔據整個安定郡西北部,但這一地區地廣人稀,除了拿下朝那縣廢了一番功夫之外,大部分時間,並未受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甘寧想留在朝那縣鎮守新到手的地盤,順便挑些精兵,擴充一下直屬的錦帆軍,便沒有繼續北上。


  看來伏擊韓遂那次還是給他留下了不少遺憾,有時候人太少也不行。


  徐嘉樹與呂玲綺帶著兩百騎兵,沿著清水河一路向北,一直推進到臨近戈壁的邊緣地帶才停下來,回頭看,黃河已經被拋在身後。


  「這是.」


  依著地勢,看到這裡的山坡上隱隱可見豎立著土牆,呂玲綺不由得一愣,下馬上坡欲一探究竟,徐嘉樹也跟著她。


  近前一看,乃是一段類似梯形的土牆,下寬上窄,地基接近有五米的寬度,極目望去,也有一小段用石塊壘成,只是太久沒有人維護駐紮,周圍的草長得茂盛,遮住了整體的形狀,在山谷間若隱若現,無法窺見全貌。


  這東西呂玲綺見過的,在并州的邊境也有,叫做塞垣。


  也就是後世所稱的長城。


  安定郡境內這一段乃是秦代所修,所謂「始皇令太子扶蘇與蒙恬築長城,起自臨洮,至於碣石。」,刨除連接六國原有的長城之外,秦朝主要就是修築了這一段。


  「到盡頭了」,呂玲綺喃喃自語,「出了塞垣,就都是鮮卑人的地盤了。」


  「鮮卑?」,徐嘉樹卻有些驚訝,「他們的勢力這麼大嗎?」


  他以為三國時期的異族都是一群弱雞,畢竟就連公孫瓚這種二線選手都能按著腦袋一通暴揍刷戰績,沒想到呂大小姐居然說出這種話,看來是他有些想當然了。


  「并州和幽州那邊,前些年有個叫檀石槐的人,一統了鮮卑諸部,匈奴故地盡為之所有,也算是盛極一時」,呂玲綺回憶道:「那時候鮮卑頻頻犯境,我阿父屢立戰功卻不得封賞,所以記得清楚。」


  「那西部這邊呢?」,徐嘉樹問道。


  他對異族的了解大概還停留在柯比能,丘力居,蹋頓還有孟獲這些名字上,至於誰分別幹了些什麼事,又被漢末哪個英雄當成背景板了,卻是並不深知。


  「不太清楚」,呂玲綺搖搖頭,「檀石槐死後,鮮卑就各自為戰了,只是聽說最近并州那邊又有個叫柯比能的很是活躍,隱隱有重新統合中部鮮卑和東部鮮卑的勢頭,可比起當初的檀石槐卻是差得遠了。」


  徐嘉樹這才稍微放心了一點。


  中部鮮卑和東部鮮卑分別是呂布和公孫瓚的對手,在這兩位面前,區區一個柯比能肯定是不夠看的。


  而對他而言,西部鮮卑保持一盤散沙的狀態更加是個好消息——至少不會剛拿下了半個郡,身後就刷出幾萬鮮卑大軍來。


  不過,徐嘉樹暗自尋思,以防萬一,這長城還是得派人來守才行。


  這可是個苦差事。


  與當初的蒙恬不同,人家是帶著龐大的軍團和移民來拓邊墾荒的,身後有舉國之力支持。


  而現在,即便有清水河可以運送補給,憑目前緊缺的人手,也只能在這裡維持一支最低限度的預警部隊,被派到這裡的人大概只能帶著幾個小老弟蹲在哨塔里啃沙子,等著不知道何時會出現的鮮卑人。


  基本上和發配沒什麼區別。


  徐嘉樹盤算了一下自己手裡的將才,甘寧、呂大小姐都是寶貝疙瘩,哪個都不可能來幹這種事情的,倒是有一個人戴罪之身,正適合來這裡。


  那人就是孟達。


  其人才能不差,甚至可以勉強稱之為能文能武,正適合來做這種獨當一面的事情,而且在苦寒之地,物資命脈都握在自己手裡,四面都是沙漠,除非他跑去投奔鮮卑人,否則只能乖乖聽話

  還能順便賣法正一個人情,徐嘉樹越想越覺得靠譜——簡直是變廢為寶!


  回到朝那縣的他立刻去信一封到烏氏縣的劉營,詢問孟達的情況。


  烏氏縣。


  法正正快步走在主道上,清朗的少年皺著眉頭,捂著鼻子想要快速通過這裡。


  太臭了。


  烏氏縣原本是西戎的領地,秦惠文王時始設縣。


  直到始皇帝時,出了一人,名叫倮,他以牧業發家,名下駿馬千匹,牛羊數以萬計,憑藉養殖業做到富甲天下的地步。始皇帝對其大為讚賞,特意給他封爵。此後這裡沿襲了牧業這個傳統強勢產業,可謂名聞遐爾。


  壞處就是即便是在城區,也總是能聞到牛羊糞便的味道,讓法正這個世族公子頗為無奈。


  法正此行是被長公主殿下所召,至於為什麼召他,暫時還不知道。


  靠近戒備森嚴的縣衙,守衛見是他,紛紛打起了招呼,法正公子雖然還沒有正式的職司,可隨行觀政這句話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可以在很多部門行走混個臉熟,大家都知道他是小徐郎官最喜愛和用心栽培的後生晚輩。


  「長公主殿下心情好像不太好,難得對女官發了脾氣」,他們這麼告訴法正,「法正公子可一定要謹言慎行,不要觸了霉頭。」


  「.」


  聞言,法正卻有些疑惑了。


  因為主要研習兵法,這幾個月,他大部分時間都泡在軍營里,偶爾去幫著審審案子,少有見到長公主殿下的時候,可即便如此,劉營依然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沉穩,冷靜,明智,精力旺盛。 除了會偶爾暴露出缺少常識的一面,長公主殿下基本上就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執政者,區區一個縣的政務處理起來得心應手,幾乎從來沒有見到她發怒,這種皇室才能培養出的天生權力動物,會因為什麼事情發脾氣呢?

  他拱手跟守衛道謝,大步走進縣衙。


  剛進門,便感覺到一股沉重的低氣壓盤旋空中,侍立在旁的女官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稍有異動,心中的疑慮更加重了三分。


  要知道,劉營因為自小就受女官和內宦照顧,對下人一向極為親和優待,在烏氏族縣是出了名的。


  「法正」,見他來了,劉營頭也不抬地問道:「孟達的案子審的如何了?」


  提起這個,少年卻是難得心虛起來——孟達的案子還需要審嗎?那是他主動告訴自己的,而且是稍微一套話,就竹筒倒豆子般地交代地一清二楚,而且呂布也確實很快就去了阿陽縣,鬧出的動靜根本就做不得假。


  證詞證據俱在,這就是個鐵案,怎麼也不可能審出別的花樣來的。


  可按照法正的性格,有怨固然必報,有恩也是必償的,是以他用律法不完備來稍微拖延一二,希望此事能有一些變數,不管最後是罰沒財產抵死罪還是砍手砍腳,至少能保住好友一條命,大不了他以後養著孟達一輩子,也算是償還他對自己的恩情。


  何況徐嘉樹走之前的命令也有一些轉圜的餘地——只讓他來審,而沒有讓他執行,是以法正審完之後,依然沒有對好友處刑,只是嚴加關押起來。


  「徐尚書臨走前讓在下審問,案情確鑿」,法正斟酌著回道:「但《薄落律》都是由徐尚書親自修訂,沒有其他人立法的先例,所以孟達如今依然在押,具體如何發落,還要等候徐尚書從朝那縣回師再說。」


  劉營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專心把手中的竹簡批註完,然後放到一邊,抬起頭盯著法正強作鎮定的臉看了許久。


  那張端莊若神女的臉上布滿了無上的威嚴,目光所到之處,所有人呼吸為之一滯,生怕被這雙洞察人心的眸子盯上。


  法正額頭冒出冷汗,喉嚨發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長公主殿下看得清清楚楚。


  「徐子茂來信了」,劉營淡淡道,在所有人里,也就她始終連名帶姓地喊徐嘉樹,聽起來卻一點不生疏,「問我孟達有沒有被處置,若是罪不至死,可以派去北邊的塞垣戍邊,戴罪立功。」


  自己期望的轉變如願發生,可聽到這話,本應該鬆一口氣的法正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嘆了一口氣,很快明悟了自己被召來的原因。


  害得長公主殿下發怒的人找到了,就是帶帶帶師兄

  不對,是孟達。


  若是長公主真準備照辦,只需送一封公文過去就夠了,何須特意把他叫過來呢?

  照這個情況看,孟達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怎麼看?」,不等法正開口,劉營便繼續問道:「既然案情確鑿,孟達又還沒有被處置,那該如何定罪?」


  「或者說」,長公主殿下看似無意地擺弄著手上的筆,話中實則暗藏殺機,「其罪可至死?」


  「自然該死!」,法正硬著頭皮答道:「可徐尚書有言在先,非有法不可治罪」


  到了這個地步,他就不再是僅僅為了心中的私誼,否則沒必要與長公主正面唱反調,而是徐嘉樹這個小小的政權得以建立和順利發展到現在,根基還真就是這部精簡過的律法。


  須知西涼世族稀少,安定郡更是提著燈籠都找不到幾個像樣的士人,建立起統治的中堅力量就是徐嘉樹和劉營教出來的這些法官,憑藉著對律法的熟悉和徐嘉樹特意培養出的對律法的信仰,他們才會堅定地照著律法執行統治。


  若是打破了這個鐵律,那麼一旦上行下效,此時還算清明的吏治很快就會開始敗壞,這些出身各異,缺乏士人自覺和教育的基層官吏只會以一個始料未及的速度開始墮落,淪為與楊秋之流無異的利益集團。


  無論如何,這個道理,法正是必須要分說清楚的,哪怕對面坐著的乃是大漢唯二的正統所在也一樣!

  往大了說,這是一切賴以存在的根基!


  「若是本宮這個長公主帶頭敗壞了法治,將有風氣糜爛之危」,劉營接過話繼續說道:「到時候這潭水一旦渾濁,便再難恢復清明,還可以說說前朝強項令的例子,董宣正好殺的就是湖陽公主的蒼頭」


  把他心中所想說得盡善盡美,然後斜著瞥了堂下慷慨激昂的法正一眼,「本宮可說得沒錯?」


  龐大的威勢如同無情無盡的穿堂風一般迎面撲來,跟隨劉營的時間短一點的女官已經忍不住雙腿戰戰,想要逃離這裡。


  「正是如此」,法正毫不畏懼,仰頭答道:「茲事體大,願殿下慎之!」


  過了許久,劉營寒霜一般的臉色消融。


  「好,有才智有膽識」,她點點頭道,「徐子茂倒是沒看錯人,郿縣法正確是國士之姿。」


  難道這些只是考校自己?


  這個念頭在法正腦海里一閃而過,然後又覺得荒唐——長公主何等身份,需要用這種把戲來對自己示威。


  「不過像你這樣的聰明人實在是太少了」,果然,劉營話鋒一轉,繼續道:「世上很多人蠢到連使壞都不知道怎麼使,但偏偏這種人又多到數不過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種人害了徐子茂,一點都不行!」


  「所以有時候,本宮必須幫他防備著,誰都可以去戍邊,就是讓本宮親自去也無妨,只有孟達不可以」,長公主殿下放下了一直把玩的筆,口中像是含著冰冷刺骨的怒火,「本宮不在乎他有多大的本事,甚至也不在乎你的想法。誰背叛了徐子茂,誰就得死,明白嗎?」


  在享國四百餘年的豐沛劉氏看來,世上最優秀的人才,最好的物件都是可以用來隨意揮霍的,而且這是他們或者它們的福分,忠勇如衛青、果敢如霍去病、治國如桑弘羊、無能如李廣利,不過是武帝手下可供驅使的馬駒,不管他們駑鈍還是矯健,都是皇家座下之臣,用之則橫行一世,棄之則身陷囹圄,為獄吏所辱。


  遠的不說,近的還有兩次黨錮在前,任伱是名動天下的士人,她老爹劉宏一個看不順眼,就得老老實實回家種田讀書,終身不得踏上仕途半步,只要威脅到了自己的核心利益,天下無人不可殺,哪怕是你法正也一樣,何況區區孟達。


  「但是你的話也有道理,此事事關根基,不可肆意妄為」,劉營從案上拿起一份早就寫好的竹簡,交給一旁的女官,「這便是《薄落律》新加的條目,我代徐子茂擬的,你拿去吧,若有異議,再來找我便是。」


  法正接過來,展開默默看了一眼,上面只在末尾多了短短的一條,非常好找——【勾結外敵,證據確鑿者,棄市】


  他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甚至開始研究起這句話的正楷字體,竹簡摸起來的圓潤觸感,除此之外,再沒有生出多餘的想法。


  「是,長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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