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暮然回首又見君
軒轅昊嶽快馬加鞭的回到宮裏時，皇上在第一時間召見了他，可是，軒轅昊嶽到議政殿後，皇上卻又遲遲不肯說所為何事。軒轅昊嶽微微皺眉，隻能跪在原地暗自揣測。半晌，皇上才開口，他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傳開，他說：“過兩天是你的生日，原該去年行冠禮的，隻是去年你不在宮內，今年補了吧，另外，你母後那裏已經替你挑選了一些大家閨秀的畫像，你去看一下，行冠禮之後，準備你的大婚！”
軒轅昊嶽猛的抬起頭，身體是忍不住的顫抖，他激動的說：“父皇，兒臣，兒臣暫時還不想大婚！”
皇上似乎早已料到他會這樣回答，他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的微笑，淡淡的說：“哦？為什麽？”
“兒臣，兒臣……”
“你想說你已經有心上人了，是嗎？”
軒轅昊嶽如同五雷轟頂般僵硬了身體，皇上又接著說：“江湖之中最近出現一對很出名的夫妻，男的溫文如玉，女的美麗無雙，他們孕育了一個很可愛的男孩，是嗎？”
軒轅昊嶽沉默了很久，才略微諷刺的說：“父皇既然如此了解兒臣的行蹤，想來也知道那女子是如煙，那孩子是我師傅的孩子南鶴羽吧？”
皇上深深的看向跪在大殿中央的軒轅昊嶽，他的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麵，良久，他說：“父皇是知道，可是百官不知道，不知道是誰泄露了你們的身份，前段時間，龍州太守可是把你參了，據說，你們還拐走了他兒子？何況，如煙是你的妹妹，你怎麽可以喜歡她？”
軒轅昊嶽抬起頭直視皇上的眼睛，他好笑的說：“父皇，您明知道如煙不是我妹妹，她和如月都是蕭王叔的女兒，是您收的義女，兒臣為何……”
“荒唐！於天下人的眼中，她就是你的妹妹，難道，你要毀這人倫之道？朕說她是你妹妹她就是，下去！好好的反省反省，十五日後大婚！”
軒轅昊嶽走出大殿，看著滿天的星光，突然很想笑，又很想哭，不知道如煙現在在幹什麽，是在和小羽玩鬧？還是在安靜的聽著如月的長篇大論？為什麽？為什麽她偏偏是自己名義上的妹妹？為什麽自己偏偏是太子，一舉一動都被人們注視著？為什麽自己已經長大？如果永遠都是小時候那樣該有多好？緩緩的，緩緩的，他沿著宮牆，走到未央宮，這裏依然有人打掃，幹淨整潔，他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眼前似乎都是兒時的畫麵在來回的交錯……
三日後，太子回宮，昭告天下，補了冠禮，正式入住東宮。又十二日後，太子大婚，娶了禮部尚書與兵部尚書之女為妃，普天同慶！隻是，婚禮上，太子卻隻給了二女太子側妃的頭銜，龍椅之上，皇上微微皺眉！
如煙正在院內和小羽嬉鬧時，如月突然破門而入，她急匆匆的跑到如煙的麵前，喘著氣，斷斷續續的說：“不好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成婚了！普，普天同慶！”
如煙放下小羽，讓他自己去玩，她回頭看向如月，淡淡的說：“我知道，這有什麽不好？他已經15歲了，在這裏，成婚也是正常啊！”
如月激動地說：“正常個屁啊，你明明知道他愛的是你，父皇突然為他完婚，什麽兵部尚書之女，什麽禮部尚書之女，聽都沒聽過，讓他去娶兩個完全陌生的人，他的心裏一定難受至極，你還說正常？！”
如煙微微皺眉，淡淡的說：“可是，我不愛他啊，你知道的，我的心裏隻有蕭子墨。昊嶽哥哥身為太子，這就是他所要經曆的命運，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某某之女入住東宮，入住後宮，這些事情，我在茂情山莊經曆的他多了，他成婚，我們應該替他開心才對，你何必這樣驚慌？”
如月緩緩的後退，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如煙，她苦笑著說：“你怎麽會這樣冷血，你明明知道他愛的是你，你明明知道的……”
說著她一個縱身，如月施展輕功離開了院子。如煙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微微的皺眉，若有所思，難道，自己真的過於冷血嗎？可是，如果明明不愛他，卻還給他希望，豈不更是害了他？轉過身，如煙僵立在原地。龍若曦呆呆的看著如煙，良久，他緩緩的跪下身子，顫抖的說：“草民龍若曦，給護國公主請安！”
如煙抬手撫額，深深的歎口氣，她扶起龍若曦，對他說：“公主不過是個稱呼，你又何必介意？你隻當做不知道吧！你看良辰美景她們，我們平日裏也是這樣相處的，何況，我們出門在外，也不講究這些，你快起來吧！”
龍若曦在如煙的攙扶下，緩緩的站起，他不著痕跡的抽出自己的胳膊，微微的後退一步，呆呆的看著如煙的背影，早在蕭嶽離開的時候，他就覺得她不會是平常人家的女兒，卻從未曾想過，她竟是小小年紀時就聞名天下的護國公主。她連太子的愛戀都不放在心上，自己這個不受寵的龍州太守之子，和她的距離相差的又何止十萬八千裏？想到這裏，龍若曦不禁皺眉，姣好的臉龐之上，愁容一片！
午飯時，如月沒有回來。晚飯時，如月沒有回來。夜色漸漸籠罩大地時，如月依然沒有回來，如煙終於著急的衝出房門，吩咐春和與景明分頭去尋找，她自己也打算去附近找找看。就在大家準備出發的時候，院門卻再一次被如月踢開，她背了一個人，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如煙和美景趕緊迎上去。春和接過她背上的人，如月急切的說：“快，快把他送到我姐姐的房間去！”接著她又轉身激動的對如煙說：“你，你猜他是誰？”
如煙好奇的看著如月賣著關子，快步的跟著春和走進了房間，進了房間以後，在燈光的照耀下，如煙禁不住瞪大了眼睛，眼前這個人，渾身都是血跡，衣衫破碎，隨處可見到觸目驚心的鞭痕。如月看著如煙的反應，她微微的搖頭，激動地說：“我可不是讓你看這些，你看——這裏！”
說著，如煙上前，扒開眼前這個人覆在臉上的黑發，一張蒼白的臉露了出來。如煙在看見這張臉時，她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但很快，她又撲到這張臉的主人身邊，放聲痛哭！有多久了，十三年了，她沒有看見這張臉，十三年了，無數個夜晚，無數個回眸的瞬間，無數個櫻花盛開的季節，她都會想起的這張令她魂牽夢縈的臉，蕭子墨，她終於找到他了，於茫茫人海之中，於離開了久遠的茂情山莊的另一個世界。
在如月的提醒下，如煙才想起來，他此刻渾身都是傷。如煙一邊給他清理傷口，一邊問如月：“他為何會傷的這麽重？”
如月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說：“這就是我想要跟你說的重點，聽完，你可不要生氣啊！我今天離開家後，一憤怒就男扮女裝去了青樓玩，看到沒什麽好玩的，我就離開了，可是在離開的時候，我聽見有個小廝的哭聲，所以就去看了看，他說他家公子被這洛城的土霸王洛城城主之子給搶走了，我才知道，這青樓是分兩部分的，有妓女，也有小倌。他家公子就是這裏的名倌，這個土霸王好男色，看上他家公子已經很久了，可是他家公子一向清高，看不上他，今天，那土霸王又去了，他家公子依然不肯見他，所以，他一氣之下就把他家公子綁走了。出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我就按著那小廝指的方向追了過去，結果，在城外的一個院子裏，我就看見，看見，看見……”
如煙皺眉，催促的問：“看見什麽了？”
如月小臉一紅，最後，脖子一梗，頭一伸，快速的說：“看見一群男人在非禮一個男人，我就把他救了，救了以後，才發現，他竟然是，是，是蕭子墨……”
如月的聲音漸漸變小直至如同蚊子哼哼，如煙聽到這裏“噌”的一下站起身，她咬緊紅唇，眼淚迅速的低落，良久，她抬手指著門口，對如月說：“出去幫我守著，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如月看著她幽藍幽藍的眼睛，張開嘴想說什麽，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搖搖頭，她緩緩的走向門口，輕輕的替她關上門。
門關上的一霎那，如煙跌坐在冰冷的地上，為什麽會這樣？！蕭子墨怎麽會經曆這種事情？自己的法術都還能用，他的法術呢？即使不靠法術，他也不該落到這般田地的。如煙想不明白，她緩緩的站起身，撩開他身上那根本遮不住多少部位的破爛衣服，上身的鞭痕，腿上的刀傷，以及，以及私處的渾濁液體和鮮血，深深的刺痛了如煙的眼睛，她擰好毛巾，一點一點的替他清洗著，這滿身的傷痕。她就這樣一邊擦，一邊哭，眼淚滴到蕭子墨潔白的皮膚上，砸出一朵朵悲傷的小花。
半個時辰後，如煙打開房門對守在外麵的如月說：“麻煩去若曦那討套衣服來。”如月點頭，迅速離去，片刻後，她拿著一套月白色的衣服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不解的龍若曦。如煙接過衣服，轉身再一次關上了房門。
龍若曦疑惑的問如月發生了什麽事，如月看著他，認真的說：“若曦，你很喜歡我姐姐，是嗎？”說著她不管龍若曦臉紅的表情，接著殘酷的說了下去，她說：“如果說今晚之前，你還有希望，那麽此刻，你恐怕連半絲希望都沒有了，因為，他，回來了！”
龍若曦皺眉，問：“誰！”
如月一臉悲傷的看著他，紅唇輕啟：“蕭子墨。”
龍若曦如同五雷轟頂般僵立在原地，蕭子墨，上午，他還聽見如煙對如月說：“我的心裏隻有蕭子墨……”龍若曦扶著欄杆，半晌也緩不過神。
房門再次打開，如煙手持冷雪出現在眾人麵前，她冷冷的吩咐：“良辰照顧小羽，美景去照顧我房內的這位公子，春和，景明跟我走，小月前麵帶路，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如煙身上瞬間爆發的殺氣，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心驚。眾人看著她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幾乎要滴出水來的幽藍色，便知道，這一次，她真的是，爆發了所有的憤怒。
如月微微歎口氣，縱身向院外飛去，如煙隨後跟上，春和、景明也是一個縱身，消失在院子裏，龍若曦一臉複雜的站在原地，很久之後，他才緩緩的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洛城裏，最近人心惶惶，到處都流傳著鬧鬼的謠言，原因是，幾天之前，先是有人在夜裏看見空中有白衣女子飄來飄去，那女子的臉啊，慘白慘白的；接著總是能在大街小巷裏突然間看見城主之子與男人苟合的畫麵；次日清晨，城主之子一定會是光著身子躺在大街上，任來往的人觀看，唾棄，縱然是城主將他藏在了家中的地下室，可是，次日清晨，大家依然能在街上看見未著寸縷的城主之子。大家都說，城主家肯定是做了什麽缺德事，所以他家遭報應了，終於，半個月後，一場天火，整個城主家被燒了個精光，但是，衙門來查案的時候，卻奇怪的發現，隻有城主之子和他幾個狐朋狗友的屍體，那些城主家的下人以及城主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般，眾人不解。而另一個地方，銷魂窟風月樓也在同一天，化為灰燼……
如煙房間裏，床上的人終於緩緩轉醒，他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張狐狸的臉，讓他不由抖了抖眼角，這是一隻極美的狐狸，它嫵媚的細長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然後，它一個轉身，跳到一個女子身上，他這才發現，自己身旁竟趴了一個女子，她安靜的趴在床沿上睡著了。狐狸跳到她的身上，她悠悠轉醒，一雙眼睛對上他的雙眸，她突然間笑了，眼淚卻瞬間滑落，她拉起他的手，哭著說：“子墨莊主，你終於醒了，小靈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他不禁疑惑，緩緩的，他張開嘴，淡淡的說：“姑娘，你恐怕認錯人了，在下並不叫子墨。”
如煙呆呆的看著他，淚水滑落腮邊，這時如月推門進來，看見他醒來，她笑著說：“哇，蕭子墨，你終於醒了？知不知道，我姐姐為了照顧你，已經好幾天都沒合眼了！”
床上的人看著眼前這對一模一樣的孿生姐妹，她們為何叫自己蕭子墨？微微的歎口氣，他說：“姑娘，你們真的認錯人了，在下並非蕭子墨。”
如月皺眉，問：“那你是誰？”
床上的人沉默了很久，才緩緩的吐出兩個字：“墨情。”
如月僵硬了，半天，她才激動的說：“你，你就是墨情？軒轅王朝的第一公子？你不是在京城嗎？不對，不對，你明明就是蕭子墨啊，你怎麽變成墨情了，還做了這個，這個……”
“小月，你先出去一下。”如煙打斷如月的話，如月輕輕的“哦”了一聲，微微的撅著嘴，轉身離開。
如煙深呼吸了一口氣，對這個自稱墨情，卻有著蕭子墨的臉的男人說：“你真的是墨情？”
墨情點頭。
如煙又問：“你不知道蕭子墨這個名字？不知道林靈這個名字？不知道杜莫莫這個名字？”
墨情搖頭。
“那你知道茂情山莊嗎？”
墨情依然搖頭。
如煙的眼睛從希望到失望，再到絕望，良久，她微微的苦笑，端來湯藥，對墨情說：“不管你是誰，先把藥喝了，養好身體要緊。”
墨情接過藥，皺著眉慢慢的喝著，如煙看著他的表情，忍不住一陣心酸，以前，在山莊時，如果她把茶泡的苦了點，蕭子墨也會是這樣的表情，皺著眉，一點一點的往嘴裏送。如煙微微的深呼吸，也壓不住心裏的難受，原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他了，卻原來依然不是他！墨情喝完藥，開始反過來問如煙問題，他問的第一個問題是：“這裏是哪裏？”
“我家。”
“你是誰？”
“杜如煙。”
“是你救了我？”
“不全是，是小月將你救回來的，我治好了你的傷。”
“那些人呢？”
“死了。”
“你殺的？”
如煙沉默了很久，才點了點頭，她說：“我以為你是他，他受了這樣的委屈，我自然是不會輕饒那些人的。城主府，青樓都已被我一把火燒了個幹淨，你以後就跟著我們吧。你的那個小廝，我已經讓他回去了，對不起，改天，我再替你找一個。”
墨情思考了一會兒，緩緩的點頭，突然間，他說：“既如此，我就換個名字吧。”
如煙點頭，說：“就叫如墨吧。”
墨情微笑點頭，如煙看著他和蕭子墨一樣的微笑，再一次心酸難忍，對著這張臉，她遲早要瘋掉，一個轉身，她說：“如墨公子好好休息吧，若是身體有什麽不適，就告訴我一聲。”
走出房門，如煙扶著欄杆緩緩坐下，眼淚止不住的流，麵前出現一方幹淨的手帕，如煙接過，擦擦眼淚，她抬起頭，看見龍若曦站在她的麵前，他漂亮的桃花眼裏滿是擔憂，如煙終於忍不住像個小孩子一樣，摟著他的腰，放聲痛哭。龍若曦緩緩的抬起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眼眸裏是止不住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