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情緣未萌
阮筠琦的思索,絕不是眼前這個剛剛離開的簡文臻一人。
簡文臻的有些表現,並不是一個失去親人所應該有的正常痛苦、難過、悲傷和無奈。
相反,還有一些是隱匿其中的恐慌和緊張。
緊張,也許不難理解,麵對君齊書生,有些許的緊張,豈不是正常。
可是時不時的恐慌,就有些與正常的表現不同了。
眉角的掩飾和不經意的拽衣角的小動作,就像是一個刻意掩飾什麽的隱藏者。
阮筠琦終究是長歎一聲後,看著師傅,扯了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笑容。“師傅,你說,我們君齊書生得罪的人真的這麽多啊,正行門這手伸得真不短。
四日前發生的事情,這些人還能篤定我們一定會選擇這條路,隻怕還真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了。”
這麽說,倒不是阮筠琦開始氣餒,而是麵對師傅,不得不故作輕鬆一些,才能顯得自己遊刃有餘。
當然,軒轅陸笙並不吃這一套的。
冷冷的一眼撇了過去,轉臉望著窗外,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侯一和白易就快到了吧?”
彼時阮筠琦也開始懷念他們四個人一起玩玩樂樂、笑笑鬧鬧的日子了。
一個身手好的,兩個絕頂智慧的,一個妙手回春,這四個人同行,可不就是絕配了?
心裏想著,臉上又不自覺的笑著,軒轅陸笙不禁蹙了蹙眉,卻還是滿眼的寵溺望著她:“我不過就是問了幾句,你怎麽這副模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軒轅陸笙的喜悅隻停留了片刻,片刻之後,還是一樣的擔憂,隻是明麵上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
因而阮筠琦尚且沒有發現,自顧自的開心:“師傅,這件事如果不是人為,其實意外的可能也是有的。
所以如果這個謝知府的意思是我們幫他們徹底解決,那可不就得我們替他善後。”
阮筠琦一邊在抱怨這個人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卻是滿肚子的壞心思,非要他們兩個人留下,給他們辦事。
實際上,就是不答應也是可以的。
但他們隻是為了自己的私欲,若是不答應,可能也會一直被糾纏。
很快,軒轅陸笙便有些乏了:“現在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不如陪我一塊休息一會,否則還不得累壞了你自己?”
阮筠琦本是還有些話要說,卻聽師傅如此言語,自然心底有了一二的想法,心中一愣。“咱們也就訂了一間房,師傅你如此言語,徒弟我可是會想歪的哦。”
阮筠琦嘿嘿一笑,湊過去眨巴眨巴眼睛,裝的很是無辜,不曾有過什麽邪念。
看著阮筠琦這般模樣,倏忽間,很是無奈。
軒轅陸笙一把將她拉入懷中,暖暖的笑容,就這麽闖進了阮筠琦的眼睛裏,溫溫的、又帶點邪魅的。
“想歪什麽,我可是不明白。
不如你適時的給我親自解釋一遍。”軒轅陸笙隻是微微的笑著,雖沒有進一步的言語和行為,但是那一朦朧無辜的眼神,絕對不比阮筠琦差到哪裏去。
對視時,阮筠琦忽而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見錯了人。
突然,一手伸了過去,一把按住了軒轅陸笙的腦袋:“你,我可不解釋。
想一起休息,就一起唄。”
雖然是按著了軒轅陸笙的臉,卻還是能透過一絲縫隙看見,阮筠琦此時的眼神,竊喜、茫然,好像還有更多的欣慰。
但是這個眼神裏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就是愛。
他們相互愛上了對方,卻又曾經因為地位和年紀以及身份,放下過。
此時此刻,他們仿佛距離對方更近了,近到有些人、有些事,都再也沒有辦法抵擋他們前進的路。
忽然記起,兩年前,因淵安山一戰大受打擊而被帶回去的阮筠琦,那時真是脆弱而又楚楚可憐。
小病了一場。“師傅,我要是去了,你就娶一個好看的姐姐做師娘吧……”奄奄一息,仿佛真的即刻便要香消玉殞。眼睛裏、語氣,無不顯示她的虛弱和不堪。
巴巴的望著師傅,可憐兮兮的樣子,真叫人心疼死了。
“……真的可以?”軒轅陸笙卻是突然巴巴的望著她,若有所思。問了一句。
“嗯?師傅你剛剛說什麽?”病中驚坐起,一臉春風笑意望著她的師傅。這話有意思了哈,什麽叫,真的可以?
“啊,不是,為師豈會見色起意。你病都好了,別胡說。”軒轅陸笙立刻笑容滿麵,故作關懷,一把將阮筠琦又按了回去,好好的躺在了那床上,這才將此事蒙混過關,度過了平平安安的一日。
而當夜,遠在謹安寺的某個人,也一樣還在思念,忘不了、放不下。
“宗淵,為何如此深夜,也是秉燭難眠?”前輩路過宗淵的禪房時,不禁向內探了腦袋,卻發現他沒有熄燈入眠。
宗淵一副倦容,也不再是昔日的神采飛揚。
聽聞師叔相問,便起身,充滿紅塵之念的眼睛,望著師叔。“師叔,不知為何,宗淵總能感受到,宗淵不是孤兒,不是被人拋棄的棄子。
尤其是,當宗淵看見了那個人的時候。”阮筠琦和宗淵之間,那是不解之緣,卻也是一段孽緣。
提問的師叔,心裏也是一驚一乍的。
宗淵向來是他們最得意的門生,最得意的榜樣。
因為宗淵是從幼年時期開始的,這接觸的佛學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開設講壇,弘揚佛法。
但是同時,宗淵又是最特殊的那一個。
宗淵是住持看好的弟子,也是最悉心栽培的弟子。
還記得,曾經有人說過,宗淵是個與佛家有緣的人,隻可惜……因紅塵斷不了私欲。
師叔就是再傻,也不會分不清,究竟誰是那個影響了宗淵的人。
宗淵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不能因為這個情愛未明的事情,就將宗淵的一切都毀了。
宗淵是誰,宗淵可是將來名滿天下、流芳百世的人。
不知怎麽,師叔的內心,很是糾結。
明明出家人不該這麽看重名利,明明出家人應該淡泊名利,以解救天下芸芸眾生的苦,開壇講座,解惑祈福。
“宗淵,放下一切,忘卻過去,我佛會給你指引一條路,一條你該走的路。”師叔終究沒有看明白宗淵眼底最後的那一抹悲傷,他隻是以自己內心的想法,告知罷了。
可是宗淵遠不止隻會止步於此,他、能感覺到。忘卻和放下,都不是他能抉擇的。
但是宗淵自己呢,卻還是極為隱隱作痛,搖了搖頭:“師叔,我佛雖然慈悲,卻不知宗淵內心的苦痛。
我佛雖然慈悲,卻不知有些人窮凶極惡還是能活的非常安逸。
我佛雖然慈悲,可是宗淵已經不想成為宗淵了。”
宗淵,似乎已經走到了最後的目的地。
他再也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回去一步的每一步裏,都是在和阮筠琦告別,也是在和真正的自己,告別。
但是誰能證明,這個選擇就一定是對的呢?即便是他宗淵,明明已經看透了一切、看淡了一切,卻能因為再次看見了阮女,就徹底的迷茫了。
不僅迷茫,還迷失了自我。
宗淵沒有料到,長大後的再見麵,竟是這般的相遇。
可是早在江湖就得知了軒轅門君齊書生的二弟子,是個極為難得的奇才。不僅從小就幫著師傅、師兄破案,還一舉解決了很多棘手的案子。
本以為,隻要他可以堅持,繼續出名,那麽總有一日可以和她齊頭並進,一較高下的談笑風生。
卻不久時,便得知了阮筠琦和軒轅陸笙這對師徒的情愛之意。雖江湖不齒,卻還是沒人直接對著他們漫罵。
就在宗淵已經準備放下的時候,恰好,又看見了她。
那個看起來雖不是傾國傾城的容,卻能引得他神魂顛倒的人。
那天夜裏,他悶悶不樂。
直到後來,方知曉那是中了別人的媚藥。若說是對阮筠琦沒有動手動腳……至少,胡言亂語肯定是有的了。
但是即便是這種時候,阮筠琦卻依舊堅持留下了。
照顧徹夜,關懷備至。
阮筠琦並不覺得這件事如何的奇怪,隻是當時的情況之下,迫使她如此。
但是內心深處,的確也是不拒絕的。
可是對於宗淵而言,這樣的幫助和照顧,絕對不是很好的幫助。因為這隻會讓他抱有更多的想法和不該有的心態。
眼下,便是那種心態不能得到很好肯定的弊端。
而當時在謹安寺與宗淵分離之後。
“那宗淵一表人才,言辭間分明對你有所思念牽掛,你可惜否?”軒轅陸笙大概還有點醋意,尤其看著她依依不舍的模樣。眉宇之際除了不屑,就是不滿。
“師傅你這個玩笑不好笑吧,他可是大墨數一數二的大師,敬仰之意尚有一二罷了。
怎麽,你這話酸啊?”阮筠琦曉得師傅的意思,故意笑了笑。笑時,倒是輕鬆自在,並未留有遺憾的樣子。
都說是一種情意兩處閑愁,有些情,未開始啟蒙,便凋零了。
有些情,無論如何總是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