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致遠星前奏（十六）
第158章 致遠星前奏（十六）
卡特抬頭估計了一下聖約人戰艦到這裡的距離，然後一邊朝敵人開火一邊說道：「兩分鐘，你只有兩分鐘。」這是卡特的極限，他甚至覺得兩分鐘都足以聖約人將他們撕碎了。
六號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從脖子上扯下自己的兵籍牌塞進卡特的戰術腰包，接著轉身撲向那支精英小隊，他的身影迅速隱沒於塵霧中。
卡特強迫自己不去想他，護送著隊伍繼續向撤離點趕去。
戰場上只有寥寥幾發漏出來的針刺彈和等離子束，六號的影子在塵霧中穿梭，如同鬼魅，裡面不時響起精英戰士的痛苦嚎叫。
卡特時刻注意著自己的動態探測器，朝紅點冒出的方向打出一連串點射，把忽然冒出來的咕嚕人擊倒在地。這時，一陣破空聲向孩童的隊伍里射去，他想去攔但來不及了。
「小心！」朱利安將女孩撲倒在地，一隻手抓住後背上的紫色針刺，那根針刺刺穿了他的腰椎，鮮血洶湧而出，「給我留下點爆炸物，你帶著孩子們快走！」
沒時間難過了，卡特迅速將朱利安扶到一堵斷裂的高牆前坐下，給他留下兩枚手榴彈，然後掩護著孩子們繼續往前跑。幾秒鐘后，背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幾個孩子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們終於接近撤離點了，公園中的樹木光禿禿的，鵜鶘運兵船就停在公園的兩座假山之間，喬治手持轉輪機槍對著遠方撲來的聖約人部隊不停掃射，他們之間形成了一條由屍體構成的死亡之路。
「上去，快上去！」卡特一邊射擊一邊催促著孩子們上船。
不知什麼時候埃米爾也加入了戰鬥，他一腳踢翻精英戰士，然後用霰彈槍乾脆地轟爆了它的腦袋。「長官，核彈已經安放完畢。」他看了看周圍，「六號呢？」
卡特搖搖頭，瞧了一眼任務鍾：只剩下十五秒了。
「呵，真會逞英雄。」埃米爾大笑兩聲，將最後一個孩子丟進乘員艙，然後跟著也鑽了進去，「我會紀念他的。」
卡特最後向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裡什麼也沒有，他只好嘆息著走上了舷梯。
鵜鶘運兵船的引擎開始發出低沉的響聲，然後它騰空而起，沿著曉風港的主幹道徑直往前飛。
「凱瑟琳，先不要拉高。」卡特低聲道，眼睛死死地盯著顯示屏，尋找著六號的蹤跡——除了幾個朝他們開火的咕嚕人和毫無生氣的建築外，什麼也沒有。
他移開目光，感到無比失落。他此刻想起了貴族小隊的前六號——托姆-A293。他的犧牲如出一轍，抱著核彈隻身闖入星盟的巡洋艦中，爆炸摧毀了一切。
喬治忽然猛地站直了，指著全息顯示屏叫道：「看那，他做到了！」
卡特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去，只見六號正從一旁的建築屋頂跳下，腳一沾地就跑。他後方隱隱約約閃現著幾個精英戰士的影子，等離子束不斷地從他身旁射過。 「我看到了。」凱瑟琳說著，鵜鶘運兵船緩緩下降，艙門向六號打開。
六號疾速奔跑，大步趕上，朝鵜鶘敏捷地跳起。卡特闊步迎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拉到船上。
「歡迎回到貴族小隊。」卡特高興不已，將兵籍牌塞回六號的手上，「你的東西自己保管好。」
艙門「呲」的一聲關上了，卡特只聽到凱瑟琳在通訊頻道內說了一句「抓穩了！」然後他抓著座椅安全帶的手猛地繃緊，乘員艙里的孩童大叫著往一邊倒去，喬治連忙上去扶住他們，不讓他們被同伴踩傷。
一個孩子驚叫著指向艙壁上的顯示屏，卡特向那看去，只見一團火柱從軌道直射而下，衝破雲層，正中曉風港，他頭盔中的輻射探測儀「咯噠咯噠」地響個不停。
旁邊的埃米爾比劃了個「三、二、一」的手勢，緊接著一把握緊拳頭。
世界剎那間安靜下來，天空泛起了白光，鵜鶘的攝像頭自動將光線調到最暗，遠處傳來一聲雷鳴般的轟響。顯示屏的畫面抖動了一下，一團蘑菇狀的火焰直衝天空，然後又雨點般地落回小城。來自雲層之上的等離子轟炸戛然而止，聖約人的巡洋艦船體開始解構，藍紫色的火焰從裂開的縫隙中迸出，「噼噼啪啪」的金屬解體聲響徹天空。
戰艦失去了動力，徑直朝支離破碎的小城墜去。一道看不見的電磁脈衝席捲了附近的一切，幾架追逐著他們的女妖戰鬥機忽然失去了動力，機身迸發著電光，搖搖晃晃地墜向地面。核爆引發的巨大衝擊波讓卡特感到腳底在不斷震動著。
過了一會兒，鵜鶘運兵船漸漸平穩下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在飛往戰錘基地的途中，埃米爾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抱著胸坐在角落；喬治跟孩子們打得一片火熱；六號盯著這些孩子沒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個最年長的女孩被孩子們推選了出來，她來到卡特面前，捧起一個兔子玩偶，「謝謝你們。」
卡特輕輕接過玩偶，細細地撫摸著它表面的絨毛。從這個小女孩清澈的眼睛中卡特看出，她一定特別喜歡這個玩偶。
在這個方面他從未接受過訓練，所以此刻他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應對——但沒關係，因為頭盔的遮蓋他不需要考慮這些，不過他感覺好極了。
一切都好極了。
接下來的路程出乎意料地順利，沒有任何的聖約人追兵。他們翻越群山，沿著低空飛過滿目瘡痍的致遠星表面，來到了戰錘基地的預定坐標。
舷梯放下，卡特踩在地上時能聽見一陣陣輕微的脆響，這是泥土被高溫轟炸后形成的玻璃碎片。
他放眼望去，這裡一片平坦，視野隨著平原的延伸一直到隆起的山脈才停下。他知道這裡曾經是個發電站，但在等離子轟炸后地面上只剩下零星的重新凝結的黑色鋼跡。他掏出那張身份識別晶元，在附近逛了一圈，卻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