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國公之女
淩墨染站在窗前看著空無一人的院落,時而劃過的閃電照耀著被雨水衝洗的青石街,而江幻音自從走後便一直未曾回來。淩墨染想或許他已經被薛少衍帶回了宮,想到這不禁微微一歎。遂關了窗,熄了燭火睡去。
雨水侵襲了一夜方休,雨後翠綠的枝葉油亮,散發著淡淡的泥土香。江幻音一早伺候淩墨染起身,淩墨染看著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禁擔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江幻音搖了搖頭,微微一笑,為淩墨染整了整衣裳道:“奴婢沒事,方才皇上身邊的太監來報,說是今日在禦花園中賜宴,邀公子前去。”
淩墨染點點頭,看著她神色有些恍惚,似有心事。“你昨夜沒有向他解釋清楚?”
江幻音愣了愣,搖搖頭道:“奴婢身份低微,實在不想與七皇子糾纏不清,因此…”江幻音頓了頓沒有在說下去。
淩墨染皺皺眉,心中猜測出幾分卻也不說。看著她臉色不好便道:“今個我自己去吧,你臉色不好先歇著吧!”
江幻音點點頭:“謝公子。”
淩墨染微微搖頭抬眸看了看江幻音,輕輕撫了撫她的發絲,轉身走了出去。
今日薛敬辰在禦花園中設宴其實是為了淩墨染還有他那個不爭氣的七子,薛少衍。他雖不經常踏足後宮,但關於衍兒與那宮女的傳聞他自是知道一二,若是長此以往下去隻怕會鬧出更多的事端,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給衍兒尋個大家閨秀,讓他盡快成家!
而那些官門千金自是接到旨意,一同齊聚禦花園,雖名義上是皇後娘娘邀請參加百花宴,則用心其實早已人盡皆知。因此這些名門閨秀俱是盛裝出席,百花爭豔!
後宮中各妃嬪與四位皇子的正妃、側妃、薛靜姝、紫菱郡主等皆都應邀出席。百花之中,鶯鶯燕燕,環佩叮當,陣風暖香。
而此次被邀來的皆是京城中達官顯貴的千金,芳華正茂的年紀,生的各有千秋,都有名門閨秀的氣韻。
淩墨染瞧著這番景象心中早已明了,打眼望去四位皇子皆在,唯獨薛少衍悶坐在一旁喝著酒。
一番寒暄後淩墨染也入了座。薛少衍微微抬頭,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
薛敬辰笑著端著酒杯道:“昨日讓陳太子受驚了。”說著又對薛少衍道:“衍兒,向陳太子賠不是。”
淩墨染匆忙站起微微一躬道:“皇上,這萬萬使不得。”
薛少衍顧自斟了一杯酒,站了起來對著淩墨染道:“太子殿下,昨日多有冒犯,還請恕罪!”說著執起酒杯一飲而盡。
“七皇子言重了!”淩墨染回禮亦跟著一吟而盡。
薛敬辰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對著薛少衍道:“衍兒,你也到了成親的年紀,今日就在這百花宴中挑個端秀的做你的妃子吧!”
薛少衍一驚,回頭望著薛敬辰盡是慌張的神色:“父皇,兒臣…”
“住口!”薛敬辰一聲令下,臉色微變。
薛少衍握了握拳,極不情願的坐下,心中卻無措的很。
“陳太子,我兩國向來以和親結盟,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紀。我宣國的名門閨秀皆在這,若有瞧的上的,大可告訴朕!”薛敬辰笑著對淩墨染說道。
淩墨染執手微微一禮謝過。
“皇上,我聽聞晉國公的女兒端莊嫻淑,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不如讓她給我們展示展示?”皇後娘娘笑語盈盈的說著。
薛敬辰點點頭,朝著身邊的太監使了個眼色,便聽太監高亢的聲音響起。“傳晉國公之女,丁若蘭。”
席下一個身著月白色煙沙散花裙的女子款款而至,隻見她步履輕盈猶如腳下生蓮,裙擺微微揚起如瀉下一地的月光。瓜子臉,雪膚嫩肌,眉若遠山,極其端莊美麗。
“民女丁若蘭拜上。”她聲音柔媚婉轉,猶若空穀幽蘭一般。
薛敬辰滿意的點點頭,道:“不必多禮,晉國公果然養了個好女兒。聽聞你琴棋書畫皆通,可否為我們展示一番?”
丁若蘭站起身頷首應道:“是。民女獻醜了!”
少時便見有宮女抱著一張弦琴而至,在席下擺好琴案,丁若蘭端坐,十指翻飛音符飄然響起,悠遠、純淨,似夢。
薛少衍聽著琴聲微微一愣,竟是那首莊周夢蝶?他又響起與江幻音在月華殿學琴的那段日子,她撫琴他吹簫,不用太多的話語,所有的情意皆在這琴簫之中,而往日的種種也隨著這首琴曲慢慢縈繞心扉。他閉著眼睛聆聽流動的音符,腦海滿是她的一顰一笑還有那夜他意亂情迷的吻。
“好、好。”薛敬辰拍著手讚道,他側目微微看著薛少衍,卻見他目光無神似是在發呆。
“若蘭,這禦花園中百花正豔,不如讓衍兒陪你去走一走,好好裳賞這園子中的花。”薛敬辰對著丁若蘭說道,眼風卻看著薛少衍。
“衍兒?”薛敬辰喚道。
薛少衍從座上起身,眉眼間籠著淡淡的憂傷。
“有勞七殿下。”丁若蘭回頭看著眼前這個一襲白衣勝雪的俊美皇子心中不由的一動,露著微微的笑容。
“丁小姐,請。”薛少衍不敢違抗父皇的命令,隻能硬著頭皮答應。
淩墨染看著眼前的一切,不動聲色的喝著茶,心中卻為江幻音感到擔憂。看來皇上與皇後娘娘都看中了這位晉國公之女,隻怕這七皇妃的位置非她莫屬,若是這樣,幻音該如何是好?他能瞧得出幻音的心中是有薛少衍的,隻是藏得深不讓人輕易發現罷了!
奇怪,自己為何總是想到她?這七皇子娶什麽人為妃關他何事?可是,他心底總是莫名浮現出她哀傷的神色,莫不是自己也喜歡上了她?
淩墨染對這個想法大吃一驚,頓時有些恍惚。
禦花園的香石小徑,百花芬豔,隨風搖曳,濃鬱的花香陣陣襲來。
丁若蘭走在香石小徑上,側目微微看了看薛少衍,一路上他也不言語,神色中掩著淡淡的神傷,似有心事!
“殿下,可是有什麽心事?”丁若蘭試探的問道。
薛少衍回了神,扯出一個笑容揉了揉頭道:“沒有,隻是方才多飲了幾杯有些頭暈。”
正說話間,迎麵走來的宮女見七皇子在前紛紛跪於一側。
江幻音尋摸著淩墨染也該散了宴席,便去禦膳房準備醒酒的湯膳。走在香石小徑上瞧見前麵的宮女紛紛跪下,也跟著一同跪在最後因心神不寧也沒瞧自己跪的是何人。
“殿下的身子要緊,若是不舒服就回宮休息吧!這禦花園改日在遊就是!”丁若蘭說著已隨薛少衍款款走到了江幻音的身前。
跪在前麵的宮女紛紛起身離去,隻剩江幻音跪在原地,耳旁正想著丁若蘭幽幽的聲音。殿下?江幻音心頭一驚,微微抬頭,看見一抹素白的身影和一個女子月白色的紗裙一角。
薛少衍愣了愣,那跪在地上的女子竟是她,他的手想扶她起身卻又一動不動,昨日種種在他眼前揮之不去隻覺得心痛。
薛少衍突然抓過一旁丁若蘭纖細的小手,一隻手攬著她的柳腰,停在原地看著地上跪著的江幻音對丁若蘭道:“若蘭,你竟如此體貼,溫婉賢淑。”
江幻音抬眼看著薛少衍挽著那月白衣裳的女子,而看向她的眼神裏滿是溫柔的笑意。那個女子生的竟是那般美麗,若蘭,果真像一朵幽穀之蘭,風姿綽約!
江幻音低頭閉著眼不在看他,她隻覺得隱隱有千萬很刺紮在心頭那般難受。
薛少衍看不見她眸中的神色,猶如他看不穿她的內心一般。
丁若蘭被薛少衍突如其來的動作怔住。她回眸看著薛少衍,而他的目光卻緊盯著跪在地上那個低著頭的宮女。
“殿下,走吧!”丁若蘭輕柔的聲音響起,笑著拉過薛少衍。
薛少衍點點頭,邁著有些沉重的步子從江幻音身邊走過。江幻音抬眼聽著身後細細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站起身,一陣眩暈的感覺襲來讓她的身子有些搖擺。
薛少衍鬆開握著丁若蘭的手,走了幾步,回頭,卻見江幻音扶著頭似是有些不適,心中頓時有些不忍。
丁若蘭微微側目,打量著那個遠去的背影,眼風又瞅了瞅薛少衍,心中似乎明白了幾分。
“殿下可知你方才做的事情是錯的?”丁若蘭抬頭看著薛少衍看向她的目光。
“對不起,方才是我冒犯了。”薛少衍想起最近方才的舉動實在是欠妥,不免心生歉意。
丁若蘭搖搖頭,看著江幻音離去的身影道:“殿下,你的神色和動作已經出賣了你自己。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麽回事,但殿下方才的所作所為定是為了那個宮女。我能看的出殿下對她情深一片!”
薛少衍微微挑眉,有些讚許的目光看著她道:“你果真秀外慧中,聰慧敏銳。你說的沒錯,方才我隻不過是想試她一試!”薛少衍說著語氣中略有低沉之色。
“那殿下可有結果?”丁若蘭問道。
薛少衍搖了搖頭,眼神中一片迷茫。
丁若蘭不禁輕歎一聲道:“這世間的情愛本就折磨人,若要修的圓滿必要經過一番困苦,但我卻不認同殿下方才的做法。倘若若蘭心儀殿下,方才殿下的舉動定然會讓若蘭誤會,如此一來殿下豈不是傷害了兩個人?”
薛少衍微愣,沒想到她竟會說出這番言語,著實讓薛少衍感到震驚,但她的一番話又確實有理。
“想必殿下已經知道皇上的心思。如今我也知道了殿下的心思,那殿下自然不是若蘭的良人。若蘭欣賞殿下的直白、真誠和深情,可若蘭還是有一事想請教殿下。”丁若蘭心存一絲疑惑便開口問道。
薛少衍確實很是欣賞眼前的女子,一番見解倒也獨特。“你且說便是!”
丁若蘭點點頭問道:“若是皇上執意賜婚你我,殿下該如何處之?”
薛少衍眉頭微微一簇,轉而舒展,看著丁若蘭道:“我此生定不會辜負她!”
丁若蘭欣然一笑點點頭,這世間這樣的男子隻怕再也難得,隻可惜終是自己晚了一步。“殿下的這一番話,若蘭頗為震動。殿下現去追她還來的及,回去的路若蘭識的!”
“你…”薛少衍沒想到她竟是這般通情達理。
丁若蘭微微一笑又道:“還請殿下以後不要再用這樣的方式去試探她的情意,她若是愛你的,看到這般這般景象定是痛不欲生,萬念俱灰。”
薛少衍點點頭道:“今日丁小姐一番話著實讓我受教了,丁小姐惠順柔佳,以後定會尋得自己心中的良人相伴一生!少衍在此謝過。”說道執手微微一禮以表感念。
“若蘭不敢當!”丁若蘭屈膝回禮。
薛少衍露著豁然開朗的笑容轉身,朝著江幻音消失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