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峰回路轉
思省閣的大門緩緩打開。久霜看見來人,匆忙跪下,冰冷如霜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
薛少亭暗自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冷冷的問道:“你為何要為江幻音開脫?”
久霜張張口似有什麽難言之隱,卻道:“屬下喜歡她。”
薛少亭緊握著手驀然鬆開,自古這兒女情長又是誰能左右的?是他一直忽略了。薛少亭收回了冷色,又問道:“你可知她的身份?是誰派來的?”
久霜眸中閃過一絲異常,隨即消逝回道:“屬下不知。”
薛少亭無奈的歎了聲氣,道:“你起來吧。江幻音已經逃出了皇宮,可是我必須要找到她。久霜,我可以留她一命,但是她手中有我非常重要的東西,你一定要給我找回來。”
久霜一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聽到江幻音安然無恙的消息他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屬下一定竭盡全力。”久霜起身抱拳應道。
“這件事要隱秘去辦,對外便宣稱江幻音去了法華寺。還有此事不能讓七弟知曉。”薛少亭吩咐著久霜。對於這件事他還是有些顧忌,雖然他支走了薛少衍,但是他這個七弟對江幻音的用情極深,隻怕讓他知道了真相他會受不了,還是瞞著為妥。
“屬下明白。”久霜點頭應著。
殘月高掛,梧桐疏影。淩墨染回到迎賓館換好了衣服,令星魄備了些酒菜。他端坐在涼亭上品著酒想著事情,夜風徐徐。天氣漸漸變的有些涼爽,想來皇上的車架也該返宮了。幻音回了妙音穀,七皇子去了法華寺,久霜被關在思省閣。唯有等幻音帶著消息回來,才能揭開這段隱藏的秘密。
淩墨染自飲了一杯,微微酒香飄散在風中。身後似有輕輕的腳步聲,淩墨染側耳,卻見那人已徑自走來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淩墨染看見來人不禁一驚,挑著眉道:“出來了?”
久霜頗為無奈的聳聳肩,道:“我來討杯酒喝。”
淩墨染摸過一個酒杯為其滿上,問道:“其實你不必為幻音開脫,這麽做反而害了你自己。”
久霜端過淩墨染斟的酒,漆黑的眼眸裏劃過一絲無奈,嘴角輕揚扯出一個笑容。“我隻是想救她。”他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淩墨染輕搖頭,又為他滿上一杯。“我未曾想那日她竟連我一起給迷暈了,我知道她要去偷你的令牌,沒想到會用這個法子。”
“幻音,去了哪裏?”久霜沒有理會他的話隻是看著淩墨染徑自問道。
淩墨染微愣,反問道:“太子殿下可是讓你來找她?”
久霜點頭說道:“太子殿下想拿回一件東西,他說了不會傷她性命。”
淩墨染斂眸,徑自笑了笑捏著酒杯轉了轉,道:“久霜,相信不久幻音會帶著一份大禮進獻給太子殿下。不如,你在多等幾日?”
久霜疑惑,蹙著眉看他。“什麽大禮?”
淩墨染笑著,將杯中水酒一飲而盡。“也許是會讓太子終生感激的一份大禮。總之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久霜見他一副神秘兮兮高深莫測的樣子,雖然好奇,但也不多問,隻道:“那我就等著。”
淩墨染爽朗一笑執起酒杯,兩人酒杯相碰,對著這月色淺酌,等著幾日後的大禮。
許是江幻音本就是個無足輕重的人,即便她消失在深宮中也沒有人注意。而薛少亭接到薛敬辰即將回宮的旨意,隻好將此事暫且一放,帶著羽林護衛趕往昆侖行宮護送薛敬辰返宮。
宮外,江幻音逃出皇宮後便連夜策馬朝著妙音穀趕去。陳宣交界的西北群山之中,山脈高低起伏,地勢錯綜複雜,山中古木嶙峋,毒蛇猛獸頗多。
江幻音入了山便輕車熟路的朝著山中走去,走了約莫兩三個時辰終於看見橫立的天石上雕刻著妙音穀三個赤紅大字。江幻音掏出袖中的信號筒對著天空發去,隻聽啪的聲音在空中炸開。
少時,就聽幽幽聲音傳來:“蜉蝣天地,滄海一粟!閣下何人?”
“妙音貫耳,天下無雙。冰清閣閣主青霄前來複命!”江幻音應著,伸手撕下自己的人皮麵具,露出本來的絕世容顏。
那橫立的天石突然微微響動,之間從天石中間裂開一道裂縫大小可容一人通過。江幻音收起麵具,朝著裂縫中走去。
通往妙音穀的路隻有兩條,除了妙音穀的人,若旁人想進穀中必須持有無雙令,或是闖穀。若是穀中的人則是以信號為依據,然後答出密令確定身份,方可進穀。
從穀口入得穀內還需一段距離,守穀口的妙音穀弟子早已為她備好馬匹,江幻音騎著馬朝著穀內而去。穀中四季氣溫適宜,常年花開不斷,百鳥齊聚。江幻音聽著穀中百鳥相合的聲音,這種奇妙的樂曲她聽了十八年自是熟悉不過。
越過百花海,江幻音下馬,有侍女紛紛行禮相候。
“閣主,你回來了?”木槿笑語盈盈看著江幻音,臉上欣喜不已。
“我有要事要見穀主,穀主現在何處?”江幻音不與其多寒暄匆忙問道。
木槿是冰清閣的管事侍女,見自家主子如此心急忙道:“穀主在碧霞宮。”
江幻音點頭,遂朝著碧霞宮而去。
碧霞宮乃是妙音穀曆任穀主所用的宮殿。妙音穀中構造格局雖及不上皇宮內那般奢華,但青磚紅瓦飛簷雕刻也可謂是精致非凡。碧霞宮乃是建在斷崖之上,遠望有種天界仙宮的感覺。
免了侍女通報,江幻音匆匆而入,推開碧霞宮的大門,就見青紗帳隨風搖曳生波,殿中的美人榻上一個女子正枕手而眠,一襲月白色織錦碧華裙隨風輕舞。
那女子聽到聲響也不睜眼隻是淡淡的聲音道:“何事如此慌張?”
江幻音跪下看著榻上的女子道:“青霄打擾姑姑休息了。”
那女子睜開眼,拂袖端坐了起來看著殿中的江幻音,道:“你回來了?事情辦妥了?”說著虛手一抬示意她起身。
江幻音盈盈站起,端量著眼前的女子雖然已是三十有餘的年紀,但她風韻猶存,雖不及畫像上那般年輕豔麗但相貌也沒什麽變化,不過是一頭烏黑的秀發上生了幾根白發,臉上有種被風霜侵襲過的滄桑。
“姑姑,我找到了玉佩,但沒有殺那個人。”江幻音盯著她直白的說道。
卻見那女子臉色一變,微怒瞪著江幻音道:“為什麽?”
江幻音不懼她的怒色,隻是緩緩走進問道:“姑姑的芳名可是叫段洵月?”
那女子一驚,顯然有些愣住,良久才顫抖的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果真是。江幻音舒了一口氣,臉上掛著一絲竊喜道:“姑姑難道是想讓我殺了你自己的夫君,孩子的父親嗎?”
“你,你,說什麽?”段洵月扶著床榻,站了起來,整個身體似是在不停的顫抖。
江幻音看著她的模樣匆忙上前扶住她。段洵月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江幻音道:“方才你說什麽?你在說一遍!”
江幻音握著段洵月的手,再一次認真的說道:“姑姑,你的夫君和孩子都活著。”
段洵月似是愣在了那裏,十五年了,她以為他們都死了,可是今天青霄帶來的消息足足讓她震撼的不知所以,她反應過來抓著江幻音的衣袖道:“青兒,這是怎麽回事?你快與我說說。”
江幻音扶著她在榻上坐下,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
聽完江幻音的講述,段洵月心中猶如排山倒海一般起伏不定,十五年了,她乍聽到他們還在世的消息簡直不敢相信這些都是真的。“青兒,你說我有一個女兒?她叫什麽名字,過的好嗎?”段洵月怎麽想也想不到,原來當年自己生下了一個女兒,隻是她連一眼都沒見到便昏死過去。
“她叫薛靜姝,賜號如月。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覺得麵熟,現在想來原來她的眉眼跟姑姑很像。她過的很好,太子殿下將她護的非常好。姑姑,你有一個可愛又聰明的女兒,姝兒若是知道您活著,她一定很開心的。”江幻音開心的說著,卻瞧見段洵月的臉上布滿了淚痕。
“姑姑。”江幻音為段洵月擦著眼前的淚。
段洵月搖搖頭看著她道:“我這是高興。青兒,我要去見他們。”
江幻音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麽又問道:“可是姑姑怎麽會不知道太子殿下還活著呢?”
段洵月搖搖頭,卻道:“當年我從崖下救回他,並不知道他的身份。那時他告訴我他叫孟洛亭,父母雙亡!我從來不知道他是宣國太子,若是知道我怎麽可能不去找他呢?”
江幻音這才有些恍然大悟,她輕輕握著段洵月的手道:“隻要見過太子殿下一切的謎團就能揭曉了。”
段洵月點點頭,眸中含著一絲期待。
法華寺內。
幽沉渾厚的鍾聲響起,法華寺內傳來和尚誦經的聲音,伴隨著鍾聲和經聲在豔陽高照的午後。薛少衍抬頭看著腳下青山,站在這裏能看見峻陽城內的宣華宮,遠遠望去那裏竟是那麽渺小。
朝安遠遠的跟著,他的目光瞥向薛少衍佇立的崖邊,崖邊的石碑上刻著:絕情崖,三個醒目的大字。朝安時刻緊盯著自家主子的動向,生怕他會想不開跳下這絕情崖。
崖邊長著一顆楓香樹,未到深秋這樹的葉子還是綠色的,隻是被這山風吹落了一些葉子,搖搖曳曳的落在了薛少衍的身上。薛少衍拿起落在身上的樹葉看了看,卻突然覺得可惜,未待深秋便已化作塵埃,可是像極了他?
朝安看了看終於忍不住走了上去,勸道:“殿下,這裏風大我們還是回去吧?”
薛少衍將手中的楓葉彈向懸崖,隻見那葉子悠悠蕩蕩朝著萬丈懸崖飄去。薛少衍不回頭隻是望著這深不見底的山崖道:“你可是擔心我會從這裏跳下去?”
朝安嚇得驚了一身冷汗連忙道:“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薛少衍輕笑出聲,俊朗的容顏上一閃而過的苦色。“你放心,我不會尋死的。我曾答應過她,要好好活著。”薛少衍低眸似又想起那些在昆侖行宮的日子。
朝安咬咬牙,知道自己如何勸也無用,便索性直白的問道:“殿下來了這法華寺,難道就不擔心江姑娘會對太子殿下不利嗎?”
薛少衍負手而立,仰望那片金色的光芒。良久,才輕輕說道:“我相信她!”
朝安握了握劍柄,不在說些什麽。如今他們身在法華寺,一絲宮內的消息也探不到,傳不出。他每日看著薛少衍站在這絕情崖邊望著那片金色的皇宮,他等的人,可還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