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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57章 官官相護,證人浮現,各自為營,

  聽聞有人拜會的時候,覃羽心裡是驚訝的。畢竟江帆現在勢頭強盛,幾乎朝中有名有姓的文武官員,哪怕從前再對此人瞧不上眼,眼下也是機靈地借著這個機會,好好討好一番。


  這個時候來拜會他的人,只怕並非是慰藉他被削權一事,而是有了一件難事,很有可能還是一件江帆不願意辦的難事。


  當衣著低調的劉雙從書房外進來時,覃羽眼眸中微微含著溫綿,抬手指了下手邊放著的金茶葉盒,吩咐下人道,「將這廬山貢茶沏煮來,再略備一桌薄酒。」


  覃羽書房中伺候的丫鬟是極其有眼力見的,平日里待客也十分規道,她機敏地從覃羽手邊雙手捧起那茶葉盒,深知能讓覃羽親自吩咐準備的人,必然是不一樣的,於得體地應了聲,壓著腰邁出門檻后立刻轉身關上了房門,低聲囑咐兩側的侍衛,「侯爺有要事商談,若是兩位少爺來了先遣等著,不可冒失了。」


  兩側的人應了一聲。


  書房中,覃羽和劉雙在檀木花桌旁,一左一右坐著,屋中燈火搖曳,因是即將要到盛夏的緣故,天黑地沒有那麼早,故而此刻從紗紙窗戶看出去,天邊霧靄沉沉,透著一絲虎落平陽的凄美風韻。


  劉雙稍稍抱拳,看著覃羽似乎在一夜之間衰老不少,眼中的複雜意味也是遮掩不住。冷箭易躲閃,明槍更不懼,可家賊南防,卻是讓人費心的。


  他小心翼翼地說道,「下官進京許久,一直公務繁忙未能來拜會侯爺,您見怪了。」


  覃羽淡然地一笑,灼厲的眸子悠然地看著他,「憲之你莫要和我見外。江南六部一事,能在極短的時間裡平亂,還要多虧你的幫助。」


  他頓了頓,看了眼劉雙犯難的神色,對面坐著的男人似乎有話說不出,進退兩難一般。


  劉雙的行跡並不能瞞過覃羽的眼睛,自從江帆這一招釜底抽薪幾乎將他打地措手不及開始,覃羽的眼線也飛快地布到了江宅之中。


  今日劉雙來找他是要作何,覃羽心如明鏡。他看到門外有身影閃動,卻沒有聲音傳來,於是輕輕咳嗽了兩聲,書房中的丫鬟識趣,輕巧報聲來,「侯爺,茶好了。」


  話音落,那丫鬟壓著腰規規矩矩地走來,從紅木金箔板子上請下兩盞茶,先後放在覃羽和劉雙面前,立在一旁輕聲說道,「侯爺,這是從江南明台郡採集的貢茶,雖然也是廬山貢茶的一支,但是因為數量稀少,要集齊一百多棵才能淬鍊出這精華絕品。」


  「樞密院中的大人今兒早來請安,說是侯爺特意栽培的那些個賬簿司如今明台郡做的甚好,就是苦於鮮少有升遷的機會,每日只能采採茶,日子也是過得緊的。」


  覃羽濁眸一深,稍顯無力地靠坐在身後的椅背上,長嘆一口氣,語氣中點綴些許落寞,卻依舊不失將門威嚴,他看著那熱氣騰騰的茶,緩緩說道,「從前我勉強有些能力,尚且可為這些人謀得一二差事。如今卻是自身難保,不能給他們一個穩定,反倒這茶也喝地虧心了。」


  那丫鬟一聽急忙跪下,低垂著腦袋,「侯爺,這都是樞密院使黎大人所言,奴婢不知輕重了。」


  覃羽無奈地擺擺手,那丫鬟磕了兩個頭,起身便離開了。


  一側坐著的劉雙眸中稍稍一愣,眼珠子左右飛快地轉起來。


  他都疑是自己聽錯了。


  他方才好像聽到覃羽說,樞密院的黎崇,卻也是要給覃羽請安的?


  樞密院是他的頂頭上司,三天兩頭一大查,整得他是頭皮發麻,日日病假,時常都擔心在朝廷見到這個人。那黎崇為人堪比包公,就差腦門上來個青天白月,整個人從頭髮絲到腳後跟,都透露出一絲極不好惹也極不好說話的感覺。


  莫說是他,這一位樞密院院使曾經在朝堂上公然和蕭鎮對罵,到底是書香門第,雖然劉雙不記得那是因為件什麼事,但足以見得,這位直接聽命於皇上的黎大人,在宮裡那是誰都掰不彎的一塊鐵,誰都別想指望他通融。 此番這一個月讓江南六大財庫恢復正常工作的要求,便是黎崇給他提的,話說的很明白,只要做不到位,摘烏紗帽走人。


  劉雙稍稍平了兩息,朝一側的花桌微微傾身,試探著問道,「侯爺為何會在明台郡養這麼些賬簿司?想必都是年紀輕輕,尚且不通戶部關係,故而才滯留那處?」


  明台郡並非是個富庶的地方,離京城遠去九百里。劉雙以為,以覃羽的風格,要養也是偷雞摸狗地養一些自己的親兵,花錢養一群只會算賬的文人,卻是個稀奇的事情。


  覃羽眸中閃過一道擔憂,大掌放在膝蓋上,食指和大拇指稍稍地捻著,心頭算計深沉,他道,「賢弟有所不知,這些年來八股取士,狀元、榜眼、探花前三甲,長久看來在朝中並不如意,因各種原因被排斥,往往最長的不超過三年即卸甲歸田。」


  「想我泱泱大虞,我等也終有老去的一日,總是要吸收新鮮血液才是,故而我便挑了一些精通算數的高材,將其掛個閑職放在明台郡,從前是想著能對朝政有些幫助,如今他們的生計卻成了問題。樞密院已經受我之託付,管理他們五年之久,今年年中肅清,只怕他們也不能保留了。」


  劉雙一聽,頓時是兩眼冒喜,這些人不僅有合格的編製,都不需要他費心思去搞個閑職,而且各個都是曾經的賢能之才,還精通算術。簡直就是他最好的替補大隊。


  他眼睛一亮,急忙說道,「武侯莫要憂心,老弟我有一個辦法,可讓這些人都到江南六部去,分管各層級財庫賬本,如此直接進入國編,他們的生計就不用擔憂了,您看如何?」


  覃羽皺了下眉頭,裝作不經意地看他一眼,猶豫著說道,「這恐怕不太好吧。雖然感念憲之賢弟能如此為這些年輕官員謀福,只是這茲事體大,一百餘人,要是都轟然沒進你江南御政司院去,那查下來豈不是你的責任?」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接著說道,「更何況,你們不是只上報了三員缺屬,何以承擔百人之制?」


  覃羽直勾勾地盯著劉雙的臉看。


  劉雙那憨地流油的臉此刻是一絲都綳不住了,他抬手擦著汗,他心頭飛快地想著算計。覃羽可不像江帆那個二愣子,三言兩語就能哄過去還抓不住重點,就知道發火。覃羽可是個精明的。


  事到如今,蕭鎮是不管他的死活了,能拿他的命刀尖舔血,讓死士搶劫財庫卻事先一句話都沒有告訴他,差點沒給他魂都嚇丟了。


  既然如此,那當年蕭鎮和官厲所為的那些糊塗事,劉雙可就不打算隱瞞了,左右不提那一樁事,他可沒辦法解釋為何六大財庫一下子裁掉了百餘人。


  劉雙單手捧起那杯熱茶,於唇面抿了兩口,清幽入口,倒是緩解心頭積鬱,他眼神遙遙看向外面,「侯爺不知,如今財庫雖然損失已經追回,但是原本的賬簿司,已經辭退了近一半左右。其中緣故甚是複雜,最要緊的,就是十年前蘭羨將軍帶兵到北關時,當時的賑濟銀,並沒有送到潛薹郡。這數百賬簿司,彼此配合,做了一本天衣無縫的假賬。故而朝廷撥了銀兩,北關的大後方潛薹郡也收了『銀兩』,可這銀子和銀子之間、糧草和糧草之間,卻是不同的。」


  「有的銀子能用來買賣,有的『銀子』卻一捏就碎。有的糧草能用來果腹,有的『糧草』卻比糟糠還粗。蘭將軍是用命在拖延時間,只是真正糧草和銀子早就被層層瓜分,註定到不了北關,所以當年那一戰,還未打,我便知必然是一輸啊。」


  「這件事當年牽扯甚廣,蘭家萬勝之軍,這一敗激起了許多人的怨恨。只是蘭將軍並未像這背後之人所盼那般以此為機謀反,戰敗回京后,反倒是一言不發,並未再提起此事。只是不久后,也終究還是發生了蘭家的案子。」


  覃羽看了一眼書房后的屏風,那處一個高聳的人影,在屏風后默然。


  他稍稍嘆了一口氣,「賢弟都說到了這個地步,看來確實是難事。這背後之人,倒是心思深得很。」


  劉雙將話說地更加明白了些,「畢竟是守株待兔不甘心、一朝皇權一朝王的蕭家,手段不毒,一個蕭氏旁系的庶子,又怎會坐到今日這個權傾朝野的位子上。」


  言罷,他起身去,抱拳作揖,「這件事,便拜託侯爺了。待百人於我御政司院報道,憲之當為牛作馬,誓死追隨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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