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９章 長風攬月舞，蠢蠢不死心
“楚淩霜，你別忘了君臣有別，憑你的身份，也配本宮為你伴舞？”
楚淩霜一笑：“沒有理想的伴舞，臣婦跳不好，還是不獻醜了，免得荼毒群臣眼睛，也掃了皇上的興。”
皇上微笑道：“弟妹何必過謙？皇後，你就為她伴舞吧，朕也想好好欣賞一下你不凡的舞藝。”
楚嫣然沒想到最後被羞辱的人是自己，恨不得撕碎楚淩霜那張無畏無懼暗含一絲戲謔的臉，可是君命難違，麵對皇上冷笑逼視的眼神，她隻好起身離席去換舞衣。
見楚淩霜一動不動，她不由問：“姐姐不用換衣嗎？還是怯場不敢跳？”
楚淩霜淡淡道：“臣婦不用換，真正的舞者，不需要借助舞衣來增減風采。”
“你……”她狂傲挑釁的話讓楚嫣然臉色驟變，氣得要死，眾目睽睽下卻不能失了風儀，隻好一笑：“姐姐好自信。”
楚淩霜一笑：“那是因為對手是你。”
言外之意，你太不濟，所以我不必當回事。
楚嫣然氣得牙齒咯咯響，她文采不行，卻自負舞藝可以豔壓天下，從來不服楚淩霜樣樣天下第一的風頭，當下有心一決高下，也不管對方的挑釁托大，徑自回自己寢殿換上最綺麗華美的舞衣，逶迤而出，步向正中央舞池。
楚躍臉色極其難看，自己的兩個女兒當眾獻舞，不管誰占了上風，都是別人觀賞的玩物，有失身份，他狠狠瞪了一眼楚淩霜。
他目光中的嫌惡和憤怒，讓皇上濃鬱眉鋒一皺，看向自己右邊的皇貴妃洛傾城：“愛妃，不如你下去和她們一起表演一曲，免得日後洛城主怪罪朕偏心楚相之女，不給你展示才藝的機會。”
洛傾城起身道：“臣妾遵旨。”
看到又一個身份相當的妃子走向舞池墊背，丞相楚躍臉色才稍微緩和一點。
當洛傾城從眼前走過去的時候，沈崢飛快仔細一瞥，她依然是漆黑略帶墨藍色的眼睛沒錯，那麽一路上若即若離最後斷然留下青鸞墜和詩句與他訣別，和楚淩霜有同樣眼睛的黑衣少女就不是洛傾城了。
他本來還懷疑，蒙麵的黑衣少女有可能是洛傾城假扮，因為她始終蒙麵，而他此生見過有這種奇異美麗眼睛的女孩，除了五年前的影兒，就是楚淩霜和洛傾城，以及明月城中突然出現的那個少女。
那少女不是洛傾城，那麽，她就是他苦苦尋找多年的影兒嗎？
沈崢一時有些茫然，眼睛沒有焦距的看著舞池中央，神思早已遊離，回想在明月城和那黑衣少女若有似無的交集。
楚淩霜遠遠看向這邊，發覺他神思不屬，頓時心一沉，隱隱刺痛。
他竟然在想那個黑衣少女！他還是感覺不出誰才是他的影兒！
廖清哥哥，我們就這樣沒有默契嗎？在我有信物在手的時候，我一次次回避你的試探，不敢告訴你我是誰。
當我知道你是誰的時候，相認的信物已經不在我手。我證明不了我是誰，你難道就感知不出誰才是影兒嗎？
忍住酸澀淚意，她將目光霍然從沈崢臉上移開，不再看他，隻專心跳舞。
她的衣裙烈豔如火，還是皇上送給她的那十二套衣物首飾中的一套，她隻在腰間輕輕用白綢一束，長發隨意一挽，就嫵媚夭矯的展現剛剛在腦海中成形的《長風攬月舞》。
樓台外麵，到處都是厚厚積雪，滿目皓白和她身上烈豔紅裙對比是如此鮮烈，讓人耳目一新，精神大震。
皇上端著酒盞，遲遲沒有品一口，隻是目不轉睛凝視著場中央的楚淩霜。薄唇緊抿，眼底是怎麽掩飾都藏不住的深沉眷念。
她的舞姿本就天下無雙，風華絕代，又滿腹詩書，襟懷闊達，她將武術和舞步糅合在一起，將詩情畫卷的意境也融入到這支舞曲中，大開大合，既驚豔妖嬈，又瀟灑夭矯，華美而大氣，讓人在觀舞的同時，腦補一場場壯懷激烈的殘酷戰役。
她超邁倔烈的性情，無人可及的才情，以及跳脫無忌的思維，使得她在琴棋書畫和歌舞上都能隨時推陳出新，自創很多東西。
楚嫣然和洛傾城顯然就沒有這樣的才氣和自創能力，她們引以為傲的舞技都是來自千年流傳下來的最有名舞蹈，楚淩霜此時隨心所欲而跳的舞，她倆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根本跟不上舞步。
仗著非凡造詣，她倆姿勢稱不上狼狽，可是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還好她倆都是萬裏挑一的絕頂聰敏女子，楚淩霜煞了皇後威風後，就放慢舞步，有意讓她倆看清跟上。
等到了下半闕，楚嫣然和洛傾城已經能夠和楚淩霜配合得天衣無縫，不過氣勢上和美感上，和她差得就不是一截兩截。
舞罷，楚淩霜和洛傾城氣息如常，翩然歸位，不會武功的楚嫣然情況就不那麽理想了，麵紅氣喘，鬢角薄汗一層。
麵上掛不住，她回到皇上身邊後，就羞憤垂下頭，收斂起母儀天下的傲氣。
皇上微笑道：“皇後跳得也不錯，何況你乃後宮之主，不必和其他女子爭長短，管理好後宮才是你的職責，才藝什麽的，由嬪妃們去炫就是。”
“多謝皇上提醒，臣妾知錯了。以後決不再不自量力向姐姐討教。”
酒過三巡，皇貴妃洛傾城笑盈盈開口：“聽說蓬萊洲沉月峰上，王妃一曲《風雲在心》，碾壓我那素以琴藝自詡天下第一的弟弟洛傾顏，實在讓世人驚羨不已，不知道今天在場君臣能否有幸一聆仙音？”
她這話分明就和楚嫣然一樣，想貶低楚淩霜身份，將她和梨園子弟歸為一類，一直保持低調淡漠的沈崢，向洛傾城投去冷厲一瞥。
他殺伐疆場多年，雙手早已沾滿血腥，鐵血軍人的淩厲和天生上位者的威嚴，使得那一眼震懾力極強，洛傾城暗暗打個寒顫，不敢與他目光對視。
楚淩霜雲淡風輕一笑：“臣婦的確涉獵過音律，不知道皇貴妃想學哪一種樂器？若你有興趣，不妨現場演奏幾首，讓臣婦聽聽是否需要指點繼續精修。”
洛傾城臉色一僵，本想看對方窘迫出醜，結果下不來台的卻是自己，這醜八怪的反應真快，說辭一套一套的，誰也沒辦法讓她吃癟受辱。
她尷尬一笑：“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咱們姐妹們談論這些真是有些不合時宜，不如改天請王妃來宮裏教教本宮。”
“不敢當，一起切磋才是。”
皇上不冷不熱開口道：“皇弟的封地在玉擎城，京城沒有為他建造府邸，朕作為兄長，豈能讓弟弟去嶽父家借住？皇貴妃難道忘了朕半月前已經下旨將雲浮宮收拾停當，作為弟弟和弟妹臨時下榻之地嗎？什麽叫改天請王妃進宮？她和夫君都會長住宮中，直到新軍營帳建造完畢，弟妹前去上任為止，她都會和朕的弟弟住在宮裏，也好多多培養兄弟妯娌之情。”
群臣麵麵相覷，皇後和皇貴妃也不滿的對望一眼，沈崢暗自歎一聲，就知道一旦走入皇城，就會身不由己，落入皇上股掌，生死來去都由不得自己。
他卻不得不謝恩：“多謝皇上體恤費心。”
楚躍忍不住道：“皇上，雖說女子出嫁從夫，可是淩霜遠嫁幾千裏之外，恐怕終其一生都難得回京省親幾次，臣擔心林氏思女心切，積鬱成疾，不如就讓淩霜回娘家和她娘親好好待幾天，略盡孝心。”
楚淩霜終於對這個父親有了一絲感激之情，她眼圈一紅，再次起身走到皇上麵前跪拜下來：“求皇上成全臣婦思親之心。”
她豆大的淚珠順著麵紗滴落下來，從小到大，極少見到倔強驕傲的她落淚，皇上沈嶸的心跟著一顫：“弟妹快起來，朕準你便是，切記不許再動不動向朕跪拜。”
楚淩霜驚喜起身道：“多謝皇上！”
看她終於露出壓抑不住的喜悅，眉眼彎彎，眼淚含在眼眶裏，充滿感激的凝望著他，沈嶸一直嚴肅得沒有喜怒的臉上也露出少有的笑意：“朕準許你陪著母親過完除夕夜，不過年初一開始，必須回到雲浮宮，免得百官和百姓笑話朕連唯一的弟弟弟妹都招待不起。”
楚淩霜眼底的笑僵住，但是很快就收斂起失望情緒，能夠和母親短暫相聚兩天半，她應該知足了：“臣婦遵命，謝皇上垂憐隆恩。”
看著皇上和她兩兩相望，眼底情緒複雜，百官紛紛側目，楚嫣然嫉妒得眼睛赤紅，沈崢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等她回到桌位時，他不緊不慢開口：“皇上，臣弟這兩天想陪著王妃一起在嶽父嶽母膝下盡孝，等初一那天再帶她一起回宮。”
皇上微微皺眉：“哪有新姑爺住在嶽父母家的事情？你就住在雲浮宮，明兒陪朕一起去城外皇家狩獵場打些野味，你我兄弟好多年沒有一起熱熱鬧鬧過除夕了。”
楚淩霜猛然一驚，一進皇城，方禦天和白雲城的高手們就不方便再形影不離的跟隨著沈崢，沈崢的那些暗衛們也都無法再靠近他，進入皇宮之後，臣子不可佩帶刀劍，也不能帶貼身護衛隨行，沈崢就更加處於非常被動凶險的境地。
在這種情形下，沈崢和皇上一起出獵，在冰天雪地密林陡崖的獵場，隻怕凶多吉少。
她不等沈崢回答，便微笑道：“太好了，皇上可否容許臣婦和王爺同行？這一路上臣婦也學會了騎馬，下一步正準備練習箭法呢，明天正好去開開眼，找找成為神箭手的秘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