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預知凶案的信箋
“我什麽都不知道。”花涼痛苦的閉了下眼睛,郭毅皺眉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扭頭看著蒙飛。“我想蒙公子能給我一個說法。你為何要綁走花涼?又為何知道船會沉?”
蒙飛抿了抿唇,好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
“啪!”郭毅猛地一拍桌麵,桌上的茶杯“啪!”的一聲裂成兩半,茶水撒得到處都是。“蒙飛,你不知道,為何會突然從貨船上離開?”
蒙飛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從袖兜裏掏出一張信箋。
黃花梨的暗紋,上麵寫著娟秀的梅花小篆;
七月二十三,沉船。
“這是?”郭毅皺眉,蒙飛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那日齊祿在甲板上遇害後,段老板的意思是第二日就把船靠岸,由官府接管此案,二樓甲板也由人把手,齊祿的屍體也留在甲板上。”蒙飛說,“當時在甲板上的商戶回到各自房中,大約在子時,我聽見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因著船上出了人命,蒙飛當時並未脫去外衣,小廝阿白在隔壁,所以他翻身從床上下來,打開艙門,外麵空無一人,門口的地板上放著這隻黃花梨暗紋的信箋,上麵寫明了沉船時間。“我之後邊去找唐公子和花姑娘。”蒙飛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一下,側頭看了眼花涼,“我來到走廊,想要先去找唐公子商量這事兒,卻見有人在唐公子門外徘徊,這時花姑娘從房中出來,驚動了那人,再後來,我又去找唐公子,他並不在房中。”蒙飛說。
“你為何要去找唐公子?”郭毅問,蒙飛臉一紅,“我是想找花姑娘。”
“哦?你又為何要找花涼?”郭毅抿了抿唇,回頭看花涼。
花涼抬頭看了眼蒙飛,冷笑道,“因為我手賤救了他。”
郭毅沒想到花涼還救了蒙飛,隱下唇角的笑意,回頭繼續看蒙飛,“你的意思是,你是想找花涼,商量沉船的事兒,基於夜晚,所以想要先去找唐次,卻發現唐次不在房中,後又發現了黑衣人?”
蒙飛點頭,“正是。”
“可你為何篤定給你信箋上的話就一定成真?”郭毅皺眉問。
蒙飛沉吟片刻,不知道是不是要把實話說出來,可是即便是不說,現在自己也同樣摘不清了。
房間裏很安靜,靜得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郭毅很有耐心的看著蒙飛,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桌麵上的水漬。
花涼皺眉看著蒙飛,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而這種怪異的感覺從齊祿死在甲板上那一刻就開始了。整個事情的走向都已經偏離了一個正常的軌道,看起來毫無章法。
可是,重點在哪裏呢?
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虛掩的門被猛地推開,柳木生還沒來得及換掉身上的衣衫,眼眶微紅的站在門口,雙手扒著門板,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兒。
“栁大人?”花涼微微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柳木生已經大踏步衝過來,一手抓住她的肩,一手幾乎是用扯得狠狠捏住她的臉,聲音陰鬱得仿佛是從泥漿裏爬出來一樣。
花涼疼得一齜牙,“柳木生,你幹什麽?”
柳木生也不說話,突然退了好幾步,目光貪婪的看著麵前的姑娘,心裏仿佛有什麽終於塵埃落定,傻傻的笑了。“挺好,挺好,還活著。”
花涼看著這樣的柳木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一陣堵得慌,鼻頭一酸。
柳木生苦笑一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回來就好。”
“木頭他……”
“我們會找到他的。”柳木生斂了斂眉,再抬起頭時,臉上帶著一種堅定。
郭毅沉默了一會兒,把方才蒙飛的話重述一遍,說完,側頭看著蒙飛。
蒙飛哭笑出聲,“大人方才問我為何那麽篤定船一定會沉,也許大人看過這個就知道為何了。”說著,他伸手從袖兜裏掏出一隻荷包,打開荷包,裏麵竟然也裝了一張信箋。同樣的黃花梨暗紋,同樣的梅花小篆,上麵的內容卻足以讓人膽戰心驚。
七月二十二,甲板,人首分家。
當時蒙飛以為是什麽人的惡作劇,根本沒有在意,直到齊祿真的死在甲板上,且是人首分家,他才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當天夜裏,他又收到了這張警示信箋,一開始他也不太相信的,但當他打算去找花涼的時候遇見了唐次門外的黑衣人,心裏突然又不確定了,是以,他才在確定沒找到唐次的時候,連夜把花涼也帶走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張紙條是齊祿出事兒前有人塞進你房間門外的?”柳木生突然道。
門扉點了點頭。
“能說出具體時間麽?”
蒙飛想了想,“七月十二一號清晨。”
“你覺得,給你紙條的人是不是凶手?找唐次的黑衣人會是給你紙條的人麽?”花涼一口氣兒問了三個問題。
這事情太過於匪夷所思了,但若說嗎,蒙飛就是凶手,他又何必這麽做呢?
蒙飛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知道凶手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偏偏給我遞送紙條。”
唐次說過,這世間之事,存在即合理,隻是你沒有找到那條可以竄連起所有矛盾的線。
花涼皺了皺眉,“我隻是更在意另一件事。”
柳木生連忙問,“什麽事兒?”
花涼想了想,“在我被蒙飛帶走的第二天,船上到底還發生了什麽?”
柳木生“咦!”了一聲,“怎麽這麽問?”
蒙飛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齊祿死的時候,段白楊說過,第二天船會靠岸,可事實上船並沒有靠岸,而是正常行駛在河道上,沉船的出事地點是在宣州河道的末端。七月二十二號晚上的時候船經過岸口,如果按照正常船速,船早就應該出了宣州河道,但如果是改道靠岸,船出現在沉船地點又及其不合理。也就是說,我帶著花姑娘離開後,船上肯定還發生了什麽事兒。”他篤定的說,一旁的郭毅點了點頭,目光卻是落在桌上的黃花梨暗紋信箋上。“你收到信箋是在船上,送你信箋的人要麽是凶手,要麽是知情者,所以這個人肯定也是在船上,凶手當然也是。”郭毅說。
柳木生猛地一拍桌麵,“現在我們就去找王力,不,找那個幸存的茶葉商葉富貴,問問他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又有何人在蒙飛離開後離開?”
四人從房中離開,徑直去找葉富貴。
葉富貴被安排在縣衙後宅的小西廂,門口拍了兩個衙役守著,這次沉船事故涉及甚廣,上麵極其重視,王力不敢有一絲懈怠,幾乎觸動了整個衙門的力量查辦此案,便是幾個幸存的證人也全部監控起來。
至於蒙飛,郭毅笑得很是高深,但花涼總能從中聽出一點冷意。
不管蒙飛是不是凶手,他都是這個案子的關鍵,郭毅肯定不會輕易讓他離開的。她覺得蒙飛肯定也會想到了,隻是他本可以不這麽做的。
複雜的看了一眼被衙役領著離開的時候,花涼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心裏越發的不安起來。唐次,你究竟在哪兒?
見到葉富貴的時候,他正躺在床上睡覺,聽見開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一邊雙手拉過被子蓋住自己,一邊澀澀發抖的抓起放在床頭的花瓶指著門口,語無倫次的說,“啊,別過來別過來。”
“葉老板,是我,郭毅。”郭毅皺了皺眉,葉富貴好像從夢中轉醒一般,抬起頭看了看郭毅,視線在落在花涼身上的時候微微一愣,“我,我記得你。”
花涼皺了皺眉,“我是齊祿的朋友。”
“對對對,對對對!”葉富貴連連點頭,但不一會兒,便臉色蒼白的抬手指著花涼,表情極為猙獰,“你,你,你不是死了麽?”
花涼一愣,“我死了?”
“啊!”葉富貴猛地從床上跳下來,舉起花瓶衝過來就要砸花涼的腦袋.
柳木生眼明手快,在葉富貴跑過來的瞬間抬起腳對著他的迎麵骨就是一腳。葉富貴“嗷!”的一聲跪在地上,手裏的花瓶落在地板上摔成碎片。
郭毅冷冷的剜了柳木生一眼,“他是目前為止唯一的證人。”
柳木生摸了摸鼻尖,“我有分寸,踹不死他。”
“大理寺都任由你這麽胡鬧麽?”郭毅冷哼,柳木生笑得一臉蕩漾,分明在說,老子後天硬,老子愛咋咋地,你刑部管得著麽?
花涼沒心思欣賞兩個人鬥嘴,走過去蹲下身看著疼得臉色發青,好半天沒起來的葉富貴,“葉老板,你能告訴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麽?船為什麽會沉?段老板明明說第二天就靠岸,船為什麽會在裏岸口三十裏外的河道出事?還有,你。”她頓了一下,“有沒有看見過唐次?”
葉富貴此時已經恢複了理智,這世界上哪裏有鬼呢?他不過是太害怕了,可是任誰經曆過那樣的事兒會不害怕呢?
他苦澀的笑了笑,卻是閉口不言。
郭毅皺眉看著葉富貴,“你還是不肯說?”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他審問葉富貴時,他也是說得模棱兩可,對沉船之事說得避重就輕,關於沉船的具體原因和那天發生了什麽,他其實並沒有交代清楚。隻說了,花涼第二天和蒙飛都不見了,唐次也是在最後沉船的時候看見過一麵。
至於為什麽會沉船,當時又發生了什麽,他卻閉口不談。
葉富貴搖了搖頭,茫然的看著郭毅,“我,我不知道。”
“你怎麽會不知道?”花涼突然大喊一聲,“你不是在船上麽?”
“我在船上麽?”葉富貴愣了愣,渾濁的雙眼出現一絲迷惘,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們不要問了,我想回家,我要回家。”他雙手抱著頭,開始在地上不斷的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