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投桃報李
第69章 投桃報李
何姒是被一陣飯菜香氣喚醒的,剛醒來時,她感覺自己正陷在軟綿綿的雲朵里,渾身上下也軟綿綿的,手腳懸浮在失重的太空,一點都不想動。
但不一會,誘人的香味喚醒了她的大腦皮層,何姒的鼻翼動了動,隨後,這動作同步到她的指尖,四肢漸漸恢復了活力。
「什麼味道,好香啊。」
何姒睜開了眼睛,頭頂是一層不染的天花板,四邊還有老氣橫秋的西式雕花,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處,昨夜的記憶已經如潮水淹沒了她。
「總算,結果是好的。」何姒喃喃著,坐了起來,四周空無一人,但飯菜的香氣讓她安心,就像童年的小院。
何姒穿上鞋,正準備推開門循著香味而去,突然想回頭重新凝望一下這個房間,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睡得竟然是病床。
「原來是在關大夫這裡啊。」
確實很合理,昨日一戰,幾人都精疲力盡。何況還有寄生獸的威脅,來做個全面的檢查是最好的安排,說不定也是為了方便秦鑒與范宇碰面。何姒想著,推開了大門。
率先進入視野的是關大夫的背影,何姒有些驚訝,關大夫太哥特了,看著實在不是會做飯的樣子,何況……處理完屍體后,她應該會洗手吧。
何姒咽了咽口水,覺得香味有些變了。
「你醒啦。」關梓鶴聽到背後門聲,也回過頭來。
「做的什麼,真香啊。」何姒不好說出心中所想,隨口恭維道。
「不是我。」
何姒這才發現,關梓鶴似乎也是被香味吸引過來的,正盯著面前通往廚房的門雙眼放光。
兩人正期待著,那扇門突然被推開,范宇從裡面走了出來,猛然見到兩人無聲無息地盯著他,不由嚇了一跳。
「喲,阿關你那是什麼眼神,要吃人嗎?」
「范哥?你……是你做的?」何姒一臉不可置信。
「小何啊,感情呢,怎麼單獨出一趟任務回來,感情就淡了,見你范哥第一眼,也不問問我身體情況,盡想著吃了?」
何姒見他還是油嘴滑舌的老樣子,一點都不擔心,敷衍道:「你好點了嗎?」
「還是老樣子,我和這寄生獸都半死不活的。」
關梓鶴翻了個白眼:「你在做飯?」
「我看起來像是會做飯的樣子嗎?」范宇兩手一攤。
「是姜淮和林歡?」
「他們還在休息呢。」范宇搖了搖頭。
「啊,是劉姐。」何姒想起自己還漏掉了昨晚帶她們去沐浴更衣的劉蕊。
可范宇立刻反駁道:「劉姐那麼嬌貴的人,怎麼可能碰油煙?」
「那是?」何姒在腦子裡把所有人都排了一遍,發現只剩下一個人沒被提到了,「不會吧。」
范宇點了點頭。
「不是吧,秦老師會做飯!」這次,連關梓鶴都拉高了聲線。
「作為單身老婦男,你家秦老師會的事多著呢。」范宇倒是不以為意,顯然不是第一次吃秦鑒做的飯了。
何姒的內心莫名期待起來,她剛想問問范宇裡面有哪些好吃的,忽然眼角處又閃過一道黑影,很熟悉,熟悉得彷彿幻覺,但何姒知道不是。
她順著黑影閃過的方向追蹤而去,可那東西移動的太快,呲溜一下已經不見蹤影。
何姒懶得再找,隨口喊道:「小手!」
果然,一個皺皺巴巴的蠟黃手掌隨著這聲叫喊從房間東北角的書櫃處顯露出來,像是為了表達再見面的嬌羞,長長的指甲劃過木頭,留下了三道划痕。
真的帶出來了,在場三人心中皆是一陣波瀾。何姒微微有些自滿,關梓鶴全是驚喜,范宇則更多是慶幸。
「你們先別說,」范宇搶在兩人開口前說道,「我脖子上鬼東西是不是能拿走了。」
關梓鶴點了點頭,期待地看著何姒,一臉的躍躍欲試。
沒有人能頂住美少女全心全意的愛慕視線,何姒也是一樣,她臉皮一熱,連忙朝著小手說道:「去,幫忙。」
刺啦,又是刺耳的摩擦聲,枯手在書柜上畫著線條,何姒等了半晌,才意識到它是在寫字——NO!
「為什麼不要?」關梓鶴充滿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委屈起來,她聳著肩,垂頭喪氣地看著趴在木柜上的小手。
小手站了起來,瘋狂地搖擺兩下,彷彿在說關梓鶴誤會了它的意思。隨後食指重重在「NO」上敲了兩下,又指了指范宇。
「喲嚯,這小東西還記仇呢。」范宇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威脅道,「信不信我再捆你一回?」
小手聞言,迅速溜到柜子後面,只露出一截大拇指,一副忌憚的樣子。
「都是形勢所迫嘛,」威逼過後,范宇又採取利誘的方式給小手上起課來,「我那時候綁你,也是為了帶你出來找知音,就這位,關大夫,身懷奇技,生平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擁有你這樣的寵……啊不對,摯友,絕對會成為你的忘年之交。」
小手朝著范宇張牙舞爪一陣顫動,范宇也齜牙咧嘴地回道:「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小手完全縮進了書櫃與牆體之間的縫隙里,關梓鶴給了范宇一記眼刀,又求助般看了一眼何姒,得到認可后,立馬朝書櫃的方向走了一步。
沒有動靜,關梓鶴又看了一眼何姒,何姒肯定地點了點頭。
一步,兩步,三步,她終於走到了書櫃旁,把臉緊緊壓到了牆上,擠的五官都變了形,眼睛卻亮晶晶的滿是高興,顯然,小手默認了她的靠近。
關梓鶴又將手伸出去,放到縫隙的入口,沒有繼續深入。
不多久,縫隙里傳來了淅淅索索的聲音,小手探出了一根食指,在關梓鶴手上戳了戳,確認沒事了,終於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她的手臂,又一溜煙爬上了她的肩膀。
知道小手和關梓鶴已經達成了統一戰線,范宇語氣也軟下來:「這樣吧,你幫我祛除寄生獸,我也不計較你暗算我的事,我們兩的賬就一筆勾銷。」
小手不再動作,關梓鶴瞥了范宇一眼,恢復了冷漠:「跟我走。」
房中又只剩下了何姒一人,她對上次引得范宇慘叫連連的治療還心有餘悸,不想跟著去看血腥的場景,自然選擇留在房間內。何況,廚房裡又傳來了腳步聲,飯菜應該是準備好了。 果然,秦鑒的身影從廚房裡走了出來,雙只手各端著一盆菜,似乎是用腳把門抵開的,何姒見狀連忙上前幫著把門拉開。眼前的男人還是那一身休閑服,髮絲柔順地垂著,一副鄰家大男孩的樣子——很帥氣的那種領家大男孩。
「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出來啦?」
「我聽他們走了才出來的。」秦鑒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何姒臉皮一紅,不知為何,竟從這句話里聽出了點偷情的意味。
「還愣著做什麼,去幫忙把菜端出來吧,」秦鑒看著臉色泛紅的何姒,心情很好地補充道:「我做的不多,快,趁他們不注意,我們先吃了。」
「那他們……讓他們吃剩菜不太好吧。」何姒內心深處還藏著一隻小白兔,對秦鑒的提議有些猶豫。
「沒事,你要真不放心,幫他們叫個外賣就行了。」秦鑒說著,將一碗青翠欲滴的大白菜和一條清蒸魚放到桌上,轉身又往廚房走,「你拿碗筷吧,湯太燙了,我來拿。」
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吃飯,何姒起初還有些緊張,可面對熱氣騰騰的三菜一湯,不由食指大動。秦鑒也是食不言寢不語的老學究,只是仔細地吃著魚,並不多話,氣氛逐漸變得溫馨而和諧。
「我把小手帶出來了。」何姒將最後一口米飯咽下,才開口對秦鑒說道。
「我知道,」秦鑒也放下筷子,「在幻境里看到你操縱那隻手救下林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阿姒真的很特別。」
「還好吧。」何姒說著垂下了頭,仍然不習慣這樣明顯外露的讚美。
「你把小手借給關大夫了?」
「我能把手送給關大夫嗎?」
秦鑒一愣,不過很快回過神來,看向何姒的目光里,讚賞的意味更深:「阿姒真的很特別。」
「也……也沒有,若是小猴子,我也捨不得,」何姒更加窘迫了,「我只是想著,那手實在太丑了,萬一有天在宿舍被人發現,肯定要鬧出軒然大波。」
「哈哈,已知這等靈物的能力,卻仍能拱手讓人,即便是我,也做不到。」
秦鑒聞言,朗聲一笑,已是蒼老的模樣,何姒覺得奇怪,就聽背後的大門被打開了。
「秦叔,你怎麼還偷吃!」
范宇的聲音聽來挺開心,不過他一貫沒正經,何姒從他的話里也聽不出情況好壞,再看關梓鶴,倒是眼神凝重,心頭一緊,連忙問關梓鶴:「關大夫,有用嗎?」
「嗯。」
關梓鶴言簡意賅地點點頭,雖然治癒了范宇,心裡卻不高興,一臉不舍地走到何姒跟前,示意小手從自己肩膀上爬下來。
「不必啦。」何姒連忙擺手,「我剛剛和秦老先生商量過,想把這手送給關大夫。」
「真的?!」范宇和關梓鶴幾乎同時高聲問道。
關梓鶴瞬間從垂頭喪氣變得容光煥發,擋在額前的厚重齊劉海都因為這一抬頭向後飛去,變臉之快連秦鑒都被嚇了一跳,而范宇則是一臉不可置信。
「何姒你可想清楚了?」
「有你什麼事,」關梓鶴擠開范宇,握住何姒的手,難得多說了幾個字,「謝謝你何姒,我太開心了,這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天!」
范宇聽著肚裡冒酸水,對著何姒道:「小何姒,我們認識那麼久了,你說說我對你怎麼樣?」
「挺……挺好的。」何姒眨眨眼睛,「但是我們認識其實也還沒滿一周……」
「還沒滿一周嗎,我怎麼覺得都快一年了?」范宇真的疑惑地數起自己的手指來。
「可能范哥和我在一起,度日如年吧。」
「誒,什麼時候何姒也會開玩笑了?」范宇坐到何姒身旁,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又拍了拍何姒的肩膀說道:「主要是和你在一起生活節奏太快了,我以前一年辦一宗案子,現在一周辦了兩宗,還都是大案子,所以覺得時間長了。節奏快,進度也快,你看你都吃上秦叔做的飯了,我可是和他搭檔了三年才吃上一頓的。是吧,秦叔?」
老朝奉坐在一旁不說話,已經對著手機開始玩消消樂了,何姒倒是在心裡吐槽——何止吃飯,我連他真身都見過好幾回了,你恐怕還要再熬兩年才趕得上我的進度呢。
「哎,」范宇喝了一口湯,見沒人理他,只能繼續唱獨角戲,「何姒啊,以後有這種好事,你能不能先想著你范哥?」
「我看看下個案子能帶出些什麼。」何姒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就說定啦!」
眼看何姒就要被賣掉,范宇還沒來得及高興完,秦鑒卻從激烈的消消樂遊戲中找出一點空閑,回道:「你當是旅遊嗎,每次還能帶點伴手禮。」
「我這不是……」
「吃飯。」
老朝奉重新開始滑動屏幕,范宇只能惡狠狠地將米飯塞到自己嘴裡。
「我這城堡里有一隻鳥……」
「吃飯!」
關梓鶴剛想說話,就被范宇鼓著腮幫子喝斷了,可偏偏這時老朝奉來了興趣,將注意力從手機屏幕上收回:「什麼鳥?」
「拔目鳥。」
「那不就是烏鴉……」范宇沒好氣地說了一半,看老朝奉和關梓鶴兩人都惡狠狠地盯著他,委屈地看了一眼何姒,端著飯碗蹲到角落裡去吃飯了。
秦鑒只當看不到,繼續問道:「《十王經》里的拔目鳥?」
「對,」關梓鶴點點頭,「死了很久,不過肉身我一直保存著。」
「一隻烏鴉還要存著肉身嗎?」范宇身在角落心在桌,還是忍不住插話進來,「這是準備帶我們去參觀福爾馬林標本室,接受甲醛的洗禮?」
「無常鳥是杜鵑,拔目鳥是烏鴉,都是現代化的演繹版本,但它在《十王經》里的原意並不這麼簡單,顧名思義,拔目鳥是以地獄惡鬼眼睛為食的神鳥。」
「地獄化為凈剎,鑊湯變作清涼。」關梓鶴讚賞地點了點頭。
何姒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這場對話源於何意,突然見老朝奉轉頭朝她一笑:「看來,關大夫幫你的小猴子找到本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