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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薄櫻亂

  薄櫻蓮步輕搖,順手折下一支欄邊新抽細蕊的柳枝,“不如由王爺撫琴,我為王爺跳上一曲我們朔方的舞蹈,如此才不辜負今夜月色。”


  未待豫王答應,她便踏著輕柔的步子轉出幾個胡旋,舞起一套熟悉的劍法。


  柳枝為劍,常年練武的身體本就柔軟矯捷,晶瑩的冰藍沙隨著她的動作月下舞動,銀鈴作響,雖無大贏富麗雍容的闊袖,卻別有一番身姿舞出的蒼勁柔韌,當真絕美。


  豫王生性閑散,不說大贏歌舞,異域風情也看過不少,卻從見過一個女子能將劍舞跳的如此剛柔並濟,一時竟看的出神,好一會兒才落座,選了一曲十麵埋伏的古琴曲與她應和。


  琴聲漸起,薄櫻回眸間,眉眼帶笑,宛如彎月,動作更加酣暢淋漓。


  驟然一陣冷風拂過遠處的櫻樹,花影婆娑,花瓣隨風飄起,又是一場櫻花落雨的盛宴。曲罷,豫王遞給她一塊錦帕,聞見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暖香,因出汗而更加熱烈,他很喜歡。


  他站的那樣近,薄櫻不敢抬頭直視他,唯恐再多接觸被識破身份,接過錦帕,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退,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豫王殿下,今日天色已晚,我……我先回去了。”


  看著她小兔般倉皇而去的身影,豫王站在欄台之上,還沉浸在方才短暫的相會裏,驚鴻一瞥,已是風姿卓絕。


  與朔方王女這次會麵,並非他自願為之,起初隻是因為不想違逆纏綿於病榻的母親,今日欄台初會,未見真容已讓他驚豔不已,隻是自己一時失神,竟忘了相送佳人,實在惋惜。


  泰山祭天,大贏自立國以來皆是由皇帝或太子主持,此次九王奉命前往泰山代為主祭,無疑引起朝野側目,宮中更是波譎雲詭,各懷鬼胎。馮妃特請旨由源氏門閥府兵與禁衛營一同隨扈,以策萬全。


  離京五日,九王車駕一路享譽百姓列隊相迎,行至曲陽縣外,衛隊小憩時,李衍喚了此次負責禁衛的統領近前。


  “卑職北衙禁軍步統楊嚴見過睿王殿下,敢問殿下有何吩咐?”


  “就快到泰山山腳了,這一路道路崎嶇,不似官道暢通,但易守難攻,稍後命車隊放慢速度,休養生息,不必太過費神。”


  “臣領旨!”


  李衍想了想又說道,“禁衛營中可有南薑降將?”


  “回殿下,此次隨扈的分衛隊隊長蘇阿讚便是南薑降將,此人有勇有謀,極善伏擊。”


  李衍頷首李衍:“嗯,很好,雖為降將,切不可薄待他,這一路就將他撥到源閥公子身邊吧。”


  “是!”


  源少商接過九王遞過來的牛皮囊子,仰頭灌下幾口水,“這幾天的太陽,真是毒辣。”


  李衍笑笑,“以往湘兒說你,我常為你不平,看你出行這考究功夫,就差連庖廚都帶上了,哪裏像個千裏奔襲,立過戰功的人。”


  “縱然千裏奔襲,營帳裏我也是帶著廚子的,不比這一趟,無聊至極,無甚樂趣,本公子便耐不住了。”


  李衍看了眼遠處的重巒疊嶂,“放心,他們按捺不了多久了,我調到你身邊那個人,可要好好用上。”


  “行了,有我源閥的府兵在,不必擔心。”


  源少商瞥了眼馬車後邊,帶上牛皮囊子遞給一名身材清瘦的府兵,“跟了這麽遠,喝口水吧。”


  那府兵正往嘴裏塞白麵饅頭,嘴角因缺水而顯出皸裂的跡象,麵色蒼白,竟是女扮男裝的源氏湘,“你們不告訴我這次泰山之行的計劃,我必須跟了來,親眼看著他,我才放心。”


  “阿姐,你傻不傻,有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在,用得著你麽,就快到山腳了,趕緊找機會進後邊車裏休息休息,別累的病倒了,讓九王知道,反而不好。”


  源氏湘外柔內剛,也是十分倔強,“我知道!”


  已近黃昏的泰山,如蒙上了一層紗帳,巍峨又神秘,山中妃子池邊,柳葉輕垂,九王在檻外庵前下車,行直河畔,遙想著宮中流傳已久的故事,不禁在一塘池水前駐足,自己的太爺爺更始帝當時便是隱居在此終老,憑吊心中唯一的妻子雲妃。


  統領楊嚴近前稟報:“啟稟王爺,周圍已經搜查過了,沒有發現可疑之人。”


  “嗯,很好,今晚便在此歇腳,明日一早上山舉行祭祀大典。”


  “卑職遵命!”


  寂靜的庵堂,九王枯坐在棋盤前,昨日晌午便收到了嚴太尉的飛鴿傳書,讓他小心檻外庵。自小受贏帝熏陶,馮妃的言傳身教,使他遇事總能洞察先機,極為敏銳。


  此次泰山祭天,多少人眼紅,他料定了會有人按捺不住,想趁他出行有所動作,他也樂得順水推舟,將計就計,所以故意向隨扈禁衛軍下令,放鬆警備,預備借此契機,扳倒一部分阻撓他的勢力。


  屋外的燭火將護衛的影子投射在小軒窗上,“外頭是誰?”


  “屬下蘇阿讚,王爺有何吩咐?”


  “進來。”


  他的聲音一向極具威嚴,蘇阿讚抬腳欲進來,瞥見自己的鞋底髒汙不堪,便在門口的石階上蹭了蹭才輕手輕腳走進裏間,在離九王數步遠的地方停下。


  “會下棋嗎?”


  蘇阿讚垂首答道,“卑職會,隻是棋藝不精,上不了台麵。”


  “過來坐下,與本王下一局。”


  他誠惶誠恐地坐下,垂首在燭光下,也不貿然動作,見李衍先執了白子,自己方伸出手拿起一枚黑子。棋局過半,蘇阿讚連連退敗,失卻不少棋子。


  李衍探出蘇阿讚的棋藝遠非他所說的那樣不濟,棋局行到此處,若他不再故意想讓,轉而堅守,想贏他也並非易事。


  “你一直低著頭,看的清棋局嗎?”


  李衍本是玩笑,蘇阿讚卻不敢不慎重作答,“尊卑有別,卑職在王爺麵前坐下本就是僭越,因此不敢抬頭。”


  “倒是個謹慎知禮的人,據聞你是南薑降將,家中還有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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