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公子本色
想起往事，蘇阿讚眼中隱有悲色，“回殿下，家中便隻有卑職一人了，家人，已悉數被戎狄鐵騎踐踏如枯骨，若非當今聖上及時出兵相救南薑臣民，卑職恐也已命喪宮中。”
聊起家事，他方不似初來時那樣拘謹，漸漸話多起來。
李衍聽聞南薑王宮，問道，“你昔日曾在宮中供職？可認得早年在我贏宮為質的南薑王女麽？”
“不瞞殿下，卑職的老母，就曾做過當今韓美人的奶娘，戎狄攻入宮門，母親正是在護衛兩位王女躲進地宮之時喪生……”
蘇阿讚話音未落，覺察到屋外窸窣有聲，翻身便衝了出去。
數十名黑衣人翻牆而入，徑直向庵堂主屋殺過來，九王一聲令下，隨扈禁衛與府兵自左右兩側湧出來，將黑衣人團團圍住。“來人。”
九王持劍立在廊下，“早知今晚有客要到，早已恭候多時了，楊統領，還不動手！”
一眾護衛蜂擁而上，黑衣人行動整齊，絲毫沒有畏懼，數十人列隊成團，背抵著背奮力拚殺，與此同時，簷上又忽然冒出數名手持弓弩的黑衣人，數十支冷箭從九王身側擦過，皆被其打落避開，院內的黑衣人在弓弩手的掩護下，逐漸突出重圍。
“好精良的隊伍！看來你們對本王這條性命覬覦已久啊！”
弓箭忽然轉向，帶著火把射向庵堂，原本就簡易失修的屋子片刻就被火舌包圍。
“保護九王爺先走！我來斷後！”
公子少商半披鎧甲，手持纓槍衝殺進來，揚手就挑過一名黑衣人，扔倒簷上一排弓弩。
九王李衍持劍上前，與其並肩作戰，“你我兄弟，我何時丟下你先走過！”
一時院內鬥成一團，剛才摔下屋簷的兩名黑衣人一躍而上，手持雙刀直直向九王刺去。少商餘光瞥見，因距離太近，橫槍相攔，雙刀側滑，刺進少商左臂，他奮力拉住黑衣人右手，此時騰出手來的蘇阿讚毫不猶豫向黑衣人背部砍去。
九王盛讚，“好！”
越來越多的黑衣人湧入，少商見情勢危急，同蘇阿讚交換了眼色，由他帶著府兵護著九王向角門突圍。
“保護王爺快走！”
李衍不願他孤身赴險，“少商，你受傷了，我怎能丟下你不管！”
周圍火勢漸大，木柱已開始坍塌，“我阿姐還在後院，帶她走！李衍，你再不走，就是小覷我源少商！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兄弟！”
為救源氏湘，九王李衍隻能先行撤出前院，隨之而來的是身後一聲巨響，庵堂轟然倒塌，院中傳出痛苦的哀嚎。
蘇阿讚深知李衍心中的擔憂，“公子向來驍勇，王爺不必擔心，救大姬要緊！”
“稍後見了大姬，先不要提少商的事。”
“卑職明白。”
暮春時節，平地一聲悶雷，溶月從夢中驚醒，“不要！”
薄櫻在隔間外聽到叫聲，緊握著袖籠中的短劍衝進來，警惕道：“小姐，發生什麽事了？”
溶月擦了擦額角的汗，喘氣不已，“我方才夢到有人要殺衍哥哥，我想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小姐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薄櫻為她攏了攏被子，“九王爺此去護衛甚多，又是代天子出行，有誰敢冒此大不諱呢。才三更天，小姐再睡會兒吧。”
“不，我的感覺很不好，衍哥哥走的時候，也好像有什麽話要對我說，最後卻沒有說。”溶月抓著她的手，“不論如何，他都不能出事，阿櫻，明天一早你就幫我打聽打聽宮中是否有衍哥哥的消息，若宮中沒有，便去源閥府上看看，湘姐或許能夠知道。”
薄櫻安撫她，“好，奴婢會的，天一亮就去打聽。”
天將出曉時，九王遇刺，公子少商失蹤的消息傳入宮中，馮妃頭痛欲裂，仍強撐著起身，“他們就這樣等不及了！非要置我衍兒於死地！”
采桑遞上浸了涼水的巾帕，為她按壓著太陽穴。
“來報信的人說，九王殿下無恙，隻是可惜源氏公子了，為了保護咱們王爺，年紀輕輕就……”
馮妃一掌拍在花梨木圍桌上，“索性我衍兒沒有大礙，必然本宮定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如今少商失蹤，等於斷了源閥一條有力的臂膀，如此一來，源氏湘必得早日成為咱們這邊的人才行。既然那邊不仁，本宮也不想再拖了，采桑，咱們埋了那麽久的一條禍根，也是時候派上作用了！”
泰山無量寺，為贏國先祖專為祭天所建，寺內武僧眾多，隻看門僧便有一百多名，專司護衛皇家祭祀之職，一入無量寺，便如身在銅牆鐵壁之中，黑衣人再無法近身行刺。
堂內，李衍疲憊不已，“少商還沒有消息麽？”
蘇阿讚垂首，“除卻寺中留守保護王爺的僧眾，禁衛營與源氏府兵已全數出動了，半座山都快翻遍了，還是未見公子的蹤影！”
“繼續找，撥一部分武僧也出去找，活要見人，就算死……也要將少商帶到本王麵前來。”
湘子此刻剛到門外，聽此噩耗，長途跋涉下的虛弱身子幾欲暈厥，“弟弟……少商怎麽了？”
李衍上前扶住她，“湘兒，來，先坐下。”
“不，你先告訴我，我弟弟他到底怎麽了？”
“對不起，是我對自己太過自信，以為可以掌控全局，刺客攻進檻外庵時，護衛不敵，少商為了引開刺客，失蹤了。”
湘子勉強使自己保持鎮定，“隻是……隻是失蹤而已，他自小福大命大，十二歲上戰場，多少大仗都過來了，一定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她不知是在安慰李衍，還是在安慰自己。
“你們在哪裏分開的，你帶我去找好不好？”
李衍從未見過她方寸大亂的樣子，既內疚又憐惜，“好，我們馬上就去。”
蘇阿讚在旁提醒，“王爺，主持說過，半個時辰後就是大吉之時。”
“就不可改日嗎？”
李衍語出慍怒，蘇阿讚為大局仍犯諱相勸，“王爺，事關國體，公子少商一路護送您至泰山，不就是為了今日祭祀之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