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婉轉君側
睿帝皺了皺眉,“既未違製,暫且不必,以免叫貴妃多心。”
進入內殿,一陣鮮香撲鼻,雲薑正背對著花梨木門布置著桌上的早膳。外間侍女正要通報,被睿帝抬手製止。他故意放輕了步子走近雲薑,想看看她在做什麽。
雲薑是心思玲瓏之人,從前隻是對許多事都不願用心,如今萬事皆需她籌謀,自然比從前多了許多心眼,鼻間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龍涎香,早知他來了,遂拿起桌上的白瓷小碗盛了幾勺鮮香四溢的湯羹備下。
“愛妃在做什麽,朕剛到殿前就聞到香味了。”
雲薑用浸過茶水的錦帕擦了擦手,取了白瓷盤中一顆蜜餞送到睿帝麵前,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叫睿帝愣了愣,目光灼灼地看了她許久,握著雲薑的皓腕,咬下她手中的蜜餞,心中比嘴裏還要甜蜜萬分。
“好吃嗎?”
“阿薑親手喂給朕的,當然好吃。”
雲薑拉著他的袖袍坐下,隻這一顆蜜餞,就讓睿帝忘了問宮門前衛風之事。
“皇上清早上朝,早膳想必沒有用好,臣妾特地為皇上準備了蘑菇湯,裏頭的小蘑菇都是今早新鮮采摘送進宮的,臣妾加了些鮮嫩的雞肉最是可口。方才皇上進門來聞到的,就是這盅湯的香味兒了。”
逼迫雲薑入宮時,她冷若冰霜,睿帝從未想過,她會有為自己洗手作羹湯的一日,動情之餘不由憶起當年仍是皇子時的情景。
“阿薑,你還記得當年在源氏府邸,朕還是親王時,同你說過的話嗎?”
聽他提起源閥,雲薑心口不由一痛,如同被人戳中了要害,麵上神色難以抑製地一滯,“皇上提這個做什麽。”
“當年少商受了傷,你在源氏後院親自為他煎藥,你知道朕有多嫉妒他嗎?朕當時就想,若有一天你肯為朕下廚,讓朕做什麽,朕都心甘情願。”
雲薑強顏一笑,“皇上如今……不是已經如願了麽,這是臣妾為皇上盛的湯,皇上趁熱喝了吧。”
“好,朕喝。”睿帝接過白瓷碗,正要品嚐,卻被李進忠上前打斷。
“皇上,這湯羹奴才還未驗過,皇上萬金之軀,可萬萬馬虎不得,等奴才以銀針驗過,再品嚐也不遲。”
經李進忠適時提醒,睿帝方想起在門口見到衛風之事,不由也起了疑心,“朕倒忘了。”
雲薑見睿帝對自己還是這般戒心,隨手將湯勺一扔,“這湯和一桌糕點都是臣妾一早起來親手做的,既然皇上信不過臣妾,不用也罷,犯不著這樣羞辱臣妾。”
“阿薑……”睿帝示意李進忠退下,摟過雲薑雙肩,“朕沒有這個意思,那些奴才也隻是照宮規辦事,朕怎麽會信不過你呢?”
雲薑別過頭,“皇上方才提起源閥,想來終究還是介懷我與少商曾為夫妻之事,即便如今先夫已逝,臣妾真心真意想要從頭來過,始終還是沒那麽容易。既然如此,皇上以後,也不必再來女樞宮,讓我自生自滅好了。”
睿帝見她動氣,無處可表真心,隻好將白瓷碗內的湯羹一口飲盡,“阿薑,朕當年就說過,隻要你肯為朕下廚,即便是毒藥,朕也甘之如飴。你要是覺得不夠,朕就將這盅湯全都喝了。”
雲薑懂得見好就收這個道理,況且此刻尚需利用他鞏固自己手中的權勢,便轉身按下睿帝去動湯盅的手,自己捧起湯盅,當著李進忠的麵飲盡。
“李大人說的對,皇上萬金之軀,還是謹慎些的好,現在李大人可以放心了。”
睿帝嫌惡地睨了眼李進忠,“記住,日後貴妃親手所做的湯點都不必驗視了,還不退下!”
眾人都退下後,睿帝拿起錦帕為雲薑擦去嘴角的湯漬,眼角眉梢都是寵溺。雲薑對他,麵上仍舊沒有方才接駕時那般婉順,“皇上所疑心的,就隻有這湯羹嗎?怎麽不問問臣妾,為何要傳衛風入宮朔衛。”
原本睿帝是對此事疑心,隻是雲薑主動提起,又生出方才那一樁事,自然不好再問,為了顯出自己的大度來,語出十分豁達。
“朕說過要護你母子周全,可經過昨日之事,阿薑你對昭兒的安危想必還是放不下心,所以才詔衛將軍入女樞宮朔衛,朕說的可對?”
雲薑昂著頭依舊藏著倔性,“是,這贏宮太大,也不是家,若是沒有自己人在身邊,僅憑皇上的一句話,臣妾夜裏總是睡不踏實,也無法確保自己和孩子的安危,所以哪怕皇上可能會斥責,臣妾還是喚衛風入宮了,即便隻是宮外那數人,臣妾也覺得,比宮中那些素不相識的侍衛要可靠許多。”
睿帝疼惜地將雲薑摟進懷中,“讓你心中不踏實,是朕之過,朕疏忽了,又豈會責怪你,況且朕對你說過,後宮之內,一切以你為尊,你想做什麽,想讓誰進宮,朕都不會幹涉,朕會讓這裏成為你的家。”
“皇上……”
“朕想了想,女樞宮的宮禁是該做些調整了,稍後朕就命蘇阿讚調撥宮內侍衛在女樞宮加強守衛,朕要讓那些居心叵測之人,連飛蚊也放不進你宮中一隻。”
雲薑聞此,輕撫著他的胸口皺眉,若女樞宮的禁衛都由蘇阿讚所調派,不能牢牢掌握在她手中,那她今日此舉,豈非自掘墳墓麽。
不過她也並未當即反駁睿帝之意,想著日子久長,總歸能尋個良機,拿回侍衛調度之權,亦或借機安插源閥舊人入宮。
睿帝將她摟在懷中,兩相交頸,加上這幾日的清心寡欲,難免心頭癢癢,手又向她雙臂下移了幾分,握住她的腰際,小聲試探,“阿薑,朕今晚……可以留下來嗎?”
雲薑心內一陣鄙夷,“皇上說過,要給臣妾時間的。臣妾這生養過的身子,若不好生調理些時日,又豈有顏麵侍候君王。”
睿帝聽她並未全然拒絕,心底到底還是存了一份想頭,鼻尖在她發間摩挲,“你知道的,朕不會在意那些,朕的阿薑,在朕心中是最美的。”
“皇上不在意,臣妾卻在意,臣妾改嫁皇上,雖為貴妃之位,可在臣妾心裏,亦是新婚之喜,試問哪個新娘不想在新婚之夜,給夫君留下最美好的一麵呢,請皇上依我。”
“好,朕依你。”
她寥寥數語,睿帝已是想入非非,此刻捏起她的下巴,“可是朕方才的湯羹還未喝夠,想在阿薑這裏再回味一次。”
言語間他就要傾身吻下,雲薑以溫軟的手掌覆住他的唇,“皇上調皮。”
這一進一退間,雖無再多親密舉動,睿帝卻已是麵憨耳熱,比從前寵幸各式各樣的女人時所帶來的快感還要多的多。
“阿薑,朕很期待你心甘情願成為朕的女人那一天,隻是,不要讓朕等的太久,朕怕自己會發瘋。”
他在雲薑耳畔的一句話,甚是曖昧,可在雲薑聽來,卻不由打了個寒顫,她了解身邊這個魔鬼般的男人,此刻是在告訴她,他的脾氣並不好,欲擒故縱的把戲,也不要與他玩太久。
睿帝回到乾坤殿,李進忠方才受了訓斥,心中縱然有不少疑惑,也不敢貿然出聲。他是伺候睿帝的老人了,對於他這些年的忠心,睿帝從未懷疑過。
批閱奏折過半,他忽然喚了聲,“李進忠,早上在貴妃宮中,朕斥責了你,你可明白朕?”
李進忠將身子福的極低,專心按著硯台為聖上磨墨,“奴才是皇上的奴才,為皇上做任何事都是奴才的本份,即便皇上並不是為了安撫貴妃娘娘而斥責奴才,奴才也甘願承受。”
“嗯,從小你就沒少替朕包攬罪責,朕與阿薑的情份,也隻有你最明白,朕好不容易將她留在了朕的身邊,朕不想再失去她。”
“陛下,您同貴妃娘娘的情份奴才如何不知,隻是陛下心中知道,發生了這許多事後,貴妃娘娘心中,是絕不可能原諒陛下的,從娘娘初入宮闈時的激烈行徑,到如今突然對皇上婉順有加,奴才實在擔心。”
睿帝放下禦筆,“你都能看出來的事,朕又豈會不知呢,這幾日她雖未抗拒與朕親近,甚至時而主動討好於朕,可朕總覺得,看不到她的真心。可是那又如何呢,這幾日,即便是夢,也足以叫朕欣慰開懷了。不管她是因何事想通了,又在盤算謀劃些什麽,隻要她不再抗拒朕,肯對朕笑,肯用心討好朕,朕就有信心,收服她的心。”
李進忠心中一歎,見他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也未再將雲薑回源閥府邸當日性情大變之事告訴他。
“話雖如此,未免將來發生難以預測之事,還是早做防範為好啊。”
“朕知道該怎麽做,這件事,你就不用替朕操心了,多替朕想些哄貴妃開心的法子是正經。”
午後睿帝命蘇阿讚所調撥的衛隊已悉數於女樞宮外守衛待命,雲薑正思忖著如何將這撥勢力釜底抽薪換成自己的人,芙兒麵色略帶驚慌地進來稟報,“娘娘,女聖宮婢女來報,玉美人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