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倀鬼(捌)
韓同不知道這個罪名怎麽就落到了自己的頭上,被天兵架著跪在玉皇麵前的之後,月老從他的手裏拿出來那個錦囊,輕鬆地打開來。
韓同睜大了眼睛,癱倒在地上,這意味著,不知榮,已經消失了,他腦海中浮現出來那個巧笑倩兮的女子的模樣,還有月老閣裏麵,掉了一地的落葉的枯木的樣子,後者是他想象出來的,那是他從沒想過的。
月老從那個錦囊裏掏出來一個手帕,上麵寫著什麽,韓同看不見,但是看得到月老和玉皇商量了什麽,將那個手帕塞回到錦囊裏麵。
然後,處罰就下來了,因縱容不知榮離開天庭,以同名逃犯論處,還有一些有的沒的,他沒聽,隻知道最後,他被貶到了人間。
空還有一身法力,就算沒了罪名,他想要重新回去,也要再經曆一次天劫,更何況,他還有罪名在身。
他渾渾噩噩地活著,慢慢開始覺得,人間的生活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萬水千山,大千世界,卻連那個女子的一笑都抵不過。
他遇到人類,被關起來,被當做普通的狐狸,被虐待,卻一點感覺都沒有,痛覺,自尊。
在之後,人間都傳言城內宰相家裏的小公子養了一隻毛色樣貌皆為上品的狐狸,就是狐狸像是丟了魂,沒有一點靈性,後來,被小公子拿去當了春獵的誘餌,就再也沒見過了,但是小公子的府裏多了一隻被圈養起來的老虎,不無威風。
韓同作為倀鬼活了多少年呢,他也不知道,數不清楚,也從未在意過時間的變遷,隻是每次見到鬢角別這一隻花的女子,都不由得多看幾眼,然後在看到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張臉後,扭頭離開。
老虎問他為什麽不找個鬼使把自己給封印起來,省的這麽碌碌地活著,韓同總是毫不在乎地說:“不想。也懶得去。
韓同給老虎找食物,什麽食物都可以,反正他還有法力在身,唯一的條件就是讓老虎在死之前把他轉出去,老虎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但是韓同自己卻沒有意識到,他給老虎找的食物,越來越像是自己想做什麽,就去做了的,老虎沒得挑了,反正都是人。
韓同開始去挑跟月老長得像的人,跟玉皇長得像的,跟天兵長得像的,跟當年的小公子長得像的,千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活下來了,倒是有一段休手的時間。
後來,生活的環境變化越來越大,他真是弄不懂自己的跟著的這種老虎是怎麽被關起來的,那種禁錮感讓他覺得憤怒,他的複仇感又濃烈起來,直到他無意間見到了小公子不知道輪回了幾世的轉世。
因為沒積過什麽德行,他早就不是當年錦衣玉食的小公子了,不過是個沒本事還要裝著有錢的樣子的油膩的男人罷了,他稍加引導,不就讓他選擇了逃票嗎。
老虎撕食那具身體時候的場麵,讓他有些興奮起來,他不知道怎麽解釋那種感覺,但是,就是有一種舒坦了的感覺,反正,那群人留在人間也是禍害,還不如……
他開始注意自己想要殺的人,回想得罪過自己的人,想要找到他們的轉世,妖魔都無妨了,墮落了又能怎樣呢?
就算現在跪在這什麽崔玨的麵前,他也不覺得自己有絲毫過錯,是上天,先辜負了他。
崔玨抬手擰了擰眉頭,咬牙說道:“冥頑不靈,來人,把他帶下去,等候裁決!這是天界的人,他沒有絕對的權力,要去跟玉皇商量一下才行。
左右上來,就要將韓同帶走,旁邊的嬴季也總算看完了卷宗,連忙開口叫道:“等一下。
“嗯?崔玨不悅地看了她一眼,發出不解地聲音。
嬴季有些抱歉地看著崔玨說道:“請崔判官稍等一下,給我一些時間。
崔玨沒說話,甩了甩袖子坐回位置上,權當是默認了。
嬴季走到韓同麵前,從懷裏拿出來一個方帕,遞到韓同麵前說道:“你可認識這個?
韓同看著帕子一角繡著的紅色花朵,睜大了眼睛,他找了這朵花上千年,怎麽會不認得,他抬頭看向嬴季,卻又清楚地知道,這不是不知榮。
嬴季知道她在想什麽,搖了搖頭說道:“你想聽一個故事嗎?
韓同看著嬴季,眨了眨眼睛,上挑的眼中流露出不知所措的感覺,沒有說話。
嬴季將手帕收起來,緩緩講述起來——
千年前,有一個生在天庭的女子,她的本體在一個閣樓中生長,這讓她沒有辦法離開。
可她多想去看看人間的景色,她想,如果能夠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領略人間的風光的話,就算放棄仙界的永生她也絕不後悔。後來,她聽說自己愛慕的男子,偷偷去找月老相求自己的姻緣,所以她決定賭一把。
在她的百般懇求之下,她的主人替她在太上老君那裏求到了一枚丹藥,能讓她到達凡間之後褪去仙體,成為凡人的藥。她請求男子將她送去了人間,並留下來一個錦囊給他。
準確的說,是留給她的主人的,裏麵寫了她的計劃,她想知道男子到底願意為她做到哪種地步。
她讓她的主人問男子,這罪名,如果算到她的身上,她就將萬世不得轉生,如果男子願意將罪名背下來,就把他送到人間吧,她知道男子也想要離開仙界。
但是因為仙界的條令,他們不能讓男子知道這件事情,仙家不能把自己做得不合規矩的事情放到明麵上,所以,男子被逐下凡間,連修為都沒有廢去,因為女子不知道男子願不願意放棄永生。
但是男子到人間,卻沒有找過她,她在自己經過的每一個地方留下這朵花的痕跡,她等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直到活完了凡人能夠有的壽命,也沒有等到過男子。
嬴季講完,不管是韓同,連崔玨和黑無常都有些發愣,他們竟不知道這樣的事情。
韓同盯著嬴季,眼中不斷有流光流轉,慢慢地紅了起來,然後抓住了嬴季的肩膀問道:“她現在在哪?
嬴季吃痛地退了幾步,推開了韓同的手掌說道:“沒有用的,她已經不記得你了。
“求你了,讓我見她一麵。韓同毫不猶豫地向著嬴季跪了下來。
嬴季搖了搖頭說道:“你來的路上,應該見到她了才對。
“什麽?韓同搖了搖頭,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崔玨的目光動了動,伸手揮了一下,幾個人已經出現在奈何橋邊,忘川河的隔岸,彼岸花叢裏,有一個青綠色的身影,正站那一大片彼岸花從中,**著一朵彼岸花。
“她叫忘枯。嬴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