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知木(叁)
知木看了他許久,翻了個白眼說道:“誰要當你的目標啊。
趙授衣聞言不知道為什麽臉色微微紅了一下,然後咳嗽了一聲說道:“你剛剛說的讓我起名字的,可不準反悔。
知木氣得跳了起來,叫道:“本妖活了這麽多年,還能做出出爾反爾這種事情?
趙授衣臉色一變,連忙身後去接她,但是已經晚了,她的身子落下來的時候,一聲哀嚎響徹在房間裏麵。
知木變了人形,抱著自己的小腿一臉苦兮兮地,怎麽就忘了自己的腿上還有傷呢,原本都已經快要好起來的說,現在可好,這要到什麽時候,自己才能正常行動啊?
趙授衣忍著笑,拿來藥物和繃帶說道:“你也不用這麽激動吧?
“你……知木想要說回去,但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說什麽,說到底,這件事情的確是自己不小心的,但是還不是因為這個男人竟然懷疑自己!
“我怎麽?趙授衣一邊給她更換紗布一邊說道:“活了很多年的妖,都是像你這樣,嗯……天真爛漫的嗎?
“你什麽意思?知木瞪著他,恨恨地說道:“你是想說我笨是不是?
趙授衣抿嘴一笑,沒再接話,他還挺怕這個丫頭在包紮的時候再跳起來,萬一再傷著了,這腿還要不要了?
知木看麵前的人不說話,準備好的說辭都咽了回去,擰著眉瞪著趙授衣,小臉有些憋得通紅,半天後問了一句:“你還沒告訴過我你的名字。
趙授衣聞言,將最後一個結係好,起身行了個禮說道:“知木姑娘,重新認識一下,在下趙授衣。
知木眨了眨眼睛:“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你知道?
“我是妖,又不是白癡!知木抬腿踹到了他的身上,這次學聰明了,當然不是自己受傷的那條腿。
趙授衣是真的驚訝,他以為妖都是不問世事,不讀詩書,隻顧修一個永生的來著。
以這個人能夠照顧自己為理由,又在趙授衣誠心誠意的懇求下,她就大方一點跟在了這個人的身邊,跟著他去流落四方,反正哪裏都不缺醫者,她又不會餓著自己,一跟,就是兩載光陰。
心情好了就跟在他的身邊,幫他采采藥,倒是發現了自己對這種花花草草好像還挺有緣分的,用趙授衣的話來說,要是肯於好好學習,肯定會成為一個不錯的醫者。
但是知木才沒那個誌向,她最喜歡的是維持著本身的樣子,鑽在趙授衣的背簍裏麵,由著他帶自己去任何地方。
知木有時候會想,人妖殊途到底不是沒根據的。
自己是妖,能活上千百年,但是這個人類,又能夠活上多久呢?百年者甚稀,他們這樣的相伴,又還能持續多長會時間呢?
趙授衣一把拉住就要掉進泥坑的知木,無奈地說道:“在想什麽呢?路都不看。
知木看著旁邊趙授衣,撇了撇嘴說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家啊?
“回家?怎麽了?趙授衣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說起來這個。
“你這個年紀,難道不是應該在家裏,給老人,添個後?知木小心地說道,趙授衣從來沒有說起過他家裏的情況。
趙授衣微愣,露出來有些落寞地笑容說道:“你對人間的事情倒是知之甚多?
“早就說了我不是那種什麽都不知道的妖好嗎?知木不服,沒注意到趙授衣一直拉著她的手。
“你希望我回去?趙授衣問道。
知木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道:“不是,我就是問問而已。
趙授衣卻仿佛沒想要得到自己的問題的答案,自顧自地說道:“我六歲那年,鎮子裏鬧瘟疫,我母親在那個時候去世了,我也是從那個時候才立誌要學習醫術的,再大些,父親也身體漸漸不佳,在三年前病逝,縱然我一身醫術,也無力回天。
作為一隻妖,她見過不少生離死別,她每每為了食物而去,卻總能看到那些將親人的屍骨埋在地下的人,無不麵容悲痛,心身皆傷。
那個時候她想,還好自己是妖,身邊沒有什麽人輕易就會離開,自己也習慣了獨來獨往。
但是趙授衣,她眨了眨眼睛,如果真的有分離的那一天,承受痛苦的必然是自己,那個時候,自己又會怎樣呢?
會不會也像那些人一張,痛哭流涕,哀傷不已,會不會心如絞痛,悲痛欲絕。那個時候,自己又該怎麽辦?
知木歪頭看著旁邊的男人,跟剛剛見麵時,眉宇間多了不少堅毅,因為長年在外,皮膚也變得沒有那時白淨了,此時聽他說起這些話,她突然有一種感覺,一種,自己已經不能離開這個人的感覺。
如果連自己也走了,那這個人,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罷了,如果真的有那樣讓人絕望的悲痛,就讓自己來承受好了,不過是悲痛而已,就當,他不要錢的養了自己這麽久的報答好了。
想到這裏她低下頭來說道:“抱歉,我……
“沒關係。趙授衣打斷了她的話,輕聲說道:“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切,都會過去的嗎?知木愣了愣地想著,是不是,如果有一天,他離開自己了,也會過去的,當有人在自己麵前提到這個名字,她也會心裏一痛,然後笑著說,沒關係?
知木明知這個男人最終會離開自己,卻沒有想過這一天回來的如此之快,趙授衣,也沒有想到過。
他原本打算等到一定的時間,就和知木分別的,他知道她是妖,與其承受死別,不如麵對生離,但是是他太貪心,麵對著那個獨愛鵝黃色裙衫的女子,就不由得想要更多。
是自己太過貪婪,才會一次又一次地錯過和她說清楚的機會,永遠告訴自己下一次,永遠還有下一次,人類,真的是貪得無厭。
想要看這個女子笑起來神采飛揚的樣子,想要看她被氣得兩腮通紅的樣子,想看她吃東西的時候認真可愛的樣子,時間千萬種模樣,唯有她這一個,自己永遠都看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