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 杜潮生(拾壹)
人要見麵多少次才足夠熟悉,要說多少話才足夠親密,這種事情向來沒有答案,但是有一種說法,叫前世的千百次擦肩才換來今生的一次回眸。
雖然嬴季敢以人格保證這句話是假的,但是卻不得不承認杜潮生的身上也許真的有什麽了不得的吸引力,要不然她怎麽會想要到福香齋去呢?
其實嬴季多少明白了之前黑無常跟她說的那些話的意義,也多少算是明白了杜潮生一直在找的人是誰,但是凡間情險,試上一試又如何呢?
後來,黃巢大軍攻入京城的時候,嬴季正站在船舫的頂部,惹得杜潮生焦急地大叫。
但是嬴季終究沒有想要泄露自己的身份,順著支住慢慢滑了下來,對上杜潮生又無奈又氣的目光,驀地就閃了閃眸子,低下頭去。
京城人人慌忙逃竄,但是黃巢大軍早早就圍成的包圍,尤其是尋常百姓能夠逃得出去的,沈士成拽著還在看書的杜潮生,眉毛都快揚上了天,大聲說道:“我說大哥,這都什麽時候了?你覺得這殿試還舉行得了嗎?趕緊想辦法保著自己逃出去吧!
“逃?你能逃往哪去?杜潮生挑了挑眉說道:“你可是見到了前一日出逃人的下場嗎?
“這……沈士成無話可說,黃巢軍嗜血善伐之名他多少也有耳聞,一時間頹了下去,窩在椅子上不再說話,天下之大,京城之小,他能逃往哪去呢?
嬴季走進院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個人一人占了桌子一邊,一個看書,一個望天的景象,不由挑了挑眉道:“想不到你二人倒是閑然自在啊?
“嬴季姑娘?沈士成率先跳了起來,有些急切地問道:“你怎麽到這裏來了?一個女孩子萬一被人看到來了兩個男人的住所,怕是對名聲不好吧?
嬴季不在意地笑了笑說道:“如此亂世,你還指望能有名聲這種東西?
“說的也是啊……沈士成慢慢地坐了下去,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杜潮生這才站起來,將書放到了桌子上,走了過來輕聲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來看看你們有沒有被帶走當成人牆抵禦大軍啊,嬴季歪頭笑道:“看起來住得偏僻一些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一邊的沈士成撇了撇嘴說道:“你們兩個也真是的,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這麽個荒蕪的地方,都能給你們說出來高雅的趣味來。
“苦中作樂嘛。杜潮生笑了笑,將手中的茶壺拿起來,給兩個人倒了一杯酒說道:“來,機會難得,以茶代酒,敬我們今世相見有緣,來生再見不難。
嬴季和沈士成同時嗤笑一聲,後者將手裏不知道從哪裏撿到了葉子扔到了杜潮生的身上笑罵道:“別說的我們好像馬上就要生離死別了一樣好嗎?
話是這麽說著,這種亂世,誰還能篤定他們能夠活上多久呢?兩人拿起來帶冒著熱氣的茶水,一同送進了嘴裏。
醒來的時候,嬴季身處在一個昏暗的房間中,能夠聽到水滴到地上的滴答聲,一聲聲像是在數著性命的流失,嬴季不用看也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是被綁著的,難為還能坐到床上。
醒來沒多久,嬴季就感覺到周圍的地方一寸寸的亮了起來,像是有人一隻隻的點燃了蠟燭,她的頭上蓋著像是紅色的布,低頭去看,身上的衣服倒是沒有換,還是她去到院子時候的一襲紅衣,隻是多了一個大紅繡金的外衫。
這看起來,自己好像要被強迫結婚了?她的眉頭挑了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那到底是什麽藥,竟然連她的身體都能夠一同迷倒。
身前不遠有腳步聲響起來,她抬眸,透過紅色的布隱約看到一個影子。卻是一點也沒有恐懼,笑著問道:“杜潮生?
腳步聲在她身前不遠處停住,好久之後才傳出來聲音:“你不害怕?
嬴季暗暗露出笑容,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喉間像是含了一口苦澀的藥,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連聲音都不由得待了幾分苦澀道:“我應該還怕什麽?
“我會殺了你。杜潮生的聲音傳來,帶著不明意味的笑容。
讓他驚訝的是,嬴季隻是點了點頭後說道:“看來你還知道你在做什麽。
“你不怕死?杜潮生有些驚訝。
“我更想知道,你殺了我是為了做什麽?嬴季問道,但是心裏其實早就有了答案。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會死,又為什麽要害怕這種事情呢?
“你放心,我不會徹底殺了你的,你的身體還會活著,隻是,杜潮生停了許久,卻沒能說出來。
嬴季輕歎了口氣說道:“既然你不想說,那我替你說出來吧,你想要讓那個女子,生活在我的身體裏是嗎?
在嬴季看不到的地方,杜潮生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你……你知道?
“算是吧,嬴季緩緩說道:“雖然不知道你從哪裏學來的這種儀式陣法,但是我之前就和你說過,我還沒那麽傻,而且我們第一麵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知道你在找一個跟我很像的人吧?
“你,怎麽知道的?
說實話這個時候再問這個問題已經毫無意義,但是嬴季還是盡職盡責地回答道:“這不是太簡單了嗎?你喜歡的,準確的說,你的未婚妻,曾經是武陟的那個婆婆的孫女吧,不僅香囊的味道,婆婆也跟我說過,我長得很像她的孫女。
“所以你開始接近我,嬴季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繼續說道:“那個女子的靈魂一直沒有找到,因為在你的手裏吧,你渴望有一天能夠讓她活過來,對吧?
杜潮生深吸了一口氣,向著嬴季走了一步說道:“不是的,你們兩個都會活在我的身邊的,我們會成婚,你也還是會留在我的身邊……
嬴季停了好久,才開口說道:“原本,原本我以為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但是你不一樣,你連自己都能夠騙得過去。
如果不是相處的時候將她當做了已經離開了的那個女子,杜潮生眼中的感情又怎麽會那麽的真摯呢?
“抱歉……杜潮生輕聲說了一句,語氣一如闖禍的嬴季,緩緩向著床邊走了過來。
嬴季依然沒有動作,隻是身上的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解開,室內突然傳進來肅殺之氣,下一刻,一把劍伸到了嬴季的頸處,將紅綢布挑開,屋內的燈光悉數落盡嬴季的眼中,有些生疼。
嬴季抬起頭,看著倚在床邊將短劍收入鞘中的黑無常,聽到他懶散地問了一句:“玩夠了嗎?
半晌後才粲然一笑,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說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