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虎落平陽被犬欺
沈熙俊失落悵惘的心情被申琳一番得理不饒人的犀利話語攪亂,他一個起身,推翻身後的椅子,手掌往餐桌上用力一拍吼道:“不就是因為我是爸的私生子,所以你們一個個的不把我當回事嘛!這叫什麽?我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這份惡氣我自己咽下還不行嗎?你們何必如此盛氣淩人!”
扔下一句話,沈熙俊不顧兒子在身後喊叫,頭也不回離開了沈家,那一瞬間,空氣裏凝滯著的皆是揮散不盡的幽怨之氣。
“我說得都是實話,他倒給我們甩臉子了,像咱欠了他幾千年的債似的。”申琳賭氣地跌坐在座位裏,眼睛斜睨著倒躺在地上的椅子,心裏越發不喜歡沈熙俊,“這賤人生下的孽種就是提不上台麵。”
“好啦,你已經把人罵走了,就不能消停一會嗎?”看到妻子儼如刀子般的快嘴,壓根沒有停歇的跡象,沈泰勇不得已用威嚴來維持家宅的清寧,“雖然你說得都是事實,但煩在語氣不對,大有中傷人的惡意。我們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要搞得人心惶惶、家宅不寧呢?而且你還當著新宇的麵指責熙俊,有你這麽做奶奶的嗎?”
“爺爺,奶奶和爸爸吵架了,你能不能勸勸他們?”懂事的沈新宇小心地拉了拉沈泰勇的衣角,說話間還不時偷瞄申琳,唯恐自己也惹惱了祖母而沒好果子吃。
望著孫兒的神情,申琳恍然覺出自己的過失,她慈眉善目地把沈新宇抱回座位,聲音極盡溫潤:“新宇怪,奶奶罵你爸爸是因為他不聽話,隻要以後他乖乖聽奶奶的,我就不會難為他了,我這麽做可都是為了咱家新宇啊!”
晚飯吃得並不算太平,擱下碗筷後,韓彩想到棄門離開的沈熙俊,心裏一度不是滋味,盡管家中人並沒有可以欺負他,但沈璟的反戈一擊、申琳的咄咄逼人都是家庭和睦的硬傷,難保他的心理不會發生偏執的變化,畢竟今時今刻,沈家大少爺的身份處境已經不同於往日。
念及此,她姍姍走出大門,遊走在棵棵桃樹,翩翩桃花下,回想著不久前沈熙俊就著這片大好的光景與自己吐露心聲,五髒六腑莫名扯出一陣酸痛感。
那天夜裏因總裁之位引發家庭糾紛後,心中覺得異常委屈的沈熙俊撇下一大家子,隻身一人混跡在燈紅酒綠的PUB,體會放縱墮落的生活,一連數日,他都夜夜笙歌,嚐嚐夜不歸宿。
幾日後就是沈家曆來的家庭聚會,當年沈氏家族祖輩設下這個傳統便是預防子孫們在外奔波操勞而忽視家庭的重要性,因此從沈泰勇掌執家政大權後依舊保留著這個不明文卻又備受親人重視的日子,每當這個時候,沈家的所有人都要推掉身上的事務,守時守約聚集在家裏。
沈泰勇坐在裝飾典雅素淨的餐廳裏,掃視著麵前堪比滿漢全席的美味佳肴,視線逐一從旁邊的妻子、兒女以及孫子身上掠過,轉眼之際,他龍顏大怒道:“俊兒為什麽還不出現?他到底還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
“爸,大哥可能有事耽擱了呢!”生怕公公大動肝火,讓和睦溫馨的氛圍灰飛煙滅,韓彩急忙勸道,“大哥是沈家的長子,不會忘記家庭聚會的,咱們還是耐心等等吧!指不定他一會就回家了呢!”
時間不留情麵地一點點流逝著,餐廳裏的氣氛也因遲遲未出現的沈熙俊而變得愈發凝重,察言觀色之間,沈熙妍實在忍不住說道:“爸,我們幹脆別等了吧!其實從上次大哥跑出家門後就極少會在人多的情況下回到這裏,就連公司,他也是無心打理,三天曬網兩天打魚的。我看啊,上一回大家可真是傷盡了熙俊哥的心。”
聽到女兒的話語,沈泰勇的臉色更顯鐵青,不多時,他耐住噴薄而出的怒火,走出餐廳,拿著手機撥通了自己安插在公司的眼線:“我讓你密切注意的那個人,最近有什麽動靜?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你都沒有向我匯報?哼,我可是在別人那裏獲得了比你提供的更有價值的線索,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要你何用?你別忘記當初我選擇你的根本原因是什麽,如果你違背我們雇傭協議,我一定有辦法治你!”
另一端甘心接受這連串指責與質問的人正是林莉,此時的她語氣裏充斥著的盡顯對沈泰勇的畏懼:“對不起,沈老,我……”
感覺到對方的震懾心理,沈泰勇的語調更加呈現出一發不可收的威嚴和無法抵擋的不耐煩:“現在我沒空聽你支支吾吾,快跟我說人在哪裏?”
“總裁正在流韻酒吧喝悶酒呢!”林莉簡短道露一句以此慰藉沈泰勇火急火燎的心情,爾後才補充道,“最近他的情緒似乎很低落,一連數日都在借酒消愁,好像想讓自己沉陷在清酒的世界裏一樣。我明白沈老對總裁的要求很高,所以要是我如實把他的表現告訴你,你肯定會動怒,想來想去我就暫且私自把事情壓下來了,以便等陰霾稍微消散後,再向你陳述。沈老,林莉不敢違背你的命令,你告誡過我的話我全部記在心裏,永不敢忘。”
原本沈泰勇還想對林莉隱瞞的行為進行一通斥責,但見她已經是一副知錯的模樣,便平緩住怒火,但他心裏依然對沈熙俊常泡在酒吧的行為感到相當不滿,自此他所有的言語轉化成一句言簡意賅卻非常嚴厲的話:“讓他立刻馬上回家!”
“爸,怎麽啦?”在沈泰勇發出怒吼的同時,沈璟來到他身後,等其掛斷電話後方才平淡地說道,“大哥是不是又去酒吧啦?也隻有他去那個地方你才會憤怒。”
聽著二兒子的分析,沈泰勇深深歎了口氣,聲調之中不掩對沈熙俊的失望:“俊兒尋常並非一個喜歡尋花問柳的人,可最近卻性情大變,頻頻在娛樂場所現身,要是讓好事的記者發現堂堂大世集團的總裁接二連三去風氣不佳的場所,再添油加醋宣傳出去,那要我們沈家的顏麵往哪擱?”
這番話適巧傳入申琳的耳中,她不急不慢地插話道:“自從他知道自己不是沈家名副其實的大少爺,又經曆了喪妻之痛,人性大變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沈熙俊的轉變卻隻能怪他自己抗壓能力太弱,要不然這點小風小浪對他而言應該是小事一樁,壓根不會放在心中太久。在我看來,這樣也好,反正新集團的事落實後,他也就和總裁職位無緣了,不管他的名聲是好是壞,也不會對公司產生實質性的影響。”
申琳的話自有道理,但襲入旁人的耳內,卻演變成了無窮無盡的擔憂,而這份貼己之情是從韓彩和沈熙妍兩個善良的女流之輩處湧現出。
沈熙俊身世突變,從表麵看風光依舊,但背後的痛苦卻隻有他自己知曉,而他現今的處境不由得令韓彩憂慮不已,她同情他,同情他的日子將會越來越難過,更擔心他,擔心他的心理會逐漸扭曲,以致做出出格的事來,但同時她又心存僥幸,總覺得自己認識的沈大少爺是一個謙和儒雅的翩翩君子,自省與自製的能力理應不弱,她祈禱著一切都會美好如初。
其實沈熙妍作為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她思考問題的角度不如韓彩來得深邃與透析,在她心裏湧生的不外乎是一個妹妹對大哥健康與心情的憂慮,可無奈的是她的力量微弱,不能幫沈熙俊在這個家抑或在公司謀得更多更大的職權,而她所能做的就是不斷地求神拜佛,祈求上天的憫憐。
然而沈熙俊接下來做的事當真是要辜負這兩個或傾城、或落雁女子的關懷了,因為家庭聚會一夜他不僅沒有赴約,更在翌日趕到江源警署把關押著的西本純子保釋了出來,至於他的用意,事外人一時間也無法忖度出。
西本純子出獄後就被沈熙俊安置在江源最豪華的酒店裏,她坐在鬆軟的大床上,直視著麵無表情的男人,不賣關子道:“你為什麽要救我?仔細說來我曾經害過你,你能以德報怨到底是你的品行本就如此高尚呢,還是你另有打算?”
“純子小姐希望我的此番做法是為了什麽原因呢?前者還是後者?”沈熙俊右側的嘴角輕蔑上揚,原本帥氣的臉龐呈現出絲縷的奸邪,“那晚在酒吧你為何要故意接近我以及事後為何要汙蔑我,此間一係列的動機我也算弄明白了。不過最讓我有興趣將你保釋出來的原因卻是純子小姐的遭遇,也可以說是你的底細。”
“我的底細?”西本純子彎彎的柳眉緊緊聚蹙,一張略帶蒼白的圓潤鵝蛋臉現出滿滿的困惑,“沈先生的表情讓我感覺你一點不懷好意。中國人常說一句話‘無功不受祿’,既然你花費心思把我從監獄裏弄出來,應該是有求於我吧?”
聞言,沈熙俊默默搖了搖頭,良久才啟口道:“我對你沒有懇求。剛才我就說過了,救你是因為純子小姐的遭遇可憐,你年紀輕輕時就被親生父親賣給政界要員換取有價值的情報,事情敗露後更被一大幫男人玷汙,一個姑娘的美名就此湮沒,為了生存,你自願成為遊輪主的情婦,即便是在遇到我弟弟沈璟後,也沒有得到一個女人應有的浪漫愛情與美滿生活。不得不說你一直是上天的棄兒,一直也在遇人不淑,很是淒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