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迷途之夜（十八）
“聽說這次可以見到四大領主，真是難得的齊聚一堂啊”一名路人如此說道。
“是啊，聽說前段時間還見到了香浮城的前花魁——香浮諾呢！”另外一名路人說道。
“哎，真是羨慕他們啊。我們來的真不是時候，香浮諾自從嫁人後就再難得一見。雖然平日裏她也會輔佐龍公子打理店內事物，可是她也不怎麽出來啊”
“雖然如此，她正是因為有‘醉顏樓’花魁的名號才被允許和龍公子成親成為正室的，不然一般的名妓都隻能做妾室呢！”
芳錦在無意中路過‘林源莊’的時候，聽到了站在外麵的人正在議論幾天前的事情，對於他們口中提及的美人——“香浮諾”有些好奇。
於是，便上前問道“不好意思，請問你們說的那個‘香浮諾’是什麽人啊？”
兩人同時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不會吧？！現在竟然還有人不知道她的存在？！”其中一名說道。
“香浮諾可是‘醉顏樓’的頭牌，傳說中她是風華絕代，氣質淡然悠遠。隻要有人見上一麵就絕對不會忘記的容貌，同時她當年是受到香浮城城主的讚賞而被認作為妹妹，在才學、音樂方麵無人能及。有人曾讚賞過她的容貌，是連‘霜美人’都無法相比的”另外一名有些激動的解釋道。
“雖然我沒有真正的見到那個‘香浮諾’，不過相傳，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會想到一句話——‘此女隻應天上有’不食煙火，傲立寒霜”不知何時，傾沐聆和雪淩皓已經站在了芳錦的身後。
“你這家夥肯定沒有見過，不過那個盛傳的‘香浮諾’可是聞名不如見麵啊”傾沐聆毫不留情的嘲笑受到了雪淩皓的白眼，但是他有些開玩笑的說辭雖然其他人不信，可是芳錦卻是覺得他的說的應該是真的。
“那你形容形容她的長相！”顯然，他們兩人有些不服氣了，這句話的火藥味很重啊。
“要是形容的出來，就不叫風華絕代的佳人了！”傾沐聆眼中的戲謔之意令氣氛更加尷尬了，芳錦有些頭疼。這家夥能少惹些麻煩嗎？
“好了，風流情種。趕緊走吧，這裏就是‘林源莊’了”雪淩皓對此顯然不屑一顧，而對於兩位路人也隻是點頭示意。盡管在外人看來很是無禮，可是對於芳錦和傾沐聆來說卻是很少見到。
糟了！
原本是被源敏打發出來處理外麵事情，可是卻在處理完之後發現了她的存在，不禁感到心中一驚。而在瞥見雪淩皓那探視的眼神之後，更是下意識的避開他們。
所幸芳錦並沒有發現綠苒的存在，而雪淩皓雖然瞟到一眼。可是也並沒有放在心上，所以才給了綠苒逃跑的機會。
回去之後，綠苒就盡量少踏出‘雲軒’。後來被問及的時候，隻好將實情道來。而出乎她的意料的是，他們的反應竟然如此平淡。
隻是簡單的交代了必要的事項，而且祥瑞穗他們的說辭似乎是被統一了一樣。
祥瑞穗：“既然都是同病相憐，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畢竟是莊主，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那確實是這樣。
源敏：“我理解那種尷尬的感覺，所以在她走之前，想躲多久就躲多久”
——反正也躲不過一個月。
……
走在路上的綠苒，突然想起這件事情。其實本不用自己去找的，這個習慣還真是奇怪。如此想著，綠苒再次折返回去，扇子扇起略帶濕潤的風。邁著急促的腳步，在趕回去的一時間，一直昏迷不醒的傷者也正好醒來。
綠苒製止了正打算向她匯報情況的婢女，示意她留在這裏先不要說話。自己走上前去，坐在床邊。
“我叫奕嵐”
她冷不丁的冒出這樣一句話，綠苒感覺有些懵了。不過在會意過來之後，還是溫和的笑了一笑。
“嗬嗬，我叫納蘭容衿”
而奕嵐視線卻一直盯著綠苒，饒是平淡的視線，卻也令綠苒心裏有些毛毛的。
“和以前看到的樣子不太一樣了呢”
嗯？
令綠苒真正驚訝的，是她看到了奕嵐所說的最後一個口型。這個時候，她的眼神有些凝重。
——這個人，知道我的名字。
“雖然我沒有這個資格說，可是”奕嵐的話令綠苒回過神來“我希望能為你做點什麽”
“能解釋解釋這麽說的原因嗎？”綠苒有些漫不經心的搖著扇子。
這麽說很奇怪啊，應該沒有人會在醒來之後就立誓要報答誰的吧……啊，除了一個……
但是她的來曆誰都不清楚，當初辯矽是源敏的熟人，似乎莊內的人都認識他。不過最主要的，是與自己沒有多大關係。辯矽有源敏和莊內的人照顧，即使是向自己宣誓。可是如今的情況不一樣，出了什麽事業完全是自己的責任，無法推脫。
雖然已經忘記了當初是為什麽不通知他們一聲，就將奕嵐救回來的原因。不過既然已經將人救了回來，就容不得有後悔的機會了。
現在，至少將情況弄清楚再匯報吧。
在短暫的沉寂之後，奕嵐直視著綠苒的眼睛“當初到達‘原界’是奉公子之命，他讓我來索取玉洛修公子的性命”不出奕嵐所料的，她的眼睛越瞪越大。但是既然都已經被人殺過一次，那麽這條命就不再屬於那個人了。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
“借你的手，取他的命”奕嵐說的有些慢，慢到和綠苒搖扇子的速度一樣。直到綠苒停住手中的扇子，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綠苒的發絲沒有再四處飄散，乖乖的回歸沉寂。一時間，她的表情凝滯了。而奕嵐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似乎是在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
“餓了吧，我去煮東西給你吃”綠苒的嘴角泛起一絲違心的笑容，奕嵐的目光暗淡了一些。綠苒在踏出房門之前，背對著奕嵐麵無表情的說道“吃飽之後，做好心理準備”她捉住門廊，回首“我會詳細的拷問你”話語中戲謔的味道令奕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頃刻，奕嵐摔在床上，捂住嚴謹苦笑。而剛才的婢女則是被綠苒帶了出去。
“剛剛的情況怎麽樣？”綠苒走在前麵，頭也不回的問了一句。
“奕嵐小姐一直都在昏睡中，偶爾會有幾句囈語”跟在綠苒後麵，身穿水綠色短袖衫的婢女，那乖巧的樣子，如同她頭上的雙丫髻一樣。
“沒有其他的了嗎？”
“沒有”
綠苒停下腳步，眼光灼灼“我需要你一五一十，一個不漏的說出當時的情況”
在從婢女那裏探聽到的情況，可以知道，奕嵐確實是沒有什麽怪異的舉動。
綠苒在進入廚房之後，突然發起了呆。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有一位友人”雪淩皓在進入‘林源莊’之後突然開口問道。
芳錦驚訝的停住了步伐，不過口中卻模糊的應著“嗯，怎麽了？”
“我想聽聽她的事情，可以說嗎？”雪淩皓一行人在小二的帶領下落座其中的一個雅座。
“可以”芳錦的眼眸黯淡了一會兒，隨後答道。
“那她現在在哪兒呢？”傾沐聆順口就問道。
然後氣氛有些沉重，雪淩皓責備的掃了他一眼，後者無奈了。
“坐吧”雪淩皓歎了口氣，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
他們都紛紛入座，芳錦開始講解“她是落魄家的小姐，我和她是在八歲的時候認識的”芳錦的聲調不大，靜靜的輕輕的，有些緬懷的情感。而他們在接過茶水之後便安靜的聽著。
“我曾經查過她的事情，明明是直係家的千金。卻過的連旁係都不如，偏偏心性卻比那些直係的小姐都要高，一般人輕易不放在心上”
傾沐聆發出了疑問的聲音“怎麽個不放在心上？”
“嗯…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不怎麽放在心上”芳錦難得的沒有說清楚。
“繼續”為了避免芳錦一直沉浸於如何遣詞造句中，倒不如讓她繼續說下去。說不定能夠解除疑惑。
“初次認識她的時候，正巧碰到她在和君家直係千金吵架”芳錦不禁笑了起來“沒有想到在那樣禮儀嚴謹的世族中還能看到這樣的場麵，真的是比之前看到那些戴著貴族小姐麵具的人，有意思的多。所以在看到她處於下風的時候，就忍不住上前幫了她一把”
芳錦見到如此情況，立刻沉著一張臉走上前去，語氣相當不善“身為禮儀模範的君家，竟然有如此不講禮數的千金。真的是相當有失身份”芳錦話鋒一轉，變的輕蔑起來“想必是哪家不識大體的小門小戶，讓自家的女兒混入這高雅的宴會場。企圖有什麽行動吧？”
芳錦揚起刺目的笑容“不過，你很不幸。轅家與君家有著不淺的交情，想在我轅芳錦的眼皮子底下有什麽失儀的事情。有辱君家家風，那麽我就在此先處理了你，然後再向君家家主致歉”
語畢，芳錦將臉貼近她，故意用陰森的語氣說“這點權利，我還是有的。某位小姐”
還沒有等到那位小姐反應過來，芳錦就用相當生氣的口吻大喊“君家的護衛呢？怎麽警惕性差到放這種人進來？！都不想幹了嗎？！”
一聲嗬斥，讓宴會場的氣氛立即冷卻下來。眾人看向芳錦的眼神都是有些異樣，被眼光包圍的三人。芳錦怒目而視的看著那群黑色衣服的保鏢，綠苒若無其事。隻有先前還在和綠苒吵架的君家小姐有些慌了手腳，神色慌張的環顧四周。
但是在君家人趕來之前，芳錦信心滿滿的以為綠苒會向她道謝。結果綠苒僅僅是看了她一眼，然後極為簡潔的說了句“告辭”就轉身不再理會芳錦。這讓她感到非常的鬱悶。
“你這樣在宴會場上找麻煩，不會惹來君家的不快嗎？”傾沐聆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
“她本來就是犯了錯準備被貶的人，我這麽做隻是在幫他們減短時間罷了。況且就算我處置了她，君家人也不會說什麽”芳錦的臉上揚起了不可一世的笑容。
“世族之間，有著特殊的規定。直係中人，沒有處罰人的權利。不得擅自挑釁他人，不得在眾人麵前無禮，不得頂撞長輩。違者，則被視為是有辱家風。會被貶為旁係中人”芳錦托著臉，麵無表情的用念經一樣的口吻說著君家的家規。
“相當腐朽，古板的思想啊。等級之間的區分也很明確”雪淩皓發表感言。
“之後，我故意找她。還帶著在玉家交好的玉洛修，玉洛桓”芳錦的眸光暗淡不少。“在看到是我們之後，很不給麵子的立刻把門關上。不過後來還是夫人將我們放進去的，一來二去的，也漸漸熟悉了她的脾氣，逐漸成為了好朋友。但也到此為止了”
芳錦看了看他們“從那以後，她失蹤了三年。我們怎麽找都沒有她的消息，仿佛是人間蒸發了一樣。誰都找不到，可是當重新找回來的時候，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夫人用憐惜與心疼的眼神看著她，什麽話也不說。過了一段時間，我才知道，她…”芳錦的話被傾沐聆的手勢打斷。
“聽你說了這麽久，那個‘她’你的好友，到底叫什麽名字呢？總是‘她’來‘她’去的。我也不知道是誰啊”
雪淩皓雖然沒有開口，可是芳錦知道，他也是這個意思。
“她叫綠苒，君綠苒。曾經因為覺得她有意思才去接近，才會成為好朋友。可是現在不是，她不是我的好友，不是”
“那天”芳錦深呼吸了幾次，將話題重新繞回來“從她看我們的眼神開始，就大概猜到了她出了什麽事。可是在真正聽到她的失憶是永久性，而不是暫時的時候。還是會感到悲傷”
“重新回來的綠苒，在一段時間內，是一個不會笑，不會哭。隻會望著天空發呆的布偶，完全不像一個人，之後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她的眼神突然不再空洞，有了生氣。隻是那種眼神似乎與之前她有些不一樣，恢複過來的綠苒會笑了，很溫柔，舉止得體，落落大方。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直係小姐，而不是現在落魄的直係”
“可是，綠苒沒有再哭過，不會做出之前把我們丟在門外的行為。也沒有在我們麵前生過氣，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溫柔的。就算我向她發脾氣她也像沒有感受到一樣，隻是在笑。我覺得那樣的綠苒很可怕很虛偽”
“似乎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影響到她一樣，我討厭這樣的感覺。所以會故意製造一些隻能由她處理的麻煩，漸漸的，她會歎氣了。會不悅的皺眉，會在我的麵前殺人”芳錦的最後一句話，令二人不禁警惕起來，也被嚇到。因為芳錦的語氣中似乎透露著血腥味兒。
“洛修是在我的麵前被殺死的，那晚，她拿著那把鐮刀衝向洛修的時候我就站在上方。卻眼睜睜的看著洛修被她殺死而沒有任何動作！我是幫凶！如果當時我阻止了她，或許洛修就不會死，她也不會失蹤……哇……”芳錦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緊握的拳頭泄露了她的情緒。到了最後完全失控，傾沐聆和雪淩皓顯然是被嚇了一跳，兩人的手足無措揭露了他們都不擅長安慰人的這個事實。最後傾沐聆想出了一個辦法，吹了一首曲子芳錦的情緒才穩定了下來。
“今天你也累了，早點回客棧休息吧”傾沐聆有些疲累，他也想早點休息了。
“嗯？這裏不能住宿嗎？”芳錦疑惑了。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這裏是不設投宿的地方，是從很久以前就傳下來的老規矩。後苑處是莊主的個人住所”傾沐聆耐心的解釋道，並且為她指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