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十年(三)
——隻是……為什麽城主偏偏就要認她做妹妹?!單單是因為她的身世可憐嗎?家破人亡的又不僅僅是她一個人……我那麽努力地接待客人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能夠讓她過的好一些嗎?!這樣還不夠嗎?!
——不對,不對。阿諾是我的朋友,在這個地方唯一能夠交心的人。所有的人都會背叛我,唯獨她不會。一定是有什麽原因才對,一定是!對……
淩出塵在屋內煩躁的走來走去,表情變換頻繁。在確認了心意之後,終於展顏一笑。她在銅鏡前簡單的擺弄了一下之後,就急忙忙的走向納蘭諾所在的地方。
在經過一番交談之後,急於求證的淩出塵沒有察覺到,納蘭諾那勉強的笑容是多麽容易被看穿。
在笑著送走淩出塵後,她感覺自己心中的一麵牆將要崩塌。猛然坐在凳子上,仿佛心中有一股惡意的力量在折磨著自己。不斷的想要逃離卻毫無這個辦法,隻有愈纏愈緊的絕望。她將臉埋進手掌中,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從裏麵傳來。
——原來她就是這麽看待我的嗎?認為我會奪走屬於她的榮耀。可我寧願不要這份榮耀……
在知道實情之後,淩出塵也懊惱自己的衝動。如果在此時失去了唯一的朋友,那麽她在這裏就真的無立足之地了。
剛好在這個時候,有小廝來報。說有人希望能夠見她一麵,雖然淩出塵現在不太想見誰。可是如果剛剛才當上花魁便如此行事,隻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非議。所以隻能勉強去了。
不過,她暗自慶幸。如果沒有應答下來的話,恐怕就不會見到他了。
隨後,淩出塵才從猩紅珠釵這件事上知道,原來龍嘯麟真正的救命恩人是納蘭諾。淩出塵的心,開始慌亂起來。
“我一直都非常希望能夠再次見到你”龍嘯麟如此說道,話語中帶著強烈的興奮。令淩出塵不太適應。
“你怎麽了?”淩出塵下意識的說出了這句話。
“那天你在冒險救了我之後,這根珠釵卻在慌忙之中弄掉了。因為很特別,這樣的款式已經很少見了。所以我擅自猜想,這應該是你很喜愛的物品才是”龍嘯麟的眼神逐漸溫柔起來,淩出塵卻感到愈發不安。
“是啊,因為是偷偷跑出去的。所以也沒有辦法向其它人說明這件事情,因為我一時衝動才……”淩出塵的臉上出現了紅暈,說話也漸漸開始結結巴巴了“不過,這根珠釵的確是我最喜歡的東西!”因為她在龍嘯麟麵前說話的聲音本來就小,即使是想要喊出來也不算很大。而現在又害羞的幾乎要將頭埋進去了,所以聲音更加的小了。
“確實如此”龍嘯麟相當淡定的接口,連淩出塵都顧不得害羞連忙看向他,瞳中滿是詫異。
“這還真是因為珠釵而起的緣分呢,你叫阿諾是嗎?”龍嘯麟來到醉顏樓的時候,正好趕上花宴的後期。隻知道結果,卻不知道過程的這麽一類。其實龍嘯麟知道這個名字是因為絹上有一個“諾”字。而醉顏樓的新興之秀則是納蘭諾。
“是……是啊……”淩出塵的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雖然僅僅隻是一瞬間,但也足夠令她心跳加速了。
“那天看的不太真切,但是……”龍嘯麟眼神肯定的凝望著淩出塵“那樣的氣質,讓我能夠一眼就認出來”
“是嗎……”
……
他們兩人在交談的時候,龍嘯麟一次都沒有提到過名字的問題。為什麽明明是喊“淩出塵”出來,但走進視野的,卻是“香浮諾”。等到再想起來的時候,卻是幾十年之後了。
而淩出塵則是將交換名字的原因以及身份的想法全部說出,因為情緒不穩,也連帶的說了一些傷人的話。無法再忍受淩出塵那咄咄逼人的語氣,納蘭諾很不爭氣的答應了不公平的條約。之後又再次想要自暴自棄,每當看到庭院中的那顆櫻花樹時,就會有一種看到了故鄉風景的感覺,即使現在已經不在了。
很不可思議,仿佛隻要看到它就能夠讓心情平靜下來。
而她也看到了一個令人意外的人物,在與他的交談中。開始深深懊悔答應交換名字的這個做法。這樣的想法如同發芽的種子一般,膨脹的越來越厲害了。完全沒有辦法再繼續交談下去,而他的那種語氣,那種帶著責備的語氣令納蘭諾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因此逃開了,盡管連她自己都知道很沒有出息,但是現在不想和任何人爭論什麽。
幾天之後,代凝霜與黎空拚盡全力的封鎖納蘭諾出逃的消息。但僅隔兩天,淩出塵便跟隨著一起出逃了。那個時候,黎空曾一度認為自己要完了。還好有代凝霜陪同一起,不然真的要撐不下去了。
過了數年之後,阿諾改名叫納蘭諾,有時會讓人稱呼自己為淩出塵。但是因為名聲太響所以並沒有成功,於是就一直稱呼為納蘭諾了。反正她的名聲也沒有傳到“迷途之城”來。
雖然有提到過要喊“淩出塵”,但是沒有任何人放在心上。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輾轉來到“迷途之城”的時候,饑寒交錯、身心俱疲。一個不留神,就暈倒在了祥瑞穗的府邸前。那個時候,他已經成為了一方的領主。“千麵儒生——祥瑞穗”而祥瑞穗因為一時興起,便救起了她。順便還好心的提供了休憩的場所,但是現在的納蘭諾卻沒有那麽聽話,時不時的出去晃悠兩圈再帶著傷回來。一直持續了有一年的時間,沉寂了下來。
也因為這樣的原因,納蘭諾結識了許多的人。傾赤聆、蘇長陌、辯矽都是不打不相識。或許是緣分使然,幾人都成為了好友。也因為時不時就要往來的緣故,其實是因為納蘭諾又到處去鬧了。將一直僵持的關係也打破了,得知了對方的心性之後,便也沒有那麽多的顧慮了。
如此相安無事了數年之後,幾人的關係逐漸密切起來。但因為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再度將納蘭諾心中的平衡打破,瘋了一般的衝進臨界的混亂地帶。因為身上的衣著布料而成為了劫匪的獵物,在廝殺拚打中納蘭諾的身影及神情都仿佛是地獄裏的修羅一般。在那幫劫匪被殺盡了之後,偏偏又下起雨來,被雨水衝刷之後就像戰場一樣。
納蘭諾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禁感到心酸。握著劍的手也更加用力了,整個人的身子都顫動了起來。
她整個人都雨中淋著,落在源敏的眼中更加顯得飄渺而非落魄。仿佛隨時都會憑空消失一樣,不由得衝了上去企圖用大聲吼叫將她的神魂都喊回來。此舉確實有效,也因為高聲的喊叫而將正在尋找祥瑞穗等人引來。
看到不斷呼喚納蘭諾的源敏時,他們才注意到一旁的源敏。才剛剛來到“迷途之城”的源敏,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從家中逃離的時候,正好是家中的混亂時期,又是逃婚出來。所以又急又趕,先是用全部的家當以及衣裳從準備劫色的人手中得到一個機會,然後再騙他們說自己有無鹽之貌且有惡疾想,所以嚇退了他們。隨後又扮作相當潦倒的乞丐,一路逃到金縷苑用討來的銀子為自己換了幾套幹淨的衣衫。準備順著“芴苒祭”的時機混進城中,避開父母的追蹤。
結果就看見了納蘭諾,碰上這樣的場景。也不知什麽原因竟然就衝上去,想要將納蘭諾喚回來。因為兩人都處於失控的狀態,迫於無奈傾赤聆隻能將源敏打暈,然後一路帶了回去。
而源敏因為一路上的奔波勞累,心力交瘁。竟然比納蘭諾還要晚一天醒來,這個時候幾人才從納蘭諾的口中得知。那個時候,如果沒有源敏失控般的呐喊,恐怕就會沒有求生的欲望了。因此,也善待了源敏。
在源敏醒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問納蘭諾的情況,這樣的舉動更加引得她的好奇。雖然問源敏也不知道原因,但是卻令她道出了心中的願望。因此便收留了她,而後便一起決定日後“還恩”的時候,也救一人。
因為源敏當時雖然言行相較同齡人已經是很穩妥,所以其它人也沒有給過臉色。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沒有令眾人忌諱的想法。一來二去,在不斷的接觸中也漸漸熟識了起來。並且因為源敏有能力可以管住其它仆人,也就令納蘭諾省心不少。
沒有人追問源敏的過去,相互之間仿佛是約定好了的一般。都沒有問過對方的過去,隻是靠著一種淡淡的友誼支撐著。除非到了必須要打破的那一天,不會有人提起。
雖然源敏與納蘭諾的出現,將“迷途之城”激起了不小的漣漪。但是將這樣的平衡打破,卻是在綠苒出現了之後的事情。
……
“源敏,城中的情況如何?”納蘭諾看到剛剛回來的源敏,原本就心中著急現在更是第一個開口問道。
“是好消息”源敏此話一出,就像是一顆定心丸一樣“城中的疫病已經被壓下來了,再過兩日就可以打開城門讓人們進出了”
放鬆的聲音此起彼伏,這個時候源敏才意識到。坐在大廳中的人們都在聽著源敏的消息,不由得想要趕緊坐下來。
“我們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到?”綠苒看了看源敏問道。
“大概在一個月後就可以到吧”回答她問題的,卻是祥瑞穗“雖說請帖上寫得是十一月初,但實際上開始的時間卻是十一月中旬的時候”
“正好也不會令時間相衝,那個時候的龍紡閣是很安全的”納蘭諾放心的吃著桌上的菜。
“既然都這麽說了,我也沒什麽好不放心的了”綠苒也加入到了進餐的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