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十年（二）
“對了，午間有一場筵席！要趕在那個時間之前回來！”淩出塵費力的大喊，聽到這個消息的納蘭諾頓時臉色大變。
“這個話該早點說！！”真是的，不就隻剩下兩個時辰不到了嗎？趕得回來嗎？
“那就再追加一兩銀子！！”淩出塵站在廚房門口大喊，隨後提起襦裙，去尋找下一位的幫助了。
“這是我該得的！！”喊完之後立刻拔腿就跑，狂奔至五十裏之外的店麵。而因為狂奔的緣故，原本需要半個時辰的路程就這樣大大的縮短了。
“那支簪子上有一顆十分靈巧的紅色珠子，因為非常特別，所以你能一眼認出來”
——真的呢，猩紅色的珠子的確十分靈巧。仿佛要活過來了一樣。
“老板，這支簪子多少錢？”納蘭諾雀躍的問道。
……
“您請慢走！”希望不要再來！
老板笑著送走了納蘭諾，手中攥著遠遠少於原價的銀子。
心情大好的納蘭諾，踏著輕快的步子。抬頭看了眼太陽，發現時間還早。於是就去周邊逛了逛，也買了一些可能會用到的草藥。最近黎空的心情不太好，而且總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家夥去挑戰她的情緒。
有備無患吧……
突然，納蘭諾停下了腳步。望向不遠處的小樹林裏，她的神色慌張了起來，打算不顧一切的向著那個方向衝去。但是她殘存的理智阻止了她的腳步。
——等等！我為什麽要這樣做？！
——“救我……”虛弱的聲音還在持續著。
納蘭諾再次企圖向前邁，但是又覺得不應該去。因此焦躁的跺著腳，掙紮半晌之後。還是決定前去救人，雖然心中已經將自己罵夠了。但現在也已經改變不了什麽了。
“這個人……”納蘭諾驚訝的看著剛剛被搶劫過的龍嘯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是的！一個大男人竟然都不知道要怎麽保護自己？！”納蘭諾一邊發著牢騷一邊說道。在搗騰草藥的時候，感覺到他手中握著什麽東西。無奈他握的太緊，以納蘭諾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能夠鬆開。
“受不了……”納蘭諾歎了一口氣，將手指覆在緊握的拳頭上麵。心中默念一段詞之後，從指間流露出一團乳白色的光芒。她猛然睜開眼說道“……鬆開！”
“龍…嘯麟……”她將那條有些類似鏈子的珠穗放在眼前，仔細端看著上麵的字。
“這應該是名字吧”原來他姓龍啊……
即使是後來回憶起來的時候，仍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那樣做。在決定之後，拚了命的跑過去，又毫不猶豫的救下了龍嘯麟。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那麽她所希望的。就是不要遇見他，這樣就不會有那場意外了，以至於延續了二十年的誤會並且被用以交換名字活下去。
她並不知道，在她緬懷過往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氣質與淩出塵有著驚人的相似。而正是因為這個背影，給正在尚未清醒的龍嘯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直沒有忘記。
後來，納蘭諾因為遲到。未能及時侍宴，而招惹到了黎空的懲罰。說心裏話，納蘭諾其實是非常不想做小二的。現在的工作還能上一個台麵，但是再下等就是粗人的活兒了。
那樣的事情，怎麽可能讓它發生！
——最近的她，有點奇怪啊……怪在哪裏呢？
最近的淩出塵總是在發呆，時不時的還會發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笑聲。或者是突然沉寂下來，周身仿佛都掩蓋上了一層悲傷的色彩。
離花宴越來越近了，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她可不能出什麽事情。
“你怎麽了？”納蘭諾決定還是問一下比較好“不舒服嗎？”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她的臉色。
“我沒事啦，倒是你。總在冷水裏泡著，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淩出塵接過被熱水泡過的帕子，將納蘭諾的手包在裏麵。雖然沒有什麽作用，但是心中還是感覺暖暖的。
“謝謝”
“對不起……要是我能夠再有用一些就好了……”淩出塵將額頭抵在她的手上，用嗚咽的聲音不斷說著。她的淚水早已將納蘭諾的襦裙沾濕，而帕子裏的水，也因為淩出塵緊握的雙手將裏麵的水擰了出來。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現在也隻剩下這句話能說了，起碼能夠起到自欺欺人的作用。
——可這一切，真的會好起來嗎？
納蘭諾不知道，心中一團亂麻。
喝的有點微醺的香浮淩均正打算出來醒醒酒，就看見山頭上站著一名從來沒有見過的女子。與那顆櫻花樹的光華相輔相成，仿佛她就是從裏麵走出來的一樣。
雖然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可以說是像是從泥堆裏麵打滾回來一樣的狀態，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凝望月亮，站在櫻花樹邊的身影卻是如此的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他不能知道納蘭諾在想些什麽，但是卻能夠看到。看到她痛苦迷茫的表情，那樣的心情仿佛滿溢的水一樣湧出杯子。納蘭諾的心情已經感染到了香浮淩均，不知不覺的，香浮淩均的神色已經發生了變化。
仿佛是為了宣泄心中憂傷的感情一般，納蘭諾在樹下舞動了起來。那帶著哀傷感覺的舞步，令她看起來就好像脫離凡塵的仙子。世間的一切都已經遠離了她，即使是現在最好的舞姬，也沒有辦法與她現在帶著青澀的舞步相提並論。
眼波流轉之間，香浮淩均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再繼續觀看，會被發現的，反正也不急。
或許納蘭諾自己都沒有發覺，在她的情緒到達某一種狀態之後。即使衣著襤褸也難掩其光彩。
而香浮淩均卻不知道，納蘭諾在回首的一瞬間看到了他。雖然隻是一個側影，但要讓納蘭諾認出來卻不是難事。
他們三個人在偶然的情況下，推動了命運的齒輪。這一切，都已經無法回頭了。
在百花宴之前，會有三天的流水宴。第一次舉辦的時候，黎空本來是根本不想舉辦流水宴的，因為代價太高。可是代凝霜說應該試一試，因為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客人來了。
到現在，成效相當可觀。正因為如此，黎空才會在百花宴上宣布，代凝霜成為副掌櫃。並且更加信任她了。
“你是……”在百花宴上，因為被指名要去侍宴。沒有辦法，正在招待客人的時候，卻意外的看到了香浮淩均。本以為隻是在心裏驚訝，卻不想竟然喊了出來。
“嗯？”香浮淩均正懶懶的巡視著周邊的一切，聽到了聲音才被拉了回來。正好看見納蘭諾一臉震驚的樣子，不由得起了玩心。
“抱歉”納蘭諾第一反應就是認為，他會找茬。所以幹脆利落的道歉。
“沒事”香浮淩均也不想如此深究下去“看到清理幹淨的你，反而沒有那種感覺了”之前看到的那種攝人心魄的味道了。
“啊？”納蘭諾不理解他在說什麽。
“你的舞跳得怎麽樣？”
“你怎麽會……”
“好奇嗎？”香浮淩均毫不猶豫的追問，令納蘭諾越來越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我覺得你很有意思，比剛剛的‘泣美人’有意思多了”
“出塵嗎？”
“原來你認識她嗎？！”香浮淩均感歎了一會兒。
“我沒有問她的名字，那種隻知道楚楚可憐的女人。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香浮淩均很老實的說了，帶著對淩出塵的漫不經心。這一點，納蘭諾更加不知所措了。這時候是應該生氣還是該感歎？
“那你喜歡什麽樣姑娘？”為什麽我會問這個……
“天女流霜那樣的？”好隨意……不對，太敷衍了……
“你那什麽語氣……”納蘭諾已經無語了“如果再繼續與你攀談下去，恐怕就真的會被趕出去”
“黎空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才對……”
“天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總之她對我的意見很大”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後說“這樣我就更不理解當初為什麽要把我救下來了”
“隻會一味驕縱孩子的父母不是好父母”香浮淩均放下手中玩耍的酒杯“她會這樣對你，或許是為了讓你去找她”暫時收起了玩笑的表情，這樣的神情令納蘭諾不得不開始思考。
“你叫什麽名字？”他輕笑一聲問道。
“阿諾”
“姓氏呢？”
“沒有”
“這……”香浮淩均做出了苦惱的姿勢，雖然納蘭諾想問怎麽了。可是卻沒有辦法問出口，在掙紮之際，便聽見他說“那你隨我姓，好嗎？”
納蘭諾大吃一驚，一時間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覺得你很有意思，當我的妹妹怎麽樣？”香浮淩均笑著說道。
“抱歉，如果你是覺得我可憐的話。心意我領了，但是也請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納蘭諾這次是真的準備走人了。
“那我就去和黎空說一聲，讓你提前嫁人好了”納蘭諾立刻轉過身來，卻發現他說話時的神色完全沒有發生改變。
“我還沒有落魄到這個地步，而且再過幾年也可以出得去”又沒有簽死契，來去自由，甚至雇主都不能決定婚姻。
“嗬嗬……”香浮淩均一臉輕鬆的說道“新頒布的律例中，似乎有：‘活契五年之上的雇工等同於簽署婚契，由雇主決定婚姻’這一點吧”
納蘭諾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這一點她完全沒有聽說過。
“順便提一點，這條法令是我加上去的”
這句話如同深海魚雷一般，狠狠的將納蘭諾的思緒炸亂。由此，她可以想象的到眼前的人是誰。
“你是……城主……”納蘭諾竭盡全力令手中的端盤不會掉下來。
“恭喜你猜對了”一瞬間，納蘭諾覺得。似乎沒有什麽事情能夠影響到他，而且相當獨斷專行。
深吸一口氣，納蘭諾將端盤上的東西一件接一件的放在桌子上。然後，用力的朝香浮淩均的腦袋打下去。因為平時經常拿這一招去對付淩出塵，所以連香浮淩均都沒有反應過來。
“除非你給我一個足夠說服我的理由！”看來沒辦法拒絕他了。
“剛剛的那個理由不行嗎？”香浮淩均揉著剛才被打得地方，接著又被打“當然不行！”
“那好吧，今天好好休息。我也好好想想……”
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後，納蘭諾也沒有再繼續留下來。可是，接下來。她是真的沒辦法好好休息啊！
仿佛是對待尊貴客人一般的待遇，連基本的活兒都不允許自己做。一瞬間，身價倍增。連周圍的人都眼紅，目光不善了起來。而淩出塵則是相當高興的來恭賀自己，高興的都哭了起來。好不容易將淩出塵哄了回去，卻迎來了黎空。
現在隻要一看到她就覺得心驚膽戰，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而黎空來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告訴納蘭諾香浮淩均想要傳達的話。
雖說是傳話，但是黎空拿來的卻是一隻錦囊。交給納蘭諾之後便離開了房間，去安排她登台的事情。這些事情，現在的納蘭諾還不知道。
打開錦囊卻是在納蘭諾的耳邊浮現出這樣的一段話。
——“我是在看過你的舞蹈之後才有的這個想法，如果你願意上台跳一曲的話，淩出塵就可以自由選擇婚姻對象。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就隻能由黎空來決定了。因為她簽的也是五年之上的契約”
這麽一段話，納蘭諾真的是無法再拒絕了。
“隻是一支舞，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才對”納蘭諾用這樣的話，勉強安慰自己。
——丫頭，好好努力，別讓我失望。
黎空在臨走之際，在心裏留下了這麽一句話。之後，在流水宴第三天的時候，納蘭諾再次見到了香浮淩均，他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是卻十分強烈的要求納蘭諾將臉蒙上，雖然不清楚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不過還是聽從了他的意見。
在花宴上，她以一支宛若流仙的《月下相會》拔得頭籌。同時，因為麵紗的緣故更加增添了神秘的色彩。本來就會在舞蹈之時氣質出眾的納蘭諾，被麵紗遮住。更加凸顯了她的氣質，花宴還沒有結束。就已經被冠上“舞傾城”的名號了。
這一點，是連黎空都沒有料到的。雖然看得出，她是個好苗子。但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大的效果，她十分慶幸自己賭了這一把。
之後，淩出塵以其出眾的樣貌，以及高超的琵琶技巧。獲得了“泣醉顏”這個殊榮，所以，一個晚上的時間。便產生了兩位花魁。
而在當晚，香浮淩均就自動暴露身份。於是，沒有姓氏的阿諾。在那天晚上，變成了香浮淩均的妹妹——香浮諾。
頓時，不僅僅是她的身價倍增，所有的頭牌都是身價倍增。
因為被城主認做妹妹，黎空的腦袋空白了一段時間。還是代凝霜緊急行動才將她拉了回來。
事後，所有的頭牌以及“醉顏樓”的姑娘們全部都十分感謝納蘭諾。而她，因為有黎空的故意為之。繼續著千金般的生活，雖說納蘭諾對這樣的生活沒什麽感覺。和之前一樣，隻是覺得有什麽陰謀在隱藏著一樣。感覺很奇怪。
也是在同一天晚上，淩出塵再次遇到了龍嘯麟。卻在與他攀談的時候得知，他真正遇到的。應該是代替淩出塵出門的阿諾，如今的香浮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