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出世
他是一個不信來生，也不打算有來生的人，所以報應這兩個字，在他的耳裏格外好笑。
陸霓裳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嶄新卻裝修豪華的大廈，她怎麽看著格外刺眼？
當所有人坐在辦公室，吹著空調，討論下班去看哪場電影的時候，誰能想到蕭逸和陸雲惜？
蕭逸為了S市，搭上了自己，陸雲惜為了人族，搭上了自己的愛情。
可是千百年過後，能夠名留青史的，不過是白華笙而已。
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會被譽為正義，他所做的一切壞事，都會被曆史遮掩，那個時候，誰又會知道，曾經有一個蛇妖，他叫蕭逸。
曾經有一個花樣少女，她叫陸雲惜。
他們才是這個時代的功臣，他們才是這方天地的救世主。
而坐在辦公室，人模狗樣，接受萬人瞻仰的白華笙，不過是個齷鹺的強、奸犯。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決定不要理會這些事情。
藍甯沒有死，玄術屆的危機沒有接觸，她不能夠懈怠。
她要繼續修煉，直到二十年之後，出關殺了藍甯，最後找個地方，或許帶徒弟，或許寫下一本玄術秘笈。
白華笙靜靜的坐在辦公室，陸霓裳的話，在他耳邊縈繞，他這樣的人渣，隻配被人不理不問……
不理不問四個字，重重的震著他的耳膜。
他悲哀的發現，似乎從認識陸雲惜開始，她就真的沒有多看他一眼，多問過他一句話。
他在她的生命裏，什麽都算不上，連一抹痕跡都未曾留下。
他呆坐了半響，外麵再一次響起腳步聲，接著是元清走了進來。
元清是新聘請的玄術部指揮長，以前在國外修行，這次回國，恰好碰見玄術部門招人。
所以來到了白華笙手下工作。
兩人說不上熟，但是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在裏麵。
或許是元清的修行路數，也不是大家夥口中的正道，也就是歪門邪道。
見白華笙呆坐在那裏，元清詫異的對上他的眼睛，“我美麗的總長大人，究竟有什麽事情讓您這麽煩惱？”
白華笙緩慢開口，“元清，我想贖罪，可是那個人不肯給我贖罪的機會！”
元清微微一笑，陽光大男孩兒般的氣質，讓整個辦公室都陰霾盡散。
他翻著白華笙辦公桌上的陣法圖紙，“我還當為了什麽，原來是因為女人啊？”
元清抬頭看著白華笙，“我說，你不會真的喜歡陸雲惜吧？”
白華笙複雜的看了元清一眼，若是不喜歡，為何會對她做出那種事情？
元清笑了出來，“美麗的總長大人，您的情商還不是一般的欠缺，我從未見過哪個男人，會強了自己喜歡的姑娘，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您就可以對那位姑娘死心了！”
“為什麽？”白華笙低喃。
元清挑眉，“難不成，你還沒有死心？”
白華笙看著窗戶外麵，可是除了高樓林立，別的什麽都沒有看見。
他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
元清歎息，“我告訴你啊，女人不會喜歡強過她的男人，除非這個女人是受虐狂，不過受虐狂的概率呢，是千萬分之一，我看陸雲惜的表現，她肯定就不是這千萬分之一了！”
白華笙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道，“以後玄術部的事情，交給你負責，我要閉關！”
元清挑眉，“美麗的總長大人，玄術部沒你不行！”
白華笙掃視了他一眼，“我不閉關，藍甯出來了怎麽辦？”
元清啞口無言，隻能任命的接盤了玄術部所有工作。
白華笙閉關的地方選在北極，之所以選這裏，因為那幾頭修煉成精的霸王龍，也被關在這裏。
霸王龍不習慣北極的天氣，所以被凍的噴嚏連連，鎖著他們的鐐銬，從加持了法術的精鋼，變成了加持法術的石網。
它們這輩子，算是別想從籠子裏出去了。
當初所有人一致同意殺了它們，是白華笙將它們力保出來，並且關在北極的冰天雪地裏，以後用於研究。
白華笙有自己的修煉方法，不是一味的打坐入定，他會用電腦查資料，用化學方程式進行計算，還會對妖進行解刨。
所以這幾條霸王龍，他正是用來解刨的。
他想知道，星際的玄術跟他們的有何不同，為什麽他們能夠創造人類，創造這裏的所有生物。
當人的智力水平跟星際所有種族持平的時候，他們還有什麽資料小瞧人族？
原始的那批動物和人，總是飛升成仙的比較多，可是隨著基因轉變，人類和動物的進化，現在已經沒有人和動物，飛升成仙了。
他懷疑，是星際人在人族和動物的基因中，加了一種化學藥劑，這種藥劑可以提升玄術的慧根。
隨著後來進化，以及代代消磨，這種藥劑變得藥效微弱甚至失效了，所以人就變成了普通的人，動物也變成了普通動物。
他得解刨了這些曆經萬年的霸王龍，然後一點一點研究。
這，就是白華笙的修行方式。
陸霓裳坐在公海的海邊，海浪打濕了她的裙擺，她依舊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遠處，有一艘漁船，朝著她緩慢搖來。
她詫異的瞪大眼睛。
這一望無垠的大海上，居然有木船？
開玩笑吧？
隨隨便便一陣風，一起浪，就將木船淹沒了吧？
木船靠岸，那人竟然是個獨臂尼姑，她一個人收拾木船，接著將木船上的海藻收拾起來。
陸霓裳趕緊上去幫忙，一見船上的海藻，頓時驚訝不已，“大師，人家打魚，您打海藻，您打海藻有什麽用嗎？”
尼姑單臂作禮，將漁網中的海藻一抖，頓時無數的孤魂野鬼飛了出來。
她緩慢的道，“爾等金錢與我，視作糞土，爾等糞土與我，視作金錢，我的路，是通往無悲無喜無欲無求的無極之路，你們凡人，懂得什麽？”
陸霓裳困惑了，無悲無喜？無欲無求？
無極又是什麽？
既然她要去往無極之路，又怎會無欲無求呢？
去往無極之路，本就是有欲有求。
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她微微一笑，回頭看著尼姑，卻見尼姑已經念了往生咒，讓那些孤魂野鬼投胎去了。
她辯駁，“大師既然要走無極之路，這也是一種欲求……”
尼姑平靜的看了她一眼，轉而投向平靜海麵，“姑娘，眼前的大海，你看見了什麽？”
陸霓裳毫不猶豫，“水？波浪？魚？海藻？”
尼姑搖頭，“我看見了無極！”
陸霓裳沉默了，求之無極，眼前就是無極，求之桑榆，眼前就是桑榆。
她轉身看著大師，卻見大師已經不見了，留在原地的隻有空蕩蕩的漁網，還有岸邊一艘隨波逐流的小船。
她這些天的困惑解開了。
修行？什麽是修行？
在凡間吃飯睡覺，都是修行。
愛恨情仇，也是一種修行……
她又何必要執著，修行兩個字？
陸霓裳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道，吃喝玩樂，廝混酒吧，一柄雪花扇，一身紅裙，遊走在城市之間。
她總是告訴別人，她是這個世界的城市獵人。
二十年之後。
陸雲惜在混沌中，睜開了眼睛。
她周圍的混沌之氣，已經將她包裹成了厚厚的繭子，她盤膝打坐的樣子，似神非神。
她站起身，覺得混沌之中有了光亮，所有的一切不在朦朦朧朧，而是清晰無比。
她看見了薑天佑和魔物和平相處，她看見了地層中心，有岩漿滾動。
地殼將要發生變化，最後的混沌之氣，將會被熔漿淹沒。
而這些沒有靈智的魔物，將會滅絕在混沌之中，成為曆史千葉岩上的一副圖案。
她緩慢的，從混沌走出，腳步無聲無息，連魔物都沒有察覺，她的醒來。
薑天佑倒在一邊，獠牙外露，她輕輕的推了薑天佑一把，薑天佑驟然醒來，開始不相信是她，看了半響，這才露出傻笑。
陸雲惜溫和的道，“天佑，辛苦你了！”
薑天佑憨厚的點頭，接著道，“我們要出去了嗎？”
陸雲惜抿唇，繼而點頭，“二十年了，藍甯該要破陣而出了，是時候我找他練一練手了！”
薑天佑看不出陸雲惜玄術的高低，不過跟二十年前比，她更瘦更柔弱了一些。
她走路如弱柳迎風，說話蚊聲細語，臉上的表情，溫柔如水。
跟在她後麵，薑天佑有種腳步變輕的衝動，他怕自己太粗莽，會破壞了前麵陸雲惜的形象。
她現在似乎很厲害，也似乎很需要讓人保護……
他自己也說不出那種複雜的感覺。
有魔物察覺了這邊動靜，朝著陸雲惜遊弋。
陸雲惜伸手，對著魔物。
薑天佑大叫，“別傷它們，它們很乖……”
陸雲惜微微一笑，回頭看著他，“我當然知道，是我馴化了它們！”
她輕柔的撫摸魔物腦袋，魔物蹲在那裏，乖巧無比。
薑天佑詫異，“它們，都是沒有靈智的啊……”
陸雲惜點點頭，“沒有靈智，也是可以被馴化，天地萬物，風雨雷電，大部分都是沒有靈智，隻要它們感受到了你的誠意，那麽總有一天，這些沒有靈智的東西，可以為你所用！”
她溫和的笑著，看著薑天佑，“天佑，你在混沌中有什麽感悟沒有？”
薑天佑搖頭，“我想要回五峰嶺了！”
五峰嶺，有他的宮殿，有他的鄰居，還有他的朋友……
他喜歡熱熱鬧鬧的生活。
陸雲惜輕笑一聲，“這就是你的感悟呢，你終於明白，人不可獨居，僵屍也不可以！”
薑天佑低著頭，不說話，陸雲惜道，“那我們出去的第一站，就定在五峰嶺吧！”
薑天佑搖頭，“最後一站五峰嶺，因為我要陪著你去塵世走一遭，走完了這一遭，我就該在五峰嶺避世了！”
陸雲惜點頭，“遵從你的選擇！”
這就是變化，薑天佑的變化。
他以前從不會反駁別人的意見，隻會永遠的跟在別人身後，低頭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僵屍護衛。
可是現在，他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期待，自己的計劃。
所以說，世界萬物都在進步，給地球一萬年，人族不一定會繼續落後星際諸球。
她緩慢的走著，每一步都仿佛瑤池漫步。
出了混沌，地球一樣的瘴氣遮日。
靈氣越來越少，這顆水藍的星球，終究是被塵煙覆蓋。
陸雲惜蹙眉不說話，薑天佑緩慢開口，“人族，該保護自己的星球了！”
陸雲惜點點頭，“所有人隻當，地球沒有生命，植物沒有靈智，萬物任我開采，其實這樣下去，人族遲早會自食惡果！”
薑天佑點頭附和。
陸雲惜歎息，“但是危機也是轉機，或許，地球的轉機要來了！”
兩人行走緩慢，卻寸步跨過了無銀沙漠，經過了熙攘城市，路過了貧瘠山村，二十年，世界飛速發展。
陸雲惜終於到了S市，再一次看見了這個城市迷離的夜，她仰望星空，卻再也看不到漫天星子。
她略微有些失落。
S市，也成了光灰城市啊。
街道上，小年輕張揚的吹著口哨，豪華跑車一輛接一輛，他們掀起了晚上的塵土，喧囂了沉寂的夜色。
陸雲惜站在馬路中間，微微仰頭，看著街邊已經改朝換代的辦公大樓。
曾經，這裏是陸氏辦公大廈，那個時候的陸氏，何等威風？
可惜往事已矣。
尖銳的鳴笛聲，炸響在耳膜，豪華跑車一輛接一輛將她團團圍住。
她不明所以的環視四周，隻見為首一個開著布加迪威龍的小年輕從車上下來，衝著陸雲惜大笑，“美女，跟著我去兜兜風怎麽樣？”
陸雲惜蹙眉看著小年輕，他五官端正，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痞氣，若不是那礙眼的黃頭發，還有誇張的一個耳朵六個耳釘，這家夥肯定是個帥到極致的男生。
她抿唇，微微一笑，“陸雲展，好久不見！”
陸雲展嚇了一跳，他以前不叫這個名字，可是十八歲的時候，義父義母忽然告訴他，他的真名叫做陸雲展，並且是陸氏財團陸政饒的兒子，並且將他的名字改成了陸雲展，接著，他繼承了很大一筆遺產。
可是沒有多久，義父義母死了，他再也問不到關於他身世的隻言片語。
他結交了一群朋友，每天以飆車為榮，十八歲從天而降的遺產，和義父義母的遺產，夠他買下整個S市。
他身邊圍繞著一群朋友，每天飆車玩樂，不知道多開心！
他狐疑的看著眼前，貌似比自己還小的女生，眸中閃過詫異，“你是誰？你認識我？”
旁邊的狐朋狗友叫囂，“雲展，圈子裏人，認識你的多了去了，這個小妹妹肯定是你的女友粉，等著被你臨幸啦……”
“哈哈哈……”一群人笑了起來。
站在陸雲惜身後，陰暗角落的薑天佑咬牙切齒，拳頭緊握的想要上前。
陸雲惜卻緩慢搖頭，用微笑安撫了他。
他隻好退了回去。
陸雲惜看著比自己還要高出一個個頭的陸雲展，聲音輕柔，“雲展，我能跟你談談嗎？”
陸雲展搖頭，“你先告訴我，你是誰？你要是像他們說的，我的什麽粉，那我們就不用聊了！”
他知道自己生的好看，又十分有錢，是所有人眼中的小鮮肉。
但是他並不喜歡這樣的關係……
陸雲惜微笑著看著他，眸光柔和，“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跟你有關，也和你親生父母有關的故事！”
陸雲展皺眉，“真的嗎？你不會騙我吧？”
陸雲惜搖了搖頭，“走吧，前麵有一個天台！”
陸雲展身後的小年輕叫囂起來，“雲展，別走，她騙你的，她比你還年輕，哪裏會知道什麽故事？”
陸雲展還在猶豫，陸雲惜卻牽著他的手，朝著前麵緩慢走去。
小年輕舍不得陸雲展這個冤大頭，想要追上，薑天佑卻無聲無息的站了出來，攔住了他們。
兩人走到路邊，還沒有進天台的電梯，瞬間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裏。
小年輕們驚呆了，一瞬不瞬的看著路邊。
薑天佑低吼一聲，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還有那雙嗜血的眼睛。
小年輕驚恐的大叫，“鬼啊——”
所有人慌忙上車，急忙逃竄。
薑天佑發出憨厚的傻笑之聲。
天台，晚風徐徐。
陸雲展嚇得呆住了，他雙腿發軟站在那裏，瞬間，瞬間這女的就將他帶上了天台……
陸雲惜溫柔微笑，“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
陸雲展深吸幾口氣，這才開口，“你死了嗎？你是鬼對不對？你一定是女鬼！”
陸雲惜搖搖頭，“我原本死了，可是後來，又複活了，這個故事很長，你要聽我耐心的講下去嗎？”
陸雲展點點頭，陸雲惜坐在他身邊，兩條腿垂落在二十樓高的大廈上。
她朝著他伸手，“來，把手交給我，別緊張，陸家的孩子，不應該這麽膽小！”
陸雲展不願意被陸雲惜說膽小，於是撥開了她的手，自顧自的坐下。
他扭頭看著她，“你要講的故事，跟你有關嗎？”
陸雲惜點點頭，陸雲展頓時有些開心，“我想要聽你的故事，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