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止走到悬崖边,向充斥着浓烈雾气的悬崖边抛出个小物件。
那物件在灵力的加持下不断变大,最后化成了一叶小舟,他才袖手:
“走吧。”
走?去哪里?
正当忆笙不知所措时,就听见了从他背后传来的声音:
“少宗,这.……?”
向他身后张望,这时她这才注意到,这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位青年。
他穿着身灰袍,面容也是俊秀,黑发利落的高高束起,发间簪着枚青竹形玉簪,不像周围的修士俱是宽袍广袖,他的衣袖反而利落地收紧。
笔挺如翠竹,行止之间难掩的爽利劲儿。
不过,只瞧着他躬身恭敬的动作,怕是这位美男子的随侍什么的吧。
他站在美人儿身后就像是穿了隐形衣似的,他不开口,忆笙压根儿就没发现这个人物。
“没事,你就替我坐镇在这儿吧,至于收不收徒,由你决定。”
“可是,少宗……,”
那人最后犹豫半晌,抬头瞥见主上不容置喙的神色,便只好应了下来。
“哎呀呀,要我说,庭轩你又犹豫什么呢,你们少宗这是收了个好苗子,不忍心和我等争了。”
那清漓阁的女长老此时难免有些阴阳怪气。
这还没抢呢,好白菜便已经被划走了,还是因为他那出色的外貌,别的什么倒也罢了,这如何叫她服气?
不过这怀止也倒会做人,再和他们抢人,她这暴脾气,到时候就彻底不好看了。
“怎么会呢,商长老这话真是折煞晚辈了,晚辈又何德何能呢。”
“呵,真是好生谦虚,什么晚不晚辈的,我看你是差点儿没骑……”
“咳咳!”
在一旁端坐着的李长老似是被手边的茶叶水呛住了似的,瞧着几人看过来的目光,还淡定地拂了拂茶盏:
“咳咳,诸位见谅啊,这茶着实有些烫。”
烫不烫她不知道,不过……
这几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在初出茅庐的忆笙听来,那就是往是脑子中被塞了团乱麻似的不明所以。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见状还是要走。
忆笙发蒙的脑子里总算被这山风吹的清醒了一会儿,她连忙说道:
“可是,可是我还有个朋友,我们说好一起的,只是他还没上来……”
悬崖边的风真是大极了,自上而下的气流不断交汇,融合,翻涌出巨大的气浪,美人儿肩背后那散下来的乌黑长发却像是置身于另外个时空。
竟纹丝未动。
“我,我,”
忆笙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那人,却始终看不出什么来。
她捏着手指,才继续斟酌这用词,小心翼翼地接下去:
“能不能等他上来?”
“.……这样吧,”
这样将小绵羊仍在狼群实在不划算,迟则恐生变,怀止思忖片刻,转过身,目光看过来,
“你那朋友名字叫什么?”
“何远,他叫何远。”
他闻声只是说了句:“庭轩?”
背后那位叫做庭轩的灰衣少年就自动应声回到:
“是,少宗,我定会帮姑娘留意。”
特权阶级啊!
忆笙两眼都在放光,屈膝矮下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才笑得和那六月灿阳似的,
“那就,谢谢了!这位,庭轩少侠?”
“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当然!” ……
坐在小舟上,感受着吹在脸上剧烈的风,忆笙享受一般的眯起眼睛,看着这周围从她眼前飘过的大片大片的白云,她心中总是下意识反复确认。
这是真实的吗?
她,她就这样踏上修仙界了?
但回想起刚刚的经历,自己迷迷糊糊的就到了山顶上,开了个门,爬了个山。
可以说最有意义的就是最后项,测天赋,但是,那为何不一开始就一人一个球。
这有天赋的来,没天赋的走开,这样岂不是更简单?
“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想到船头船尾这么远的距离他竟然能听得到她的喃喃自语,忆笙只好抬头瞧他。
怀止此刻立在船头,背后就是无尽的虚空,他墨色的发丝散在空中,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倒影着身前万物。
那眼中会不会包括她呢?
清凉的嗓音响起,顿时唤醒了忆笙所有发痴的神志,她狼狈地死死低下头,用垂在身侧的发丝掩盖了脸庞上布满的红晕。
这,这张脸,实在是太犯规了吧。
“修仙路上,机缘,天赋,心性,缺一不可。”
他宽袍广袖,仙袂飘举,她低着头,纵然如此,他的话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边:
“那扇门测式机缘,与大道有缘者开;山上的路是问心路,心性坚韧者蹬;石壁是测灵石,天赋极佳着现。”
“与大道有缘者,心性坚韧者,天赋极佳者,才有资格齐修大道。”
道?又是道?哦,还有落葵阿姐他们一开始就强调的缘,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忆笙歪歪脑袋,仍旧不敢看向他,只是低声问道:
“命是什么?道?这又是什么?”
怀止看着这个未来的又一位天才不知所措的样子,笑了笑,倒是起了些传道受业的心思: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谓其曰道,干道变化,各正性命。”
呃,什么什么什么道?什么命?
她不懂,不过她看出来了。
这位呃,师兄,真的很仙就对了,就是那种飘飘欲仙的仙,高不可攀的仙。
放在袖中的手,狠狠揪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随即又被痛得龇牙咧嘴,兀自一个人傻兮兮的笑出声来。
看来,她真的是到了这修真界!
前边站着的怀止将她所有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眼中流泻出轻微的笑意。 ……
仍旧还在问心路上独自奋斗的何远,这条路注定是充满艰辛。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可是人生在世,怎能无忧无爱,无怖?这天命,真让人好似身处荆棘之中!
看着自己在迷雾中癫狂肆意,翻云覆雨,杀伐冷酷的模样,何远不是自傲,也不是满足,反而短暂陷入了迷茫。
这就是他的未来?手握无上力量,天下尽握我手?
真是可笑。
他所求的从来不是这些。
曾机关算尽,五年来走遍大江南北,风餐露宿,终随着常仁在的死,大仇终于得报,可慰父母兄长的在天之灵。
可他父母亲人兄弟呢?终究是回不来了。
他所求的,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母亲?
想起记忆中母亲已经模糊不清的笑脸,和她那夜摸着自己稚嫩的脸时脸上既骄傲又自豪的表情:
“我们远哥儿,从生来就是享福的,这辈子就要走的稳稳当当,又远又快才好。”
享福?享什么福?家破人亡,他这辈子又是哪来的福气呢?
何远擦擦眼角弥漫出的水雾,挥开面前的迷障,转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待到到达山顶,已经是太阳西斜了,山顶处坐着的几个穿着长袍的男男女女纷纷笑眯眯的看着他。
从桌旁拿出浑圆的测灵石。
“也是幸得你迷途知返,也是心性坚韧之辈,好了,将你的手放上去吧。”
何远恭恭敬敬,将自己的手轻轻搭上去,顿时一阵耀眼的绿蓝色光芒涌出,笼罩上他的脸。
“是个木系和水系双灵根,虽是杂了些,但在这凡人中,也是相当不错了。”
“嗯,这除了那小丫头,第二个天赋尚可的凡人了。”
“是啊,看他的问心路,这心性相当可以,迷途知返,悬崖勒马啊.……”
一阵阵低声的讨论声传来,何远低眸垂目,躬身静立,丝毫没有一丝不敬。
“你叫什么名字?不错,跟我们苘山宗如何啊?”
羊胡子修士摸摸自己的胡子,十分满意,目光扫过其他仙人,也都是状似无奈地点头,算是默认。
于是何远心中便有了数。
他恭恭敬敬地施以一礼,嗓音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弟子何远,承蒙提携,望多垂训。” ……
从舟中上下来,便是降落在宽敞至极的殿前广场上,周围四个角各立着一模一样,几乎是高耸入云的四根楠木柱。
柱身上好像雕刻着什么繁复古朴的咒文,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总之看上去神秘极了。
向上看去,宫殿下坐着六阶汉白玉台阶,连接着巍峨耸立的宫殿,上承着重檐庑殿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黄金色琉璃瓦。
屋檐和廊下都采用祥云飞鹤登仙和玺彩画,映照着朱红色的承重柱,一切都显得巍峨肃穆。
光是站在这里,就能感觉到这座宫殿散发出的浓重而迫人的气势,不敢造次。
“这是知见殿。”
简单的介绍了这么一句,怀止率先走进了大殿内,将她领到一处殿门前,转身说道:
“好了,便是将你送到,我该走了,这殿中,自有人在等你,他就是你的师父了。”
额,美人儿将她送到,她总得感谢一下吧?
忆笙学着记忆中那杜小姐,站在他身前,也给不伦不类的行了个礼,结结巴巴说道:
“忆笙,忆笙,谢过少宗带我前来,我,嗯,内心,十分感激。”
“叫我大师兄吧,不用太过拘礼。”
怀止忍不住笑了,看着面前个子都不到他胸口,脸红的厉害的磕磕巴巴的姑娘,声音难得温和了几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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