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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得之我幸

  走入紫竹閣,園中滿是淒楚蕭條。因為子莯的屍體被公孫淩帶走,林王爺便命人找了一套她身前常穿的綠色羅裙和一些首飾在林中為其立衣冠塚,子衿站在墓前,點燃三炷香,躬身插在香爐之中。香氣立即彌漫在整個紫竹苑之中,像是那日壽宴時子莯身上的氣息。


  子莯身死之時,正值初夏時節,如今已入夏末。時間流逝,曾經原本模糊的景象卻在心中越發清晰。那原本美麗的容貌一點點潰爛,驚愕與痛苦被鮮紅色的血液漸漸覆蓋。


  子衿右手執酒壺,左手執酒杯,將酒杯中填滿清香的酒水,倒在墓前。


  “子莯,這是我最後一次祭拜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這是我的選擇,我不後悔。”說罷,子衿站起身深深一揖。


  “真沒想到你也會來看她。”


  “嗯,想來看看便來了。二姐呢?為何會來?”子衿看向與她對話的人。


  那是一位與子莯年齡相近的女子,林王府的二小姐林子夏,她麵容清秀,眉是遠山之黛,唇是三月桃花,著一身品竹色軟煙羅裙漫步而來。


  她看一眼子莯的衣冠塚,又抬眼看向子衿:“本以為你不會來這種地方。”


  “畢竟流的是同樣的血,再決絕一些,我本是想的。”可是她做不到,每當午夜夢回,她會夢到子莯身死前的場景,會為她惋惜。


  “你還是太過心軟,這樣成不了大事。”


  子衿淡淡一笑,毫不在意:“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沒有想過要成什麽大事。”


  子夏亦是一笑,神情中卻多了一種讓人難以察覺的冷酷:“其實我才是害死她的人。”


  子衿詫異地看著林子夏,並不太明白她的言中之意。


  “你說什麽?”


  “是我殺了她,這次是,以前也是。她所做之事全部是我在背後教唆的,包括三年前的那場毒殺。”林子夏語氣平緩,沒有絲毫波瀾,一雙鳳眸直視著子衿的眼睛。


  子衿睫毛微顫,緩聲道:“原來是這樣。”原來這才是真相,子莯雖然有些小聰明,但卻缺乏是非判別的能力,而林子夏恰巧利用子莯的這一弱點,借刀殺人。若說子莯可怕,但比起在暗中的林子夏不足萬分之一。


  子衿抬起頭,看著空中掠過的飛鳥:“我不明白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麽,不過不得不承認,你很聰明,懂得用子莯的手鏟除我,一石二鳥之計很不錯。”


  林子夏折下一片柳葉,放在墓碑之上:“嗯,我告訴妹妹這些是想告訴妹妹,我想要的還不止於此。妹妹可會阻止我?”


  子衿看著她,微笑著搖搖頭:“命是你的,做什麽都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對她子衿來說,林子夏不過就是與這具身體有著一些血緣的陌生人。隻要不損壞她的利益基礎上,她想怎樣,都與她毫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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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在天香樓的流雲軒中,子衿慵懶的靠在窗邊,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過兩日王家公子的邀約讓子衿有點頭痛,去了尷尬,不去又駁了王皇後的麵子。


  正當子衿苦惱之際,突然看到容恩從遠處向天香樓的方向走來,子衿美目中星辰流轉,似是想到了什麽嘴角揚起一抹奇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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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救命呀。”


  天香樓的方向傳出一位女子的呼救聲,街上的人目光紛紛投向天香樓的方向,隻見一位女子右手緊緊扣住窗沿,身子懸於半空之中,隨時都有因手臂脫力而墜樓的可能。


  突然一人說道:“看那不是菡萏郡主嗎?”


  另一人附和:“是是是,沒錯的確是郡主!”


  街上的人此刻都聚集在天香樓,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聲音嘈雜難辨,看到這樣的情形無一不為她捏一把汗。


  子衿清楚感受到自己的手臂有些脫力,身子正在一點點地向下墜,聽著樓下人們的議論聲,她此刻已經有些後悔。


  如果容恩不能及時接住她又或者容恩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她該如何?

  人家追男子靠魅力,她靠玩命!

  就她那三腳貓的功夫,再加上時而不靠譜的內功真的可以活命嗎?


  子衿身子又向下墜了些,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子衿緊閉眼眸,右手慢慢鬆開了窗沿。


  眾人皆是一驚,在場女子皆側目不敢再看。正當所有人認為郡主要命葬於此之時,一位男子將郡主款款接住,翩然落於地麵。讓眾人立刻忘卻了方才的驚恐,紛紛拍手叫好。


  容恩看著懷中的子衿,她麵容慘白,一雙印有星辰的眸子此刻卻滿是驚恐與不安。容恩麵容上蕩起一抹溫暖的笑容,幹淨美好。


  他原本並未注意到天香樓這邊的情形,隻是當聽到‘菡萏郡主’,這才抬頭看向那裏,看到她懸於空中,容恩便想也不想的便施展輕功,向子衿飛去。


  幸好他及時趕到,幸好她沒有受傷,幸好……

  思及此,連容恩自己都覺得有些驚訝,當接住她時心中滋生的第一個念頭竟會是她有沒有受傷。容恩真的不明白,為何聽到她有危險他便會想也不想的衝過去。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自控能力極強的人,卻是在她麵前亂了心,這究竟是為什麽?

  “郡主有沒有受傷?”容恩聲音溫軟的問道。


  子衿搖搖腦袋。容恩微笑,將她放下。子衿站好輕福一禮。


  “多謝天師大人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


  “無需客氣,郡主安然無恙便好,我送郡主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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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


  “何事?”


  “方才菡萏郡主墜樓了!”


  容離睫毛微顫,合上手中的書,抬頭眼中深淵更深,強製平複一下心情後才開口。


  “後來呢?”


  “幸得容小公子及時趕到。”


  容離合一下眼眸,微鬆一口氣:“恩,沒事便好,她身邊既然已有容恩相伴。以後關於她的所有事便不必再向我匯報了。”


  “那支芩需要將其調回嗎?”洛依問道。


  “看她自己的意願吧!怕是她已經不願再回來了。”容離目光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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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衿與容恩走在街道上,默默無言,子衿低頭步履輕盈走在容恩左側。容恩看著子衿,嘴角不由揚起溫暖笑意,隻是這樣簡單的看著她,就會被她的情緒所影響。


  容恩停下腳步:“郡主。”


  子衿在他兩步之距的地方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容恩問道:“怎麽了?”


  容恩耳朵微微泛紅,有些不太自在,作揖道:“容恩一直一疑問想請教郡主。”


  “什麽問題?”子衿眨眨眼睛。


  “喜愛之情,究竟是怎樣的?”


  說罷,空氣之中隻剩下寂靜。容恩涉世尚淺,問的理所當然,覺得並無不妥,卻不想這卻是給子衿一個大難題。


  喜愛之情,這要她怎麽告訴他?她又沒經曆過。但轉念一想,這個容恩涉世不深,隨便說些什麽他也不一定懂,而且每個人對喜愛定位也不同,就算容恩以後明白了亦是無法反駁她。


  子衿輕咳一聲,雙手背在身後,裝出一派老成模樣:“其實吧,這喜愛之情就是,對某一人或事物無比喜愛的感情。喜歡可以很深,深到刻骨銘心,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但那並不等於愛,就像看到一朵小花,當你喜歡時你會將其折下,放在身邊每日欣賞,但如果你真的喜愛她便會為它澆水施肥,真正的喜愛,是不求回報,這樣的感情才最為神聖的。”


  對於並沒有此等方麵經驗的子衿來說,她隻能套用從前在21世紀書上看來的一些知識來告訴容恩,其實其中道理她根本無法參透。


  更何況是未經塵事的容恩雖認真聽著可顯然依舊一頭霧水,並不解其意。


  子衿看著他,知道他不懂,也不生氣反而鼓勵他道:“喜愛之情很複雜,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等到天師大人以後真正經曆過了,便會明白了。”


  容恩清澈的眸子緊緊盯著子衿,許久才開口道:“有些明白,多謝郡主賜教。”說罷對子衿深深一揖。


  子衿亦是回禮道:“天師大人太客氣了。”


  隨即又不忘調戲一番容恩,她向他走進一步,臉上掛著最純真無害的笑容,眨眨眼睛道:“喜愛之情太淺,子衿對天師大人的感情要遠遠深與此哦,此生非君不嫁哦。”


  聽到這句話,容恩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清澈的眸子開始躲閃不及,強裝鎮定道:“郡主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子衿看著他兩頰緋紅,憋笑著點點頭,二人繼續向前走去。


  容恩與子衿一邊閑談,一邊在街上慢慢走著。他雖然清楚子衿是刻意放慢腳步,但卻沒有拆穿反而是隨著她的步伐慢慢前進。


  二人走到一個街道的拐角處,隻見前方一輛馬車周圍被人包圍的嚴嚴實實。


  “看來有熱鬧看了。”子衿用手指輕點下巴道。


  容恩看一眼人群,又看向子衿,有些疑惑:“湊熱鬧?那是什麽?”


  子衿微笑著道:“我給你講個笑話吧,如果有人一直抬頭望天,那麽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跟著他一起看天,但卻發現天上什麽都沒有,最後一定會有一個人忍不住問:兄弟,在看什麽那個人回答說:脖子落枕了,這樣舒服。”


  “這便是湊熱鬧。”


  容恩輕笑:“就如方才郡主那般,人們也是在湊熱鬧,對嗎?”


  子衿著實有些鬱悶,黑著一張臉道:“你可不可以將這件事忘了。”太丟人,太衝動了,現在想起她心中真的滿是後悔。


  容恩有些不解,清澈的眸子看著子衿:“為什麽要忘?”


  子衿對上容恩的眼眸,突然覺得有些無力反駁。


  容恩溫暖一笑:“既然郡主不希望我記得,那我忘了便是。”


  子衿別扭地將臉撇到另一邊,拉起容恩的手便向人群的方向走去。


  “走,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子衿快步走在前,容恩則被動地被子衿拽著向前走著。進入人群之中原本都已經做好了需要硬擠進入的準備。


  可是,那些人看到她都是紛紛退於兩側,為她開道,毫不費力便走到了最前麵。


  這是怎麽回事?


  子衿挑挑眉,她似乎忘記什麽了。


  她轉過頭看向身後被她一路拖著走的容恩,此時少年依舊是那樣幹淨,衝她溫暖一笑。


  這下就全都明白了,走入人群之前容恩小聲的咳嗽一下,子衿並沒有在意,如今想來。


  “天師,你這是亂用職權。”子衿鄙夷地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說著。


  容恩依舊笑容不減,隻小聲對子衿道:“陛下說有權利就要用。”


  子衿深深地看著他:“真聽話,我才不相信陛下會給你說這些。”


  容恩學壞了,鑒定完畢。


  “的確不是陛下說的,我隻是不習慣別人和我距離過近。”容恩緩聲道。


  子衿微微一愣:“那我……”他不喜歡別人靠近?可為什麽他從來沒告訴過她!

  “沒關係,我習慣了。”容恩平淡地答道。


  什麽叫習慣了,子衿心中很是鬱悶,不習慣人家靠近你,早說呀!幹嘛說的像是她很不要臉地死貼上去一樣。


  不過似乎也差不了多少,每次的確都是她主動靠近他的。


  “臭小子,不知死活,連景銘小少爺的馬車也敢衝撞,看我不打死你。”


  容恩麵無表情地看向後方,子衿亦是聽到叱罵聲,轉過身子。隻見一個馬夫手持馬鞭,指著一位年僅十一二歲的少年,那少年蜷縮在地上,他的眼睛直直的望著掉落地上被人來回踐踏的書籍。


  馬夫抬起馬鞭便向少年身上揮去,結結實實地落在那少年背上,可他卻是依舊緊緊盯著書,沒有發出任何因疼痛而嗚咽的聲音。若不是看著他眉頭緊鎖,子衿都要懷疑這少年是否還活著。


  馬夫覺得鞭策他不過癮,將馬鞭握在手裏上前準備用腳踢他。


  子衿本不想插手,可是實在忍無可忍,便從地上撿起一枚石子,掂了掂。


  正準備向馬夫的腦袋上狠狠地扔過去時,人群中一個人突然衝了出來,一腳蹬在馬夫的腰上。


  馬夫哎呦一聲便摔倒在地。


  瑰麗公主?子衿有些驚訝,雖然是一身男子打扮,但那人的確是瑰麗公主,絕對沒錯。


  她怎麽會出宮?還來這裏?


  周圍看熱鬧地百姓們都在為瑰麗公主這一記飛腳而拍手稱快。馬夫罵罵咧咧地爬起來。


  “好你小子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可景少爺的人。”馬夫捂腰,看起來瑰麗公主那一腳著實不輕,但當馬夫提起那位景少爺依舊一臉不可一世的模樣。


  瑰麗公主聽完,實實在在地翻了馬夫一記白眼,揚起下巴說道:“我管你是誰的人,就算你是皇帝身邊的人,光天化日之下,欺負小孩就該打,你信不信我不僅敢打你,還敢打死你。”


  “你……”馬夫聽了這話氣急,抬手將馬鞭向瑰麗公主揮去。


  子衿看準時機便將石子扔了出去。


  “哎呀。”馬夫一聲慘叫,頭上頓時血流不止,馬鞭因力量方向發生改變,十足十地抽打在自己身上。


  不偏不倚,角度正好,擊中目標,十分。


  子衿拍拍手,笑意深深。容恩看著子衿一臉惡作劇得逞的笑容。也是輕笑一下。


  “作繭自縛。”瑰麗公主得意地上前一腳將馬夫,踢到在地,又不解氣地狠狠踹了幾腳。“竟然敢對我甩鞭子,活該,活該。”


  “是誰竟然欺負人,欺負到我頭上了?”馬車中一位男子的聲音傳出。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在子衿眼中無非是故弄玄虛。


  “就是本大俠,裝什麽蒜,有本事你出來。”


  子衿聽著瑰麗公主這句話,著實有些哭笑不得。堂堂一國公主,竟然會說出來這種話。


  馬車裏的人掀開車簾走了下來,瞥一眼地上的馬夫,又看了看瑰麗公主,神情不屑一顧。


  “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真是沒用的東西,連這點事都做不好。”


  馬夫捂著受傷的腦袋,立即從地上爬起來,爬到那人腳下,拽著那人的衣角:“景小少爺饒命,是小的無能。”


  景銘皺眉,顯出一臉不耐煩地樣子,抬起腳用力踹向馬夫的肚子。馬夫一下子便飛出了三丈遠,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狗東西,把本少爺的鞋子都弄髒了。”


  “你怎麽能殺人呢!”瑰麗公主氣憤地說道。


  景銘偏過頭訕笑道:“這是我家的下人,我想怎樣就怎樣,與你有關係嗎?”


  “那孩子也是景小少爺的人嗎?”子衿微笑道。


  “不是。”景銘隨口說道。


  “那你憑什麽叫馬夫打他。”瑰麗公主恨不得現在生吞活剝了這個景銘。


  景銘走過去,一把揪住那孩子的頭發,向後一扯。


  那少年最終還是因為難忍痛苦,發出一聲淺淺地痛苦********景銘聽到後,心情大好道:“誰讓這小子不長眼,竟然敢衝撞我的馬車,讓我的馬兒差點受了驚嚇。”


  “你住手。”瑰麗公主有些急了。


  景銘卻不為所動,子衿走上前,在景銘揪住少年頭發的手上快速一點,景銘便乖乖地將手鬆開了。


  景銘惡狠狠地看著子衿,子衿卻是微笑回應道:“景小少爺說的不錯,那個馬夫不過是個不中用的‘狗腿子’死了便死了,可是,這孩子,既然不是景小少爺你的人,你也沒有資格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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