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澹臺亮的心思
澹臺亮趴在自己軍營的床上,昨日背後所受的軍杖之刑實在是痛的鑽心,他的武道修為並不是很高,沒有凌壓那樣的抗打能力或是檀靖那樣的恢復能力,所以那午時軍棍下來已經讓這個膚色有些黝黑的青年小伙有些吃不消了。
好在昨日那般作為已經在軍中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如果說現在軍中士兵最畏懼的兩個人,除了江南,那麼他澹臺亮也能算的上是一個。
反手摸了摸自己血肉模糊的後背,即使粗糙的手指接觸到裂開傷口帶來的疼痛讓澹臺亮有些齜牙咧嘴,但是他心中還是有著說不出的成就感。
能夠將三軍整頓好,那是他最大的目標,自己不過一初出茅廬的山村窮小子,能夠有這般作為,他已經非常滿足了。
但做為監軍,同樣是江南的智囊,他所要去考慮不僅僅只有這麼多。
這些日子以來,精明的他已經摸清楚了江南一幫核心的底細,先莫說江南本是一個邊關小兵出身,再說那郭准,說那檀靖,說那都揚與廖亞以前皆是平頭小民,更別說潘閔三兄弟那山賊出身的污點了。
唯一可以算的上是世家的只可以說是陳琳與凌壓了,前者所在的安州陳家是安州頂尖的名門望族,只可惜的是陳琳只是屬於旁支,再加上其辭去從五品獄司之時,已經和陳家斷了關係,可以說現在真真正正是全身心依靠江南的一個謀士,若說真要說起他頭上的光環,也只不過是三品破虜將軍軍中一參乘罷了。
然而凌壓,則更不要加以考慮,二十年前或許是九州世家的執牛耳者,但是其父慘遭算計陣亡之後,凌壓本身就在安州草原漂泊流浪了十餘年,如今就算有人還記得當初那個百戰無敵的百戰侯,也很少有人知道凌壓就是那個百戰侯的遺子。
總而言之,江南這一幫人看似各個身懷絕技,可說到底,上至主公下至士兵幾乎沒有一個擁有能拿的出手的世家背景,要知道在九州這樣的一世家門第為貴的世界中,若是真的以後來個諸侯林立的局面,江南這一方勢力肯定是諸多英雄豪傑投靠的冷門。
世家的利益只有靠世家來維護,這個是百年不變的道理,現在至國的動蕩之時九州亂局的開始,明眼人都知道,現在的至國恐怕也只是名存實亡了,等時機一到自然有世家之人出面,高舉義旗,身居明主。
但是九州的文化可是世家門第所壟斷的啊。
大世家之人舉旗,自然有才學淵博之謀士,能征善戰之猛將聞名來投。名聲越旺,人才越多,人才越多,名聲越望,這就是一個良性循環。而反觀江南,到時候恐怕也只能落個名聲低而人才少的死循環。
澹臺亮不由的嘆了口氣,十月的天是悶熱的,就算此時他****上身爬在床上也沒有感覺的寒冷,但是想到以後的路,自然而然有些不寒而慄。
他知道,他所想的這些,江南麾下肯定也是有人能夠想到的,譬如陳琳郭准甚至是江南本人都不是那無謀之輩,只是這些都是剛剛加入江南陣營之人無論如何也要去面對的問題罷了。
澹臺亮決定起身,身為三軍的監軍自然也有他自己該有鎧甲,軍中不可能有丫鬟一類人物,自己忍痛將鐵甲穿上后,便也顫顫巍巍的往郭準的軍帳中走去。
打開營帳,迎面而來的便是濃郁的香味。
郭准陳琳兩人已經在場,兩人相對而作,中間則是架起了篝火,一個吊鍋懸於柴火之上,鍋中的食物被煮的撲哧作響。
澹臺亮仔細一問便知這是山中野菜的味道。
「澹臺來了啊,快來座,郭主簿不知道在哪裡弄來了一些山中野菜,我兩便尋思來煮上一鍋葉菜湯,來來解解這軍中的口乏。」陳琳還是老好人,看著澹臺亮便笑了起來。
澹臺亮一聽,便有坐在了一角,一時間三人便擾著篝火座成了三角之勢。
郭准一笑:「怎地?澹臺監軍不會看我和老陳煮個野菜湯也要把我們掛上轅門吧?」
「就你老郭話多!」澹臺亮哈哈一笑,這些日子以來,江南軍中僅有的三個文人已經成了最好的朋友。
陳琳和郭准所昨日所挨的軍杖並不多,而且加上執行兵的留情,他們並未像澹臺亮那般背後開花,既然看到兩人能夠忙裡偷閒烹煮一些野菜,也知道兩人並未大礙。
「澹臺啊,說說你的以前吧!」三人聊得性起,陳琳這樣的老大哥便也開口問了一問。
「以前嗎?」澹臺亮愣了一會,便也爽快說道:「要是說道亮的以前,到真的沒有啥可說的…
亮是香隅郡的人。」
澹臺亮頓了頓繼續說道:「小的時候,家境貧寒,家裡的兄弟多,所以亮在家中也沒有什麼地位。
記得那時候父親去世的早,母親從小把我們兄弟幾個拉扯長大,亮小的時候就愛好文人之類的學術,便進了當時小池郡一個世家的府中去做一個家僕。
空閑的時間便偷偷跑到世家的私塾里偷偷聽夫子講學,記得那個夫子通曉各國律法,亮每次聽的時候便悄悄記在心中,這樣反覆下來便也懂了一些道理。」
澹臺亮娓娓道來,郭陳二人也是聽的真切。
「五年前,家中兄長犯事進了牢子,母親有重兵纏身,亮不得不辭去了家僕的職位,回去伺候老母。
直到母親去世,幾位兄長也沒有出獄,亮無牽無掛便在香隅郡投了軍。
最早的時候,亮是被分配到香隅郡的餘澤鄉里當鄉兵的。」
說完澹臺亮看看了遠方,似乎並沒有想說下去的慾望。
陳琳拿起了小碗,分別給眼前兩人盛了一晚野菜湯,三人便抱著自己的碗,在軍營中喝了起來。
「陳老哥煮湯的手法真是一絕!」澹臺亮豎起大拇指,毫不猶豫的讚賞起來。
郭准哈哈大笑道:「那是你澹臺來的遲你不知道,不然我老郭閑的慌去弄一些野菜來,不就是看上老陳那煮湯的手藝么!」
郭准說完便要往自己的懷中摸去。
「老郭!」澹臺哼了一聲:「喝湯可以,你那酒壺還是不要拿出來吧?」
郭准大囧,無奈之下,便罷了要痛飲幾口的心思,雙手捧起小碗幽幽的喝了起來,樣貌像極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哈哈哈。」陳琳也是被郭准吃癟的樣子弄得啼笑皆非,一時間便看向了澹臺亮道:「澹臺剛剛說到分配到餘澤鄉,可是有什麼傷心事不想再說下去了?」
澹臺亮搖搖頭,將小碗放在了案几上,便說道:「在兩位兄長面前,亮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亮那時在餘澤鄉做一屯長,便遇上了還在做鄉中學究的黃權!」
「嗯?」郭准陳琳的眉毛頓時緊了起來。
「那時候的黃權還是一個中年的邋遢漢子,凡是鄉里有人書信要寫或者有什麼喜事喪失要做,都是要花上幾個錢去請上黃權的,黃權也是顯得頗為樂意,每次只要有錢他都願意去幫上鄉親們的忙。
但亮可以看的出來,黃權邋遢是裝的,但是對錢財的渴望卻是真的,而且亮當時就能肯定黃權的天道修為是極其之高!」
陳琳再次給自己盛了一碗便問道:「那時候澹臺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只見澹臺亮黝黑的臉上突然一紅便道:「說來也是慚愧,那黃權雖然無子,但卻有個女兒,生的出落非凡,便叫做黃云云。」
澹臺亮再次搖了搖頭,「那時候亮也是年輕氣盛,和云云也算的上是情投意合,便在黃權不知道的情況下與其私定了終生。
至於黃權的修為,也是云云告訴我的。
記得那一日,亮與云云在花田裡相會,湊巧也黃權與其侄子黃正等人也在花田之中的涼亭之里。當時亮不敢上去偷聽,只看得黃權舉手投足間便風雲變化,電閃雷鳴。
事後,亮與云云的事情被黃權知曉…」
澹臺亮再次嘆了口氣,喝了一大口野菜湯似乎想要發泄心中的不滿:「那黃權是極力反對我和云云之事的,即便亮幾次登門請求,也是被其掃地出門。
後來,黃權甚至將云云軟禁,讓其不得與亮會面。
那時候亮已經在餘澤鄉呆了三年多了,接到上頭調令,便要著手回去香隅郡內做一個都伯,而也就在那段時間裡,黃權一家突然從餘澤鄉搬走,不知蹤跡…」
陳琳郭准兩人眉頭已經皺的老高,他們自然不知道黃權有個女兒,更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監軍竟然還與黃權的女兒有過一段情緣。
黃權是江南目前最大的敵人了,這次出征的目的就是要剿滅太白賊寇,而現如今江南軍中一個核心人物澹臺亮居然與黃權的女兒有這麼一段關係,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兩位兄長也不必擔心,亮既然已經跟隨主公,自然以主公大業為重。至於云云已經分隔數年,恐怕她早已經將當年餘澤鄉的小屯長給忘記了吧!」
澹臺亮苦笑,三人不約而同的喝了一口手中的野菜湯,此時這樣一件事情說出來,陳琳郭准等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良久,郭准再也不顧澹臺亮的反對,直接摸出了酒壺,往嘴中灌了兩口便道
「我那師兄有個女兒我也是知道的,但是我真的不能想到澹臺居然與云云有過這麼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