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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眾女欣喜之餘,卻又發現有點不對勁,衣裳是被抬上了,但邊上卻又抬上來了一溜桌椅,五個郎中打扮的老頭坐在後頭,另有幾位一直隨著吳笑煙的粗使婆子與那些軍眷中選出來的女子站到了不同位置,似是在準備著什麽。


  吳笑煙卻下去了,站在那衣裳箱子旁邊。另有個藍色衣裳的軍眷女子(琥珀)站了出來:“我叫著誰,誰先去那郎中那,給你們把把脈,看身上帶沒帶著病。”五個老頭站了起來,拱了拱手,打頭的是文印和魏恒,其餘三位都是吳笑煙從大覺的醫官裏請來的。


  這就更稀奇了,早先嚇哭的早就不哭了,隻瞪大了眼睛,怎麽這好事竟然越來越多了?


  “你們這身上頭發上大多帶著虱子,所以且都做好了準備,稍後可是要剃頭的。”


  幾個婆子對著她們行禮,女子並沒有專門的剃頭匠,但這些婆子都是給小兒剃頭剃出來的,如今給她們剃頭自然也沒有問題。


  這讓眾人稍微鬧騰了一下,可是今天好事多,再加上琥珀也說明了,乃是為了除虱子,雖然可惜自己的頭發,但也就是一時的可惜而已,畢竟這事顯然人家已經定下了更改不了。


  琥珀已經開始叫名字--卻說叫名字也是有些麻煩的,因為這些女人很多根本是沒有名字的,未出嫁的時候就在家裏按照排行叫某幾娘、某幾姑,出嫁了就跟著丈夫姓氏叫某某氏、誰誰家的。


  即便中原那許多的姓氏,可還是有不少同樣,琥珀治好連這些人的籍貫,甚至丈夫的名姓一塊叫。


  診脈之後,剃頭,雖說想清楚了,可還是有不少女子看著落下的頭發,哭出了聲了。待去領了衣裳,便有個軍眷女子過來將她們一個一個帶走,帶進早就備下的營房裏去——之前乃是住在五十個人一個的大帳篷裏的。而這位帶他們走的女子,原來日後便是她們的什長了。


  而那新得的兩套衣裳,也有著一股子藥味,什長說是也散了驅蟲的藥粉。隻是回了房,什長告訴她們先不要換上新衣裳,其實什長不說,她們又怎麽舍得呢?

  這可是棉布的衣裳哩,剛得到新衣裳的那股子欣喜勁兒下去了,女人們摸著布料,想的卻是這樣的料子,若是拆開了能給自家男人和孩子也做上一身。進了營房,雖是大通鋪,但褥子乃是新的,被子也是新的,裏邊的棉花蓬鬆得很。更想這被子和褥子的棉花都足,若是拆了,卻能再做出一床來。


  許李氏便是這樣想的一個女人之一,她十五歲便已成親,今年雖剛剛二十歲,卻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隻是最小的妞妞已經在逃難的路上餓死了,好不容易與丈夫一起,帶著大丫、大柱逃到這說是太平了的靛州大覺。


  可太平又如何?大覺城裏到處是求活的人,不獨他們一家。


  丈夫雖說有瓦匠的手藝,可這人生地不熟的,誰找他們一個外鄉人做活?便是賣苦力,卻都掙不上的。幸好大覺城裏每日舍粥,一家人這才得以勉強活著。可大丫病了,燒得燙手,這卻又哪裏去尋銀錢治病?

  許李氏一狠心,衝著這女營一兩銀子的安家銀,就此進來了。


  當日來的時候說好了,每十五日可有什麽輪休,就是有些人可歸家一趟。若是輪到自己,帶上新衣裳去見自家的漢子、兒女,不知他們該有多高興。就是這禿了的頭,怕是卻要惹她們笑了。


  “行了,咱們這房裏的十個人滿了。”說話的乃是什長,夫家姓孫。


  各想心事的女人們立刻都看向了她,可卻又怕失了禮數,被什長責罰,於是趕緊低著頭。


  孫什長卻道:“你們且都帶上一身自己的新衣裳?”


  有膽大的問:“什長,我們去作甚?”


  “還能作甚?自然是洗澡去,且與你們說這被子與褥子乃是咱們營裏的,雖給了你們用卻不獨是你們的,往後三日一查,若是發現誰將被子修改了去,卻是要從你們每月的餉銀裏扣的。”


  眾女頓時駭然,麵露不滿的一陣嘰嘰喳喳。


  剛還一臉溫和的什長頓時虎了臉,叉著腰指著眾人大罵:“怎地?!竟還都矯情上了!你們這夥子人是什麽人?!都是吃著舍粥的破落戶!進了女營,給你衣穿,給你飯吃,又有餉銀,卻成了我瀝血營欠了你的怎地?!若恁多嫌棄,那便還了安家銀子,趕緊滾蛋!我營裏難道還少你一個?!”


  眾女頓時噤若寒蟬,一個個鵪鶉一樣低著頭,縮著肩,不言不語。


  厚道如許李氏已經是臉紅了,因這孫什長說得沒錯,她們可不就是矯情了嗎?這人家給的多了,竟然就以為自己有了嫌少的能耐了。


  “那衣裳也莫想著捎回家裏去,日後你們都是要去伺候傷兵的,若是沾血沾尿可不得有個替換的。我醜話可說在前頭,在營裏衣衫不整可也是要扣餉的。”


  這扣餉、扣餉,再加上扣餉的大帽子接連扣下來,直砸得許李氏險些喘不過氣來。摸著衣裳的手此時都抬了起來,就怕自己的粗手摸壞了料子,被扣餉。


  “說到底,這些東西雖然發給了你們,但卻不是你們的。你們自己用著可以,即便是用壞了,隻要情有可原,上頭也不會如何。”孫什長沒說會添置新的,免得這些人裏有心思活的,起了壞心,“但若是拿給別人去用,那邊是壞了貴就了。”


  許李氏與其她女人們一般,心虛的低下頭,倒不是她如何貪心,不甘願。實在是……這麽多的好東西,卻隻能自己用著,但自己的男人和兒女卻在外邊挨餓受凍,這又怎麽能踏實?

  那孫什長卻如同她們肚裏的蟲兒,陡的放低了聲音:“我知道你們心中難過,可你們來這是跟那些男人一樣,當兵吃糧的。想著家裏可以,但可不要隻顧著想家,耽擱了正事。在咱們瀝血營裏,你們若是做不好,到時候被趕了出去,那可就隻能跟家人同甘苦去了。”


  “謝過什長教導,我們如今已然是知道了。”有個機靈的婦人先道,其她人緊跟著也是各種賭咒發誓。


  孫什長點點頭,對於她們這些話卻是不置可否:“行了,這閑話家常的時間也夠久了,你們快些個拿上新衣,跟著我去洗澡吧。去完了可是要軍法從事的,咱們女營雖然不會打板子抽鞭子,但在外邊大校場上站著四五個時辰那也得丟臉丟死,更有甚者被扣了餉銀那也是心疼疼死。”


  眾女立刻站起來,站四五個時辰倒是無妨,可扣餉銀那是萬萬不可的。


  他們去的地方沒有浴池,更沒有浴桶,隻有一個個木盆,以及定量的熱水,可這對她們來說已經是太難得了。


  唯一讓眾女難受的,是她們裏外的就衣裳,脫下來之後就被什長收去了,說是要全部燒掉。


  就算有人拉著什長啼哭,那什長卻也是不允的。


  “不是發給了你們新衣裳嗎?這舊衣裳破得已經不能要了,且裏邊都是跳蚤、虱子,人家的都燒了,偏你的不燒,難道讓咱們一什的人都跟著你喂蟲?”


  許李氏也有點難過,待穿上新衣裳,更是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什麽地方了。


  待回了她們什的房子,什長拿了艾葉來,先是讓她們熏房子,又讓她們彼此互相熏。待熏完了,許李氏已經累得上下眼皮不主打架了,可是濃濃的米香味道,卻讓她瞬間精神了起來。


  “這幾日是男營那邊的火頭給咱們燒菜做飯,再過半個月就要咱們各什自己輪流著做法了,都有個準備。今日沒有幹糧,是你們剛來,吃多了要出事,先吃點稀粥養養。”


  吃飯是要自己打回來的,一桶一桶的濃稀飯,還有鹹菜。雖然是稀粥,但如此濃厚的粥,在許李氏家裏就跟幹飯差不多了,而身為一個女人,她這輩子還隻是在出嫁的那天吃過這麽濃的稀飯。


  許李氏吃著吃著,眼淚竟忍不住流下來了,靜默的,一滴一滴的落在稀飯裏。


  其實許李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隻是略燙的濃稀飯用勺子舀進嘴裏,醇厚的米香味在口腔裏暈染開,她感歎著:真好喝啊……這淚水就自己湧出來了。隻是她覺著自己並不是傷心,甚至還有點高興。


  吃完了,孫什長說那粗瓷大碗,筷子,和勺子也是她們的了。許李氏就見自己旁邊的婦人摸著那個碗,眼睛裏也是亮晶晶的,許李氏聽見她用極小的聲音說:“真好啊,我也有自己的碗了。”


  這許李氏卻是知道的,有些人家,媳婦、女兒都算上是沒有自己的飯碗的,隻有長輩和男人們吃完了,她們才能拿著人家的碗吃飯。想有自己的碗,那就等自己熬成人家的婆婆吧。


  “你們雖然剛來,卻也不能白吃白喝,都與我出去搬東西去。”孫什長拍拍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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