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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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就好了,隻是這病不知道這麽的,又反複了兩回。”吳笑煙這話問得有些沒頭沒尾的,可冬青依舊答得快速。
“反複啊?”吳笑煙笑著摸了摸兒子的小臉蛋,太醫不說,冬青不敢說,但吳笑煙知道,這孫婒的反複怕是故意的吧?這一位被之前的事情嚇住了。這要是幾年前,孫婒出身再稍微低點,吳笑煙就做個好人,找個機會把她放了。但可惜,現在的吳笑煙心硬,她又是大家出來的,放不了,甚至吳笑煙還得利用她,提點提點孫嫿,“端素,回頭你去把人接進來吧。也不能讓她一個在太子府裏住著。”
不提端素去接人的時候,孫婒嚇得嚎啕大哭,可依舊是被人強壓進了宮來。且說孫嫿回自己房裏知道這消息後,就靠著床頭坐了整整一夜。
紅綾看著自家主子這架勢嚇得要命,可又不敢找人,跟不敢聲張。夜裏到了點還得熄燈,她就隻能坐在腳踏上,也守著孫嫿守了一夜。
等到房裏重新因為陽光亮堂起來,孫嫿卻一笑,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走,今天就少去一天吳側妃那,隨我見見另一個孫夫人去。”
孫嫿坐了一夜,孫婒就哭了一夜,她怕啊,怕得要死。
她病在外頭的時候,親娘曾經去看過她一趟,她就向自己的親娘求救,結果卻是被臭罵了一通。罵她不知好歹!現在可是太子的侍妾,且靠著孫家,日後少說也是個妃。再罵她早幹什麽去了?當年這兩個機會孫家不知道多少姑娘都在爭,她當年也沒說不願意,也是下了死力氣爭出來的!
她娘後來也是被她哭得心疼了,但是再心疼,又能如何?
“你如今已經進了太子府?!還能怎麽辦?隻能咬牙掙出頭來!木已成舟啊!”
木已成舟,後悔已經沒用。
孫婒不是不懂,若她也是個局外人,那她自然也能這麽對別人說。可身在局中,她對自己,怎麽狠得下心來啊?
孫嫿一進來,就吩咐孫婒房裏的宮女,還有跟著紅綾出去。
孫婒的宮女看了自家主子一樣,哭得兩眼紅腫的孫婒之叫了一聲:“妹妹!”就一臉期待的看著孫嫿,再說不出其它的話來了。
這還能怎麽辦?當然就是出去唄。
“妹妹!我們要怎麽辦啊?你可要幫我啊!”
“我的好姐姐,你說妹妹我有什麽比你多的?就能誇下海口說可以幫你了?”
孫婒嘴唇哆嗦著,想反駁孫嫿,但她自己知道,孫嫿確實是沒辦法幫助自己的,況且……就算她有辦法幫,人家又憑什麽幫?隻憑她們姐妹的“情分”嗎?提起這倆字,她自己都想笑啊。可知道歸知道,孫嫿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了,怎麽能放手呢?
“妹妹……妹妹……”
不過,孫嫿今天來,也不是冷嘲熱諷打擊孫婒來的。
雖然吳笑煙把孫婒也弄進宮來,是警告她的意思,但這何嚐不是給孫嫿找了個幫手?雖然這個幫手不太稱職,但至少有個肩膀能跟她彼此靠著,也比她自己一個人跋涉好。當然,若是日後有了上進的機會,依舊是她自己擼袖子上,不給孫婒一腳都是好的。
“姐姐莫慌,其實,姐姐你怕什麽呢?”
“我怕!怕那天……”孫婒哆嗦了起來,話都說不通順。
“那天的事兒有什麽可怕的嗎?已經都過去了,太子就快登基了,再不會有那樣的事情了。”孫嫿坐在了孫婒身邊,摟住她,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樣,拍撫著她的後背,“我的好姐姐,早就已經雨過天晴了,何必怕那些莫須有的事情呢?”
孫嫿最終是講孫婒勸好了,且第二天開始,便姐妹兩個一塊到吳笑煙那去坐著了。
吳笑煙是真覺得這兩位姓孫的姐妹是給她添堵,更是不會見她們了。孫家姐妹卻如同越挫越勇,吳笑煙不見,她們也絲毫不以為杵。
冬至的那一天,薛懷瑞登基了。源埠這頭宮裏的女眷們天還沒亮就起來在幾個院子裏排隊,等到吉時到了,便行三跪九叩大禮,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吳笑煙這院子裏的人自然額不例外,眾女子在吳笑煙的帶領下,這萬歲萬歲萬萬歲呼喊的,比其餘院子裏的女人都更鏗鏘有力。畢竟皇帝的女人和太上皇的女人,是不同的。
冬至後的第二天,女人們便出發了。雖然冰天雪地的,但沒人覺得辛苦,沒人看著欽京的眼睛裏,都充滿著渴望。在距離欽京有半天路程的時候,冊封的聖旨到了。
吳笑煙乃是貴妃,這點沒有人覺得意外,隻是該有的羨慕和嫉妒絲毫也不因為“果然如此”的感覺而減少。其餘曲夫人封瑾妃、孫嫿封嫻妃,孫婒為安嬪,春霖為貴人因無尊號以她的姓氏為周貴人。
眾女謝恩,從封號上說,該都是歡喜的。可孫嫿與孫婒卻麵色灰白,根本無寵卻封妃封嬪,怕不過是要讓孫家安心而已,而她們倆卻要做好抱著這個封號老死宮中的準備了。
冊封的聖旨放下,眾女還沒起來,宣紙的孫冒已經又拿出了另外一封聖旨,眾人趕緊再次跪好。
“明日巳時一刻,貴妃入欽京,紮花遊街!其餘人等,隔日入城!”這道聖旨見到利索,方才隻是麵色灰白的孫家姐妹,如今幹脆坐在地上起不來了。並非她們嬌氣,實在是已經心冷腿軟了——在陛下眼中,她們就不過是個“其餘人等”了嗎?
“貴妃娘娘,您的大禮服已經送來了。”剛宣紙時代表了皇帝和朝廷的孫冒可是腰板挺直,如今立刻便把腰彎了下來,一臉歡喜的朝吳笑煙笑著。在她身後,有大力婦人抬著箱子站出來。
原來以為這些是給新晉妃嬪們的賞賜,原來這也沒錯,隻是數量上,隻有吳笑煙一個而已。
即便是已經心如止水的曲夫人,與根本就無心於此的春霖也不由得露出一絲羨慕。
“謝陛下恩典。”吳笑煙跪在地上又多行了一禮,這才起身。沒有看見東西,隻看著大紅的箱子,她便已經笑得眯起了眼睛……
次日,欽京的盛武門大開,卻並沒有進出城門的百姓、商賈,雖是人頭攢動,但隻是在道路兩邊,正中間那寬敞的大路上,明擺著是新撒的黃土,連一個腳印都沒有。
百姓們卻也不急,都知道今天貴妃娘娘要進城,所以現在擠到這裏來的,到時有八成就是朝著湊熱鬧來的。還有盯著罐子,撐著扁擔的小販,在人群裏一邊吆喝,一邊走走停停。
“來了!來了!”突然有人大喊。
立刻,做小買賣的,聊閑天的,打架吵嘴的,哄孩子的,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墊著腳,朝著來路看來--皇室外出,要麽是提前淨街,一個人都不留,隻要沒趕人,那就不需要老百姓下跪。
隨著熱鬧的場麵變得安靜,人們也聽到了一陣馬蹄聲傳來,沒多久,就有兩位背後插著彩旗的騎手揮舞著鞭子,一路跑了過去。
“怎麽是男的?還騎這麽快的馬啊?”有人在人群裏嚷嚷,立刻就被旁邊的人拍了一巴掌。
“不懂就別瞎說!那是開路的衛士!娘娘在後頭呢!”
兩兩一雙的開路騎士又過去了兩對,能聽見鑼響了。
“來了!這回真來了!”靠前的百姓已經約莫能看見了後頭招展的金色旗幟與宮人豔麗的服裝了。
走在前頭的是打著儀仗的侍衛,金瓜、鳳旗、花傘、香爐、團扇,顏色鮮亮,好不奪目。長長的儀仗後頭,便是一輛由鮮花與紅綢點綴的輦車,由同樣紮著紅綢的六匹白馬拉拽。
“這可是大冬天啊,鮮花,祥瑞啊!”有人驚呼。
“什麽祥瑞?湯山那頭弄來的吧?這也就是皇家才有了。”立刻便有人大聲反駁,這反駁的該是欽京的老人,見多識廣了。
立刻就有旁人詢問,這人便將下巴抬得高高的,將湯山內有溫泉,四季如春,瓜果鮮花從不缺說說與人聽。
但隨著輦車的接近,便沒人聽他的了,所有人都努力探出頭去,想要看看他們煒朝這位有血娘娘稱呼的貴妃娘娘該是如何的美豔。但珍珠的車簾後頭還遮著同樣豔紅的幔帳,怎麽看得見喲?
可卻沒人說看不見?都隻顧著跟人驚呼:“好美的美人啊!”
坐在輦車上的吳笑煙,聽著那此起彼伏的驚呼,笑笑得燦爛。
“等我長大點,我許你十裏紅妝!”
很久很久之前,她剛剛嫁給了丁點大薛懷瑞,那個孩子梗著脖子,瞪著眼睛這麽跟她說過。
已經嫁過一次,哪裏能嫁第二次,又哪裏來的十裏紅妝?在當時,吳笑煙甚至還取笑過薛懷瑞,並未將這句誓言當得是一回事,可是現在……她承認自己錯了……
如今這不正是十裏紅妝嗎?後頭跟著的,可都是貴妃的禮物,一抬抬的紮著大紅綢,再沒有哪個女人,有她這樣的十裏紅妝。
這哪裏是貴妃的花車?這分明是他第二次迎娶她的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