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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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吳笑煙點頭應是,承璐和之袖卻已經推著薛懷瑞朝前頭去對對子了。
這第一關是在個匣子裏抽題目,抽出來什麽,對什麽。
薛懷瑞抽出來了個:桃符萬點,喜去歲五穀豐收。
這是個很通俗的對子,薛懷瑞鬆了一口氣,下聯揮筆就來:瑞氣千條,盼新春六畜興旺。
管著第一關的乃是個二管家大半的中年人,接過薛懷瑞寫就的下聯一看,眼睛一亮。倒不是薛懷瑞的下聯寫得多好,不過工整而已。實在是他的這筆字太漂亮了,尤其氣魄恢弘,竟有一種薄薄的宣紙無法駕馭,這些字便要化作真龍飛走的感覺。
“這位老爺對的好對。”這人對薛懷瑞不由得更加恭敬了幾分,“您是要換個燈籠,還是要闖第二關?”
“我要繼續闖關。”
“如此,還請將簽條給小人。”薛懷瑞遞過去,這人在薛懷瑞的簽條上蓋了個小章,雙手交回道,“還請老爺闖第二關。”
等薛懷瑞一轉身,他立刻拉了個人來看攤,自己拿著薛懷瑞寫的下聯走了。這位二管家雖然不認為自己見識有多高,但隻看這筆字,便知道這人不會是池中物,既然與他家有緣,那自然要早早的讓自家老爺知道。
薛懷瑞朝後走,便見五道上聯掛在書案後頭,有六七個人正在冥思苦想。站在書案後頭的則是個做管家打扮的長須老翁。
薛懷瑞將簽條遞過去,老翁雙手接過,先是賀了一聲:“這位先生好才學。”繼而才道,“此處無處上聯,先生任選兩對對出,便算是過關。”
薛懷瑞眼神一掃,高興了,這對子的難度比剛剛大了許多,但其中有兩對他恰好能對的出來——該說是很合他的人吧。
當下便抬手一指:“焚香夜讀書,把酒時看劍。”又一指,“枕耽典籍,與許多賢聖並頭;扇寫江山,有一統乾坤在手。”
“!!!”
第一對倒是無妨,可是這第二對的氣魄實在是讓人禁不住讚歎。這也是得虧如今並沒有因言獲罪的習慣,否則薛懷瑞這一句怕是立刻就要被人扭送官府,鬧出一個皇帝入獄的鬧劇了。
“先生大才!”
薛懷瑞笑了笑,等到聽見兩個孩子都“哦!哦!爹爹大才!”的叫喚著,這才在神色間露出了一絲得意。
“先生不知道是要繼續闖關呢?還是要換燈?”
“那盞燈要如何得到?”薛懷瑞指著那盞琉璃燈。
“那卻是要闖到最後……”老管家的神色忽然一頓,薛懷瑞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距離這裏七八步遠的地方乃是一處紅綢搭起的彩棚,有三個人剛剛進到了彩棚,又有兩個人從彩棚裏頭出來,卻沒走,而是繼續守在門口,“先生稍等。”
老管家行禮,匆匆過去,跟一個出來又守在外頭的中年人耳語片刻,又回來了。
“先生若能闖關到最後,我家還有大禮送上!”
老管家如此一說,薛懷瑞的深色變得微妙了。
吳笑煙在後頭拽了拽他的衣裳;“這是哪家啊?”
“該是戶部侍郎張聰家。”
“看來是認出你來了。”
“咱們走吧。”薛懷瑞肚子裏道了一聲晦氣。
“走什麽?孩子們對那燈可是喜歡得很呢。”
“我瞧著剛才進去的是女眷,這頭的對聯得燈,怕是要變成對聯招親了。”
“張家趕送,你就接著,反正宮裏不缺一雙碗筷。”稍微撩開紗帽,露出了一隻眼睛,她言語雖然是笑嘻嘻的,可是那眼睛卻冷森森的。
這些女人們,一個二個的朝宮裏走,固然是有被家族逼迫的,但更多的卻是自己情願的。她們想要做的,無非是第二個貴妃。
擋著薛懷瑞不讓他收人,反而是讓薛懷瑞難做。不如就收進來,反正都是擺設。
“這些小姐……怎麽都喜歡對對聯呢……”薛懷瑞也歎氣,分明是想起來孫嬛了。
都以為對對聯就能尋到稱心人?一個二個的,都是話本子看多了。
嘀咕著,薛懷瑞跟著老管家朝著彩棚走去。他聲音雖小,可老管家就在近旁,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一怔。將薛懷瑞恭恭敬敬的領導,便匆忙走了,怕是找他們家的老爺去了。
彩棚這裏卻是有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鬟脆生生跟他說著規矩,那便是彩棚裏頭的人出上聯,外頭的人對下聯,誰一連對上來了三對,便可拿走那盞大燈。
小丫鬟年紀雖小,但已經能看出來是個美人胚子,一邊說她那一雙大眼睛不住朝著薛懷瑞上下打量,看得旁邊幾個老少文士又羨又妒——彩棚裏的出題人換人,明擺著的是為了薛懷瑞。
他們是之前來了,但都被卡在了第一二道對聯,且對聯也不是裏頭的女眷出的,而是現在站在外頭的兩個張家的門客出的,沒人都不同。現在眾人索性也不想自己的了聯,都站在那裏等著看薛懷瑞如何對聯。
薛懷瑞點點頭,道了一聲:“請出上聯。”
那小丫鬟進了彩棚,不多久便出來:“日曬雪消,簷滴無雲之雨。”
薛懷瑞想了想:“風吹塵起,地生不火之煙。”
小丫鬟的眼睛更亮了,捂著嘴一笑,回去了:“畫扇畫魚魚躍浪,扇動魚遊。”
薛懷瑞皺了皺眉,轉了一圈,他看著吳笑煙,忽然就笑了:“繡鞋繡鳳鳳穿衣,鞋行鳳舞。”
吳笑煙紗帽下的臉杜氏一紅,這兩個鳳,分明有一個乃是說她。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戲於她,她家大郎也是膽兒肥了!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英雄。問樓外青山,山外白雲,何處是唐宮漢闕。”
“小苑春回,鶯喚起一庭佳麗。看池邊綠樹,樹邊紅雨,此間有舜日堯天。”
他這一說,聽見的人頓時都喝彩起來,吳笑煙卻又捂著嘴笑了起來。
三對已過,薛懷瑞便要尋那老管家索要彩燈,誰知道彩棚的紅綢突然被兩位大丫鬟拉開,一位紗巾蒙臉的小姐,款款走了出來行禮道:“天當棋盤星作子,誰人敢下。”
小姐的聲音細聲細氣,嬌嬌柔柔,雖然沒見著臉,但此刻卻有不少男子盯著小姐不放了。可她這對子卻分明絲毫都不嬌柔,反而氣勢十足。
“小女子這裏還有一聯,若先生可對上,那除了彩燈之外,我張家還有珍寶,當雙手奉上。”
小姐都主動出來了,誰都知道這珍寶指的是什麽了。
一時間議論與起哄之聲頻起,不過也有人剛才看見了,這一位可是帶著老婆孩子出來觀燈的,這大家的小姐是被這位的才華所吸引,連個有了老婆的男人都要嫁?就算是做平妻,但也太委屈了吧。這男人看著儀表堂堂,怕也是出身不凡,也不知道會不會鬧出個為了小姐拋棄糟糠妻的事情來。
這可真是,比大戲還要好看呢。
“煩請諸位,略靜一下。”那老管家打著圈的作揖。
眾人也知道相看好戲,也得讓人家演出來,當即都閉上了嘴巴,兩目灼灼的盯著薛懷瑞與張小姐。
“在下隻為彩燈而來,無意珍寶。”薛懷瑞有點不高興了。
“這位先生是無意珍寶,還是對不出對來?”張小姐卻咄咄逼人。
更多的人開始起哄,嫉妒薛懷瑞的便說他對不出來,所謂“無意”不過是托詞。稍微有些善意的,覺得這是一出好姻緣,薛懷瑞坐享齊人之福豈不快哉。更有看熱鬧的,那當然更是賣力的跟著吆喝。
兩個門客也不站著了,與老管家一起連連作揖,才讓眾人再次安靜下來。
“地作琵琶路當弦,哪個能彈!”
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對出了下聯,眾人正要再次歡呼,卻覺得不對,因為這說話的分明是個女聲。
“這是哪個小娘子憐惜這位俊俏相公了吧?”有無賴起哄。
吳笑煙卻走向了薛懷瑞,在他身旁站定:“這位小姐,我對出來你的對,可要把珍寶送與我嗎?”
圍觀的人裏,這才有人說出,薛懷瑞與吳笑煙乃是夫妻。
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於是又吆喝著:“張家小姐!你這才學不如你家主母啊!”
張小姐的下半張臉被遮著,但上半張臉可在外頭呢,此時此刻她這額頭都紅了。
“鶯入榴花,似煉黃金數點!”
“鷺棲荷葉,如對白玉一團。”
“湖山倒影,魚遊鬆頂鶴棲波!”
“日月循環,兔走天邊烏入地。”
“素耳銀蹄白玉兔,王明月,臥在青草塘邊!”
“烏須黑爪紫金龍,駕祥雲,飛過碧波渡口。”
“你!”張小姐抬起胳膊指著吳笑煙。
“我?”吳笑煙嘻嘻一笑。
張小姐以手遮麵,跑進張宅去了。
這場大戲沒多久便在百姓中間傳開了,各個戲班子更是喜得眉開眼笑的,繼青記女救駕的那處大戲之外,又有了才女爭婿。不過這戲裏的兩個才女最後卻來了個二女共侍一夫。
吳笑煙在與薛懷瑞回宮的馬車上,則一直笑個不停,把薛懷瑞都給笑蒙了:“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