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處處殺機，今晚無人入睡
有些人的特點，不管如何掩飾，都掩飾不住。
所以，這些人才會被起「綽號」。
比如，眼前這位肖恩先生，馮堯感覺他更應該姓「方」。
方臉、方眼、方嘴、方下巴、方腦殼、方肩膀、方身材……連步伐都是四方大步，無處不強勢展示著我很方，我很孔武有力，我很自信，我他么是個土澳農民。
肖恩·方先生不知道多大年齡，但從外表上看，應該在50歲左右。
這位肖恩方先生，一隻厚厚的大手小心握住鬱金香一樣的香檳酒杯，生怕一不小心辣手摧花，另一隻手拿起一把黃油刀，輕輕在杯壁上敲擊了三下。
「女士們、先生們，非常感謝我最親密的諸位合作夥伴們，你們今天晚上的到來，照亮了南十字星下這片大陸。首先恭喜你們自己，是你們慧眼識珠，3年前決定和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肖恩站在一起，沒有因為我是個無名小卒而退縮，這才有今天我們共同的輝煌。」
「其次，我也要感謝上帝，讚美他在最恰當的時候賜予我們機遇，從而讓肖恩家族從剪了120年的羊毛中抬起頭來，開始去收割真正的羊毛。羊毛長在羊身上，割了一茬又長出新的一茬。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迹。」
「我在此尤其要感謝親愛的伊南娜女士，你讓我走出了低谷，我才不至於因為失去了家族的傳承而了解生命，反而浴火重生。也認識到原來推動這個世界前進的恰恰是人性中最黑暗的部分，慾望生金。感謝你，也感謝大家。為了德萊雲數據能夠成功上市，Cheers！」
馮堯聽到此，心中一驚，德萊雲數據是近年來風頭正健的提供企業大數據諮詢及雲存儲的高科技公司，在上周剛剛成功上市。
沒想到其幕後大佬竟然是這位剪羊毛出身的肖恩先生。
而且從他的發言中可以看出，這家德萊雲存儲絕非只是單純的數據服務業務這麼簡單，它們似乎還提供更多不為人所知的隱秘服務才是。
而顯然，肖恩同伊南娜的關係也絕對非同尋常。
但反觀雲淡風輕的伊南娜似乎一點都沒有得意忘形，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甚至她對肖恩在大庭廣眾之下挑明他們之間的關係感到有一些慍怒。
在肖恩的祝福下，這個小型Party掀起一波小高潮，大家頻頻舉杯向肖恩表示祝賀，伊南娜也頓時成為Party中的耀眼人物。
在越來越嗨的氣氛中，午夜悄悄來臨。
豪華遊艇也結束了今晚的漫遊旅程，停靠在莫寧頓半島上一個隱秘的私人碼頭旁。
濃重的夜色中，一輛黑色的羅爾斯羅伊斯停在碼頭遠處的陰影中。
頂層甲板上的Party仍在繼續，伊南娜和妮蔻卻從碼頭棧橋上快速走過，消失在夜色中。
不一會兒那輛黑色的轎車向遠處的群山中駛去。
吧台後的馮堯看到一絲沉重的陰霾襲上肖恩的眼瞼，而且一抹殺機一閃即逝。
「這方臉肖恩顯然是對伊南娜情根深種啊，嫉妒心幾乎不加任何掩飾的熊熊燃燒，我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的那種感覺。私情，這就是私情，幸虧我拍了幾張照片，足以說明伊南娜私生活的不檢點了。你看，還沒等我正式上班，這任務基本就算完成了。」
不過，馮堯準備乘勝追擊，他感覺伊南娜的私情絕非只是肖恩一個人，還有更多才是。
他借口下去拿酒，來到了底層甲板，把還在沉睡中的斯蒂爾喚醒，瞬間消失不見。
……
此前，馮堯漫無目的尋找伊南娜時，首先踩點的就是玫瑰莊園。
他事先做過功課，得知玫瑰莊園是這座半島的一座標誌性酒庄，以出產高標玫瑰干紅葡萄酒而聞名。
現在莊園的主人是法國人朗熱，朗熱不斷在世界上收購著名的酒庄，足跡從波爾多、石灰岩海岸，一直到智利的巴塔哥尼亞山谷。
表面上看朗熱先生除去葡萄酒業務之外，也涉足一些其他的高端奢侈品，喜歡藝術品收藏，而且崇尚東方文化。
他的基本資料相對公開，好像從不藏著掖著。
這位朗熱先生今年已經60多歲了，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但馮堯這時卻感覺，能讓伊南娜在午夜之際，不顧肖恩的款款深情，而帶著妮蔻揚長而去的男人，絕非這份公開資料上說得這麼簡單。
馮堯來到玫瑰莊園外圍的山坡上，在茂密的叢林中不斷逡巡，終於找到一個絕佳的窺視角度，這裡恰好能將莊園二樓的廳房和卧室盡收眼底。
他仍然不甘心，沿著光滑的桉樹樹榦爬到了20米高的一個樹杈上，把自己隱藏在枝葉中。
遠遠地，他看見羅爾斯羅伊斯沿著山道快速駛來的燈光。
有心人真的不止馮堯一個。
事實證明，夜色中的馮堯並不孤獨，不只是他看中了這一地點，遠處悄悄摸過來的那個身影也相中了這裡。
黑夜沒有阻擋那個人影的腳步，他異常敏捷地在森林中奔跑，繞過一道道山崗、土坡和獵人的陷阱，行進路線和馮堯剛才的動作別無二致。
然後，那人來到了馮堯藏身的樹下。
我靠，這回輪到馮堯方了。
我暴露了？
他小心地觀察著樹下那人的一舉一動。
他發現那廝之所以舉動迅捷的原因，是因為頭上戴著的軍用夜視鏡，在夜色中目鏡後面有一層淡淡的藍光。
但在馮堯眼裡，這層光芒就很刺目了，將這人戴著面罩的臉和整體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這廝竟然是個女人。
她想幹什麼？
那個女人似乎也挺滿意這個地點的，於是把身上背負的箱子放在地上，然後帶著夜視鏡仔細地環顧四周，甚至抬頭向樹上望去。
馮堯連忙收斂全身的磁力線，甚至儘可能地將心跳頻率壓到最低，儘可能讓自己融在繁茂的枝葉之中。
他知道，現在軍用夜視儀基本採用被動紅外設備，只要目標體本身沒有熱量，那夜視儀也基本失去了作用。
那女人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熟練地打開皮箱，迅捷地組裝起部件。
不大一會兒，她將一桿VKS微聲狙擊槍架設在樹下的土坡上，用法語輕聲說了句，「到達預定地點，一切就緒。」
然後就陷入了靜默中。
馮堯也同時在惶惑中掙扎。
這是今晚他感觸到了第二重毫不掩飾的殺機。
第一重殺機來自於肖恩，目標是伊南娜，動機很大可能是出於嫉妒，想毀掉他不能獨佔的女人。
下面這第二重殺機就十分不明朗了，目標不明，動機不明，對手未知，但看起來專業、冷靜，暗殺對象不知道是伊南娜、妮蔻，還是朗熱。
不行，你不能讓我完不成任務。
一時之間，他關注的焦點已經不是伊南娜，而是夜色中這個女殺手。
從剛才的舉動中可以判斷出，這女殺手應該是有人在幕後指揮。
他心中一動，悄悄拿出手機，隱藏著屏幕亮光，對著女殺手掃描過去。
藍牙迅速匹配，機主只有一個爛大街的名字，「安妮」。
他將入耳式藍牙通道擴展為三個，分別監視著伊南娜、妮蔻和下面這個女殺手，以便儘可能全面地判斷出誰將處於危險。
但無論暗殺的是誰，他都不想讓這個女殺手得逞。
他不想讓自己的第一份案子橫生枝節。
那輛車終於在玫瑰莊園前院停下，司機殷勤地打開車門，小聲請伊南娜和妮蔻下車，妮蔻伸了個懶腰，似乎剛從夢中醒來，顯然這一路她是在車上小憩來著。
不大一會兒，馮堯耳邊傳來一個頗有魅力的低音炮男聲，「歡迎歡迎，美麗的兩位女士，伊南娜、妮蔻，玫瑰莊園蓬蓽生輝。」
「您客氣了，朗熱先生。」
「真是難得，午夜時分，還要麻煩兩位女士親自來訪，我肯定是上輩子交了桃花運了。」
「朗熱先生，您還用得著我們來給您添運嗎？您在桃花中不知道有多久了。」
伊南娜和妮蔻客氣地和主人寒暄，一點都不介意地調笑著。
竟然是朗熱本尊親自來迎接她們。
伊南娜出發前打的那通電話又迴響在馮堯耳邊，所謂的「帥哥、親愛的」，難道指的是這個糟老頭子？
隨著橐橐的腳步聲，幾個人影出現在莊園二樓的廳房中。
那個一頭整齊金髮的老男人大概就是朗熱先生了，雖然已經年過6旬，但的確是保養得當，風度翩翩。
他左右挎著兩位儀態萬方的兩位女士步入廳房。
身後還跟著一個人，一個高個的金髮年輕人，五官雕像一般深刻，大概30多歲左右。
等朗熱和伊南娜、妮蔻坐下，年輕男人快步來到酒櫃前，開口詢問，「兩位女士，要不品嘗一下酒庄特製的赤霞珠？」
馮堯聽口音知道這男人是剛才那位司機，或許這位司機還有其他身份。
或者伊南娜口中的「帥哥」是他？
八成是他，因為是他親自從碼頭接上的她們。
果然，伊南娜和妮蔻紛紛表示感謝，並稱呼這個年輕人為「小朗熱先生」。
那麼，顯然這兩位是朗熱父子了。
馮堯一邊忙不迭地拍攝照片，一邊還要留心下面女殺手的動靜。
等到兩位女士淺淺地呷了一口紅酒，伊南娜向法國老頭說道，「朗熱先生，要不我們儘快開始吧？午夜時分是最容易和魂靈溝通的。」
「好，事不宜遲，我們現在開始。」
小朗熱和妮蔻也站起身來，端著酒杯向外走去。
在出門的一瞬間，小朗熱回頭望了老頭一眼，那一眼讓馮堯頓時捕捉到了深刻的殺機。
而那重殺機的對象竟然是他爹，朗熱先生。
有點意思。
「朗熱先生，您最好換一身寬鬆的衣服，或者睡衣、睡袍都行，這樣更容易進入狀態。」
「謹遵女士之命，多有冒犯了。」
「沒關係，我是醫生，您完全不用介意。」
朗熱起身去卧房換衣服。
朗熱轉過身的一剎那，伊南娜收起臉上溫潤的笑容，一層陰霾襲上臉龐，竟然像是看待束手就擒的獵物那樣，迸發出濃重的殺機。
我靠。
每個人背後都不是這麼單純，到底誰想要誰的命？
午夜和魂靈溝通？
難道伊南娜不但是個心理醫師，還是靈媒不成？
「於連，伊南娜看起來是想藉助催眠處理掉朗熱。」
樹下，那個女殺手輕聲說道。
她這次溝通使用的是普通話。
普通話？
馮堯感覺一切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二妮，記著，不能讓伊南娜得逞，殺了她。」
今晚無人入睡，註定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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