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女神的另一幅面孔是死神

  馮堯非常明白，這從天而降的金庫是把雙刃劍。

  搞得好的，會給他帶來巨額財富，搞不好的話，便會帶來殺身之禍。

  當時他得到這個DoctorBag的情景又閃回到眼前，一切都好像是昨天，但也有可能已經過去了一百年，甚至更久。

  這些金條倒還罷了，尤其是那把匕首讓他感覺到一股凜然的邪氣，絕非只是一把防身工具那麼簡單。

  是金子總會花光的。

  財富的價值在於流通，只有流通才能增值。

  而且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講，意味著巨額財富的這一包小黃魚，面對英瑪張開的貪婪巨口，還不夠塞她牙縫的。

  她的初期啟動資金就需要世界五百強前十的某個公司的市值，前十的哪個人不是富可敵國，跺跺腳都能撼動世界經濟的狠角色。

  又有哪個巨富像他這樣籍籍無名？

  有人說，沒有一個富人是清白的。

  他篤信這一點。

  他身體內流淌的血液也註定自己不可能清白，他爹就是盜墓賊，只是近些年在拚命洗白而已，而自己更是可以為了錢不擇手段。

  但是，馮堯自認為還是一個好人。

  和他爹一樣，他們堅守著做人的底線。

  但像這種天上掉下來的財富，塞到你懷裡你都不知道發揮它的最大價值，那就不可原諒了，所謂應天受命，心安理得，坦坦蕩蕩，天授不取，反而不吉。

  不過話雖如此，該有的謹慎那是一點都不能少。

  當晚，他就在這個豪華行政套房中睡了一覺，外界自己的寓所倒是異常平靜，沒有人再不告而入。

  第二天一早，馮堯從夢中醒來，睜開眼的一剎那，竟然神思恍惚，不知道此時此地，自己身處何處，又是何方年月。

  自己似乎睡了一個世紀。

  好像自從媽媽離開之後，自己從來沒有睡得這麼安穩過。

  馮堯把出診包鎖在保險柜里，只拿出一塊金條塞到背包里，準時來到伊南娜事務所。

  伊南娜神色如常，親熱地和馮堯打著招呼，一邊還詢問著他在雪梨玩得如何，有沒有什麼奇遇或艷遇之類的。

  這看著是開玩笑一般的寒暄，真是話裡有話。

  馮堯連忙撇清。

  「伊南娜，你是在開玩笑了，女朋友寸步不離，怎麼可能有艷遇？」

  「那可說不定，我看人很准，羅特，你命犯桃花，有不少女人喜歡你，你只是還不知道罷了。」

  「也包括你嗎，伊南娜？」

  「也許，我不否認，也不肯定，留待你自己發現。你有點像東方的詹姆斯.迪恩，渾身透著反叛和神秘。」

  「我感覺自己更像是死神喬.布萊克，在這茫茫紅塵中試圖體驗人情世事，直到遇見了你，才真正知道了什麼才叫做生死悲歡。就像布拉德.皮特遇見了克萊兒.弗蘭妮。」

  「沒想到你還喜歡看如此純情的電影，我也喜歡『遇見喬.布萊克』(MeetJoeBlack，中譯名第六感生死緣，1998年上映），不過你更像那個克萊爾.弗蘭妮，而我說不定就是死神布萊克。」

  「你怎麼會是死神，你是伊南娜啊，砸碎地獄的女神。」

  「小傢伙，別輕易相信女人，女神和死神也許只是一個人的兩幅面孔而已。打不過你，就會像女神一樣楚楚可憐，打得過你，就會像死神一樣收割你的小命。」

  這話其實已經說得非常直白了。

  伊南娜在懷疑自己，而且毫不掩飾。

  她不但從一絲殘留的煙味就懷疑自己去過溫泉鎮，窺伺過自己。還在暗示她知道更多的事情，別想用雪梨和女朋友來遮掩自己的行蹤。

  也許，那闖入房間的一男一女和伊南娜有關？

  伊南娜的背後又是誰？

  為何這女人有持無恐？

  午餐的時候，馮堯拿了一個三明治，匆匆來到街頭花園，查看里斯發給他的郵件。

  當他一早讓里斯幫他查墨爾本地下黑市，尤其是專門收購血鑽，或者來歷不明的金條時，里斯嚇了一跳，他還真以為羅特這廝不是去搶銀行，就是綁架哪個富翁了。

  說實話，里斯越來越看不懂羅特這個人了。

  頭一天他還在為錢發愁，第二天就告訴他開公司、租房子，購買頂級硬體和軟體，花錢如流水一樣了。

  而且羅特這廝還告訴他，這錢是他從卡西諾贏來的。

  什麼時候，卡西諾也能寬容到羅特這樣的人來抽他們的油水了？

  而他開這個公司，竟然是為了刺探人的隱私，這不是為了伺機綁票，還能是什麼？

  至於說自己為何還願意為羅特賣命，嘿嘿，誰不喜歡窺看別人的隱私呢？

  他和羅特不就是因為窺探隱私而認識的嗎？

  即使羅特不給他這份工作，他該窺探也是要窺探的，不是嗎？

  這是他的愛好，不，是癖好，或者窺探本就是他人性中的一部分。

  他的全部生命和財富可不都是建立在窺伺別人隱私的基礎之上嗎？

  其實，里斯的生活和工作，無形中印證了阿拉娜的那句話，這個世界上，什麼最值錢？

  隱私最值錢。

  人人都有隱私，人人都想窺探別人隱私。

  這個世界上，隱私的暴露能夠引起全球狂歡，而暗箱交易中的隱私販賣產業達到幾萬億美刀。

  全部娛樂產業、傳播產業，說到底，可不都是建立在這一基本人性基礎之上嗎？

  所以，羅特是玩得越刺激，里斯是越來勁。

  現在一聽羅特都在打聽臭名昭著的血鑽原石了，更是讓里斯激情澎湃。

  靠，這是玩大的節奏啊。

  說不定，下個月老子就準備進軍非黑非白的灰社會了。

  在這座城市，趕在地下玩珠寶走私的主要是兩類人，一是華人社會的福清幫，再者就是義大利背景的黑手黨。

  為此，里斯在郵件中列出了兩個幫派的四個公開交易地點和各自的聯繫人。

  馮堯第一時間就把福清幫排除在外，這個幫派離自己的家庭太近，而且都是同胞，搞不好會有其他次生災害出現，他可不想連累自己老爸老媽。

  老爸正在洗白，他怎麼可以往他身上潑髒水呢。

  所以，那就是黑手黨了。

  離他最近的交易地點，就在City附近的淶港街上，名為美第奇財務諮詢集團。

  這名字起得霸氣，莫非和義大利古老的四大家族真的有什麼瓜葛？

  嗯，你越霸氣，我這邊銷贓越有保障。

  馮堯也很奇怪，為何自己用上銷贓這個詞？

  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無主之物，而且早就過了追訴期了，誰握在手上，就是誰的，幹嘛自己還有些心虛呢。

  於是，他趁著午飯打了個預約電話。

  下午4點，已經變成壯碩中年人的馮堯雄赳赳氣昂昂地推開了美第奇財務諮詢集團的大門。

  「先生，請問您是……和哪位諮詢師有預約？」

  前台一個黑頭髮、黑眼睛、黑皮膚的義大利RNY女郎熱情洋溢地和他打著招呼。

  「我中午的時候打過電話，和英扎吉先生有過預約，4點鐘。」

  「明白，您是白起先生吧？嗯，白起先生，請隨我來，英扎吉已經在辦公室候著呢。」

  風姿綽約的RNY女郎在前方領路，路過一個個密閉的格子間，幾乎各個格子間里都有人，什麼時候銷贓這事如此紅火了？

  馮堯想到自己用的詞，不由得啞然失笑。

  你看，自己都給自己貼上了盜賊的標籤，更何況別人。

  推開門的一瞬間，馮堯眼前出現了個光頭小鬍子的矮矬中年人。

  馮堯一臉微笑，面對那廝伸出的右手，連忙緊緊握住，表情誇張。

  「您是我的偶像，終於見到超級皮波了。」

  這廝和前些年的球星超級皮波英扎吉同一個姓，可是相貌卻是天差地別。

  「哈哈，白起先生，您可不是第一個拿我這個名字開玩笑的人，但每一次都讓我很開心，我為能生在義大利這個偉大國家感到驕傲。」

  「那是，我也替你感到驕傲，尤其是想到偉大的文藝復興和美第奇家族作出的貢獻。相信英扎吉先生也會給我帶來好運的。」

  「白起先生，沒想到您對這段歷史這麼熟悉，既然如此，相信您也會給美第奇帶來好運的……那麼，您說的那件東西能讓我看看嗎？」

  「那是自然。」

  馮堯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織花錦囊，把那個印有奇怪家族花紋的金條遞給了英扎吉。

  英扎吉戴上手套，把金條拿到手裡，用放大鏡查看著，滿臉燦爛的笑容漸漸凝固，他慎重地把金條放在天鵝絨的托盤上，然後抬頭望著馮堯。

  「白起先生，按規矩，我不該詢問您這根金條是從哪裡得來的，但是如果您能稍微透露一下，我相信肯定會大提高它的估值的。」

  「那再好不過，這沒什麼可隱瞞的……我在路邊撿來的。」

  「撿來的？」

  「撿來的。」

  英扎吉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白起先生，你不是開玩笑吧。」

  「怎麼會？在錢財方面，我從不玩笑。聖弗朗西斯科，是舊金山，墨爾本，是新金山，撿到一根金條，很奇怪嗎？」

  「那……白起先生，您稍作片刻，我想請老闆過來，掌掌眼。」

  「您請便。」

  英扎吉告退，出門去了。

  馮堯做了各種準備，如果勢頭不對，他準備傷人奪貨，想陰我？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們後悔，讓整個美第奇家族陪葬。

  正待馮堯浮想聯翩的時候，門再次推開，一個穿著講究的中年人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

  不管他穿著多麼考究，舉止多麼優雅，但始終掩飾不住內在的凶戾之氣，尤其是右眼下面的那道傷疤，更是讓他平添幾分彪悍。

  這世界真小，不是嗎？

  來人正是曾經賞給馮堯一根高希霸古巴手工雪茄的安東尼，淶港街的安東尼，伊南娜閨蜜團的面首之一，或者，金主之一？

  安東尼伸出手，握住馮堯的右手。

  「白起先生，我喜歡直接，您知不知道凡是擁有這種金條的人，都死了，而且死於非命？」

  43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