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倒吊人的笑
頭破血流的弗萊徹爵士迅速被隨從們送進了一間簡陋的帳篷中。
不過,他很高興。
高興的還有那個阿拉伯商人,250個生丁的一件工藝品被一場混戰給成功地抬到了50法郎。
高興的還有那個高盧公雞,他給了這個盎撒雜種一頓老拳,打得非常過癮,雖然自己也挨了拳腳,但隨後的大戰中,他卻悄然置身於事外,高興地看了一場戲。
你看,自己一分錢沒花,只是動動嘴,就過了癮,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他高興的呢?
至於說那件物品。
在他看來,那件東西屁也不是。
年老的吉普賽女人給弗萊徹處理了傷口,張嘴就要50法郎。
弗萊徹不可置信地盯著這個老女人:
「你確信要明目張胆地訛詐一位尊貴的爵士嗎?」
「尊貴的爵士,女王作證,我不是要訛詐你,而是要為你指點一條生路……爵士閣下,命中注定有一場劫難正等著你呢。」
「嘿嘿,既然是命中注定,你還能有什麼回天之力不成?如果有的話,先解決你的貧窮豈不更好?」
「我的貧窮也是命中注定,改變不了的,即使再過一百年,也不成。我就是吃這碗飯的。爵士閣下,難道你不想知道那件物品的來歷嗎?」
弗萊徹敏銳地捕捉到一個信息,就是這個老女人說貧窮不能改變,即使再過一百年也不能改變。
一百年,哼,你能再活十年就算是上帝的恩賜了。
而且,她還要大言不慚地給自己指點文物?
是的,50法郎不算少,但對於一個文物販子兼爵士來說,也絕不算多。
用50法郎來羞辱一個老女人……
嗯,說不上光彩,但也算是個樂子不是。
「我還真沒看出來,你還對考古有研究。」
「我對考古一竅不通,但我卻能讓你了解這件東西背後的故事,爵士閣下……你賺大了,這件東西起碼也值十萬英鎊。」
「什麼?」
十九世紀的十萬英鎊,意味著什麼,弗萊徹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我只能告訴閣下一個人這東西的來龍去脈,還請先付50法郎,屏退這些不懷好意的隨從。」
「嗯,你們到帳篷外等我……不用擔心,這老婆子又不是老虎。」
帳篷里只剩下她和爵士兩個人。
吉普賽老女人從帳篷中央的藥劑師箱下面掏出了個水晶球。
也不能說這位爵士就是不學無術的酒囊飯袋,相反弗萊徹非常精明,而且善於學習和鑽營,否則,這個男爵的封號怎麼會到了他頭上。
他長了一雙好眼,而且天生就有敏銳的直覺。
他只掃了一眼那個水晶球,便頓時感覺到這個東西非常珍貴,而且年份很長,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號稱是夜明珠的東西。
而且這顆夜明珠中,隱隱約約纏繞著無數閃電一般的火花,在不停地糾纏,放光。
這個時期,居里夫人還沒有發現鐳元素,沒有一個人明白天然放射性元素對人的傷害會有多大。
即使後來放射性元素被發現和證實,也沒有讓人對此恐懼,反而挑動了市場狂熱,很多商人借用居里夫人的噱頭,利用放射性原石,做成不少首飾賣給富人,很多上層人士以佩戴放射性首飾為潮流和時尚。
不知不覺中,水晶球中互為纏繞的閃電吸引了弗萊徹的全部注意力,他的心神似乎被帶進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眼前驀然出現的廣闊場景,把見多識廣的爵士嚇得魂不附體。
是啊,你能想到一個十九世紀中期的貴族看到IMAX的感覺嗎,更甭說是VR虛擬現實了?
弗萊徹沒被嚇死就算不錯了。
尤其是弗萊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從一個水晶球中獲得超越時空限制的上帝視角,一瞬間,他發現自己正在俯瞰著地球,一個無限廣闊的弧狀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
弗萊徹這時才真正意識到,原來地球真是個球啊。
從最初的震驚、暈眩中慢慢恢復心神的弗萊徹,徹底收回了對這個吉普賽老女人的輕視之心,能讓自己和上帝擁有同樣視角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凡人?
這就是個神啊,自己怎麼可以對女神不敬呢?
視角越拉越近,弗萊徹的心也來越來越恐慌,他擔心自己會摔死在地上,失重和暈船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想吐出來。
他硬是出於一個上流貴族的驕傲,強行把腹中的不適給壓了下去。
終於,他看到了一個黃土築起的高台,被無邊無際的士兵圍著,有些士兵還騎著馬,甚至他看到了陌生的戰車,看到了一張張東方人的面孔,他們手中都拿著長長的兵器。
視角繼續拉進,他看到了武士手中的武器,正是那種名為「戈」的長矛。
在多次的文物走私中,他也曾見過這樣的戈矛,那些銹跡斑斑的青銅器遠沒有眼前所呈現的這般威武雄壯。
只是……
不對。
自己花50法郎買下的這柄「王戈」,和這些武士手中的長戈並不一樣,它更小,更精緻,而且它的柄不是木製的,而是和戈一體的青銅鑄成的。
只可惜不良的商人把它磨去了利刃,看起來更像是古埃及的彎鉤權杖,下邊更是折了一截。
這時,畫面中心移到了高台之上。
一個身著素衣的女祭司走到高台之上,她臉塗油彩,身體刺青,狂放地舞動著身體,唱出他壓根聽不懂的歌曲,那歌聲動人心魄。
然後,女祭司突然從背後抽出兩把棍狀的東西,揮向空中,直向空中窺伺的弗萊徹捅去。
弗萊徹魂飛魄散,大叫一聲,從畫面中掙脫而出。
眼前依然是那個閃耀著一團閃電的水晶球,和緊盯著他的吉普賽老女人的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帳篷外面的隨從聽到爵士的慘叫,連忙衝到帳篷內。
「滾出去!」
弗萊徹爵士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惡狠狠地對沒有眼色的隨從吼道。
隨從們莫名其妙,魚貫而出,心中都不由得痛罵這個用錢買來爵位的暴發戶、走私犯。
剛才那個女祭司猝不及防地猛然一擊,差點讓弗萊徹嚇死,要不是他意志堅韌,死人也見過不少,恐怕這時他已經是個白痴了。
不過隨著那一擊,他也分外清楚地看到了女祭司手中拿著的兩把長棍狀的物體,正是這柄價值50法郎的「王戈」。
那個彎頭並非是無良商家的強行磨製,而是……本來就有。
誰都沒想到,在遙遠的東方上古時期,原來也有祭司,也有象徵王權的權杖,而且和古埃及王國時期的物品是如此的相像。
既然這位吉普賽女人說出這柄權杖價值十萬法郎,那她肯定知道它的更深一步的來歷了。
弗萊徹知道今天遇見了神人,作為一個商人,他是那種能屈能伸的真小人,既可以不可一世的傲慢,也可以俯身做小從別人的胯下鑽過。
顏面?
顏面算個什麼東西。
弗萊徹撲通一聲,單膝跪地。
「哦,我尊敬的女神,您就是我的幸運女神。還肯請您賜給我,一個卑微的僕人,您的稱謂和姓名。」
「爵士,老婆子可不敢當那個神聖的稱呼。我就是個四處流浪的可憐人,沒有名字。要麼,你就叫我』倒吊人』吧。」
「倒吊人?」
「是的,就是你眼前這個人,也是你眼前這張牌。」
弗萊徹這時才看到面前除去那個碩大的水晶球之外,還有一張牌,牌面上一個小丑懸吊著,竟然還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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