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幫助(一更)
趁著太太小姐們午歇,藍家老太太攜了大太太到她屋裡說話,藍家大太太在屋裡陪著。
藍家老太太拉著大太太坐在木榻上,藍家大太太坐在旁邊的軟凳上,屏退了丫鬟和嬤嬤們,三人關起門說起貼心話來。
「子珺,你老實跟母親說,如今你和司圖兩人如何了?怎得還在置氣?雪兒也尋回來,你也彆拗著了,我今日看司圖對你還是頗為看重,你今年才三十五,你大嫂娘家嫂嫂三十七頭上還生了莞兒。」
藍家老太太慈愛的拉著大太太的手,細細的勸:
「你好生調養著身子,多讓司圖進你房裡,纏上一年半載,或許還能生下個哥兒來。」
藍大太太在一邊點頭:「是呢,子珺,京里也不止我嫂子一人,太常寺卿聶家上月才新添了個姐兒,那主母都近四十了,也有那等福氣著實讓盛京各家權貴羨慕」。
大太太對藍老太太和藍大太太的勸說,不為所動,垂手,用衣袖遮住,捏著手上的紫檀佛珠慢慢數起來。
藍老太太簡直對她這個女兒操碎了心,見她低眉順眼,就是不說話,又道:
「若你不願意也就罷了,這些年怎麼聽說你也不理會錦哥兒了?今日也不曾見你帶了他來,你這樣,既不樂意自己生,又不好好掌控著錦哥兒,到底是為了哪般?」
藍大太太私下也聽了不少閑話,知道如今江府的四少爺江心錦身世頗有些蹊蹺,只曉得江心錦四五歲上突然給自己的這位小姑帶回了江家,力排眾議當做了少爺養著,原本應該是用來對付藍姨娘和大少爺江文宇的,只是不知怎得,幾年前,自己這小姑突然就撒手不管了。
藍家人都已經幾年不曾見過這位諸多非議的江家四少爺。
大太太再活一世,對很多事情早就看開了,江家的結局不可謂不慘烈,上輩子只顧著和藍倩倩明爭暗鬥,搞得身心疲憊,根本沒心思關注旁的事,便是她娘家藍家到底如何了,她都不十分清楚。
一想起再過幾年要發生的巨變,大太太還是忍不住心驚膽戰,轉了話題問:
「母親,如今家裡侄女兒們的親事都議下了嗎?」
藍老太太和藍家大太太愣了,不知她怎麼突頭突腦問起這個來了。
藍家大太太說:「詩詩倒是在暗中相看了,你二嫂和三嫂家的私底下應該也在打聽著。」
大太太皺了皺眉,說:「我看巧巧今年也快十三的,也該早作打算。」
大太太嘆了口氣:「母親,大嫂,花無百日紅,如今咱們家看著錦繡富貴,認真算起來,跟隨元帝進京已經有上百個年頭了,雖說百年世家,死而不僵,但吃虧的終歸是家裡的女人。」
「恰逢今年春闈,全國青年才俊都涌到盛京來了,母親還是早些派人打聽著,將家裡幾位小姐的親事給定下來吧!別的倒不說了,只這人選須得遠遠兒的才好,別捨不得小姐們,都將她們嫁出盛京去吧!」
「子珺,你這是怎麼了?」藍老太太聽著大太太嘴裡說的胡話,心裡直跳。
藍大太太仔細瞧著大太太依舊明艷動人的臉龐,卻從她的神色中看不出一點兒生氣,眉目之間竟有種死寂。
大太太瞧著眼前為她著急心憂的老母親,上輩子那血雨腥風席捲整個盛京,只怪她才蠢笨,一心一意撲在江司圖那個男人身上,忘記了疼愛她的母親,忘記了哥哥嫂嫂們,如今再來一次,她真希望整個藍家能從這場浩劫中倖存下來:
「母親,我們在漠北的基業還在么?漠北畢竟是咱們藍家的根,老祖宗們都在漠北呢,母親理該派人將漠北打理一番,若是日後有了什麼變故,漠北好歹也是咱們藍家的一條退路。」
「子珺,你今日是怎麼了?可是聽得了什麼?」藍家大太太也是世家貴女,自覺敏銳,忍不住驚訝的問。
藍老太太拉著自己女兒的手,心中疑惑:
「可是司圖跟你說了什麼?」
藍老太太心裡猛得一跳,臉上駭然,壓低聲音急急又問:「可是皇帝準備對我們藍家出手了?」
藍大太太聽了也頓時整個人緊繃起來,急切的望著大太太藍子珺。開口分析:
「母親,不可能啊!當年我們藍家可沒有去攪混水,皇上要收拾也該收拾穆家啊!」
大太太心中的秘密無法與藍老太太她們相道,即便她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且她上輩子一直呆在深宅內院,忙著與藍倩倩相鬥,只曉得穆家老九反了,其餘是一概不知,真說不出來也幫不了什麼忙,或許還會適得其反,害了藍家。
另一個,大太太自己也有私心,她這兩輩子在藍倩倩身上吃的虧太多了,早恨透了江家人,不願意讓人改變軌跡,便就讓那穆老九反吧,她要親眼看著江家血流成河,看著藍倩倩和她的兒子死在她面前,看著她算計了一輩子,最終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大太太一席話,讓藍老太太和她大嫂震驚不已。
兩人又問她,她卻又不說了,只說盛京是個是非之地,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說著說著三人又說道了沐雪身上。
藍家老太太和大太太都一致認定沐雪就是大太太當初弄丟了的女兒,大太太表面不說什麼,心裡卻怎麼都不會相信。
「如今才將她找了回來,你婆婆怕是沒安什麼好心。好不容易才回來了,子珺,你可得好生護著點,別讓她給你婆婆她們算計了。」
藍老太太說起江老太太,心裡就有恨。江家怎麼也在盛京紮根三代了,作為當家主母,竟是一點兒規矩都不懂,由著一個妾在府里耀武揚威,把正經的兒媳婦擠兌的沒法過日子。
她當年真是瞎了眼了,竟答應了她們江家的求娶,害了她家子珺一輩子。
藍大太太看自己婆婆臉上隱隱有怒色,也說:
「今兒,江家老太太也沒來呢!說是頭痛病犯了,身體不適。她這樣做,也太不給子珺臉面了,外人看著像什麼話?還真當我們藍家的姑奶奶那麼好欺負?」
大太太自己其實是無所謂的,反正她婆婆也沒幾年好活了,她早不在意婆婆這些小手段了。
藍老太太卻很為自己的女兒不值,嘴裡罵道:
「不知所謂的老東西,偏她自己以為高明,下了子珺的臉面,卻不知看在旁人眼中,她這般小家子氣的做派,端得是讓人笑話。」
「算了,算了,別提她,提到她我這腦仁就氣的痛!」
藍大太太趕緊上來給藍老太太揉太陽穴:
「母親別生氣,好歹她並不敢將子珺妹妹怎麼樣!也不過是耍些小花招罷了,都是看不上眼的。」
大太太見她母親生了氣,也趕緊來勸:
「母親快別惱了,沒得為個不相干的人氣壞了身子,多不值當。」
藍老太太任由大兒媳婦給自己揉太陽穴,拉著大太太的手輕拍,咬牙恨恨的道:
「你且瞧著,若她這次能得逞了,我將這藍字倒過來寫!」
藍大太太和大太太都知道藍老太太說的是什麼事兒,大太太冷笑一聲:
「母親放心,這回她和藍倩倩是沒法兒得逞的。」
上輩子,大太太日日盯著江心婉,讓藍姨娘根本沾不著邊兒,更加不會同意老太太她們尋人代嫁的主意,所以,江心婉是大太太親眼瞧著坐了囍轎子給穆家人接去的。
只是聽說送嫁的船,還沒駛到金陵,半路就碰到了水匪,家奴死傷無數,陪嫁的金銀玉器盡數給搶了去,便是新娘江心婉也給水匪糟蹋了。
消息傳回盛京,把藍姨娘氣的暈死過去,醒來就攀咬著大太太不放,雖大太太沒做過,但看著藍姨娘傷心的要死要活的瘋癲模樣,實在是解氣,卻也不去辯解。
為著這事兒,穆家和江家親家變仇家,兩家在朝堂上多有對峙。以至於穆家老九起事,殺進京來,頭一個遭殃的便是她們江家,真是殺的一個人都不剩。
這輩子大太太仔細琢磨起來,才發現其中疑點頗多,最有可能的,江心婉那事兒,指不定就是那穆家老九自己指使人乾的。
至於他為什麼要針對江家,大太太卻是怎麼都想不明白的。
等到屋檐掛了華燈,晚宴后,藍府還在咿咿呀呀唱著戲,大太太卻是要家去了,藍老太太拉著她的手,老眼含著淚花,依依不捨,藍家兩個嫂子,四個弟妹都來勸,藍老太太卻拉著大太太的手不願意鬆開。
江家二太太和三太太站在一邊有些尷尬,沐雪和江心霖站在一處,丫鬟都給她倆披上了斗篷。
大太太拿出手帕輕輕給藍老太太擦了擦眼:
「母親,今兒可是你五十大壽的好日子,女兒不孝,惹得您掉珠子,快快收了吧,不然就是女兒的大罪過了。」
藍老太太有些哽咽,她雖生的兒子多,卻也只得了大太太一個閨女,眼下看著她穿得華貴逼人,但老太太又如何看不出她眼中的死寂,往日養著家裡多麼活潑伶俐的閨女,嫁去了江家怎得就成了這副樣子。
大太太又勸了勸,藍老太太才忍痛收了淚,又沖前面站在江家人群中的沐雪喊:
「雪兒,到外祖母這兒來。」
江家二太太推了推沐雪,朝她往藍家老太太處使眼色,沐雪只得挪動步子上前去,對著藍老太太福福身。
藍老太太一手拉住沐雪的手,將她的手放在大太太手上:
「好孩子,你母親心裡苦,你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多陪陪你母親,寬慰寬慰她。」
沐雪禮貌的笑了笑,去看大太太,見大太太在燈光中臉龐更加美麗,卻沒什麼多餘的表情,也沒看自己。
「把東西拿過來。」老太太看著母女倆相似的眉眼,喊了一句,就見個穿紅坎肩棉襖的丫鬟捧著個精巧的匣子走過來。
藍老太太將匣子打開,拿起裡面一個水汪汪綠油油的的翠綠鐲子,拉起沐雪的左手要套上,卻見她左手戴了串佛珠,愣了一下。
大太太見了也愣了一下。
沐雪連忙縮了手,淺淺笑了笑,也不分辨。
藍老太太雙眼卻驟然又蓄起淚水:「果然是嫡親的母女!」子珺手腕也一直帶著串佛珠。
「好孩子,這是外祖母給你的見面禮,獨此一份,姐妹們都沒有,好好帶著。」
說著藍老太太拉起沐雪右手,把那有市無價的稀奇玉鐲給她套上。
站在一邊的藍家三太太和四太太見了,心裡怎麼都有些不自在,卻不敢說什麼。
等沐雪等人終於辭了藍家老太太,藍家大太太依舊陪著一起送到門口,江心霖看著走在身邊的沐雪,一臉糾結,欲言又止,沐雪只當不知。
自從得知穆楚寒不能離開金陵開始,她心中更加著急,只得自己想法子逃出江府去了。
一行人走到門口,卻見江家大老爺江司圖站在轎子面前,眾人皆愣了神,江司圖長袍大髦,依舊風采,加之年紀大了更加散發出一種成熟的魅力,倒是讓太太們紅了紅臉。
藍家大太太心中歡喜,喊了句姑爺,悄聲對大太太說:
「子珺,好生跟你家老爺家去,母親說的話,你再仔細想想。」
大太太走過去,大老爺親自給她打了車簾,鄒嬤嬤站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隨後眾目睽睽之下,便見大老爺進了大太太的馬車。
江家二太太和三太太互相望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都了訝異,回去,沐雪自然是跟二太太同坐一輛馬車。
第二日,沐雪去跟老太太請安,老太太已經聽了二太太講述藍府發生的事,便將沐雪招到身邊來,拉起她的右手,仔細看她手腕上的玉鐲,笑眯眯的說:
「果然不俗,這樣的成色,如今怕也只有宮裡才有。」
江心婉和江心柔聽了,也湊過來瞧,七小姐江心琴更是上手就摸。
看沐雪得了藍家的認同,老太太心裡更加得意安定,摟過旁邊的江心婉,笑著說:
「四丫頭,你也別眼紅,祖母這兒還要好東西。」又看見旁邊的江心柔幾人,便改口說:
「你們幾個都有,等下了學,我讓嬤嬤把庫房打開,一人給挑一件。」
江心柔馬上就道謝,江心婉卻想,再好能有宮裡的東西好?雖心裡不痛快,面上也做出十分高興的樣子來。
上學的路上,自然沐雪、江心霖和江心琴三人就走在了一起,江心琴鬧著想戴戴沐雪手腕上的玉鐲,給江心霖板著臉訓斥了一頓:
「那麼貴重的東西,可是容得你胡鬧,打碎了怎麼辦?且你人小,戴著也松,沒什麼得勁兒!」
江心婉聽了嘲笑:
「是呢,七妹妹,誰讓你沒得藍家那麼大方的外祖呢!」心裡卻想:不過是個冒牌貨,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江心柔不開腔,手裡絞著帕子,只顧往前走,江心婉平日九得了老太太不少好東西,二太太私下也給江心霖定製了不少首飾頭面,她們三個都到了議親的年紀,就她的首飾最為寒酸,如今來了個冒牌貨,去了一趟藍家,竟還得了宮裡才有的玉鐲,怎得不讓人心生嫉妒,怨恨。
在藍家,沐雪並沒有對江心霖全盤托出自己的事兒,只作出一副很害怕給江心婉代嫁的模樣來,請求江心霖幫忙,江心霖當即就答應下來。
兩人心中有了秘密,表面也親密起來,倒是讓想親近沐雪的江心柔感覺奇怪。
不說這日幾個小姐各從老太太那兒選了樣首飾,晚間二太太又帶著一幫丫鬟抬進來一個大箱子,裡面裝了沐雪的嫁衣。
二太太一走,宋嬤嬤就狠狠的朝地上呸了一口,抓起箱子里華麗的紅嫁衣,恨不得拿剪子給剪成碎片。
沐雪不以為意,自顧自的在燈下練字,宋嬤嬤走過來說:
「三小姐別怕,還有兩個多月時間呢,到時候誰來穿這嫁衣還不一定呢!」
「如今你外祖家已然知道了這件事,絕不會放著不管的。」
丁香和杏雨端了熱水進來,宋嬤嬤就閉了嘴,不再說,等收拾好了,沐雪不讓丁香給她更衣,讓她們都出去,關了門。這才自己解開衣服,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
聽江心霖說三月十三是盛京的開春節,那日不少人進寺廟上香祈福,或許可尋這個機會逃出去。
沐雪暗中準備著,江心霖負責給她湊了三百多兩銀子,又準備了男裝,沐雪想了想還是不能往南去,府里老太太大老爺他們都知道她是從南方來的,要尋她肯定第一時間往南。
北面天氣苦寒,她又不是禁得住冷的人,且肚裡還有寶寶,怕折騰不起,東面離盛京太近了,只能去西面,西面地勢平坦,坐馬車應該也不會那麼顛簸,且西面一直地廣人稀的,平窮落後,頗為人看不起,想來可以找處僻靜之處落下身來,好生將肚裡的寶寶生下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這般計劃著,三月初十這日,便由江心霖提了話頭,說想跟著去寺廟上香遊玩一天,江心柔想到那天寺廟有許多達官權貴太太,也急著要去。
七小姐江心琴則純粹是為了好玩兒,拍著手高興的大喊,也要跟著去。
江心婉也想去,藍姨娘卻不讓她去,藍姨娘私下勸她說:
「娘的兒,你去湊什麼熱鬧,如今和穆家的親事一日不了結,娘這心裡便一日不安生,這段時間你就乖乖呆著府里,哪裡也不許去,讓那冒牌三小姐去出風頭去,如此才好代你嫁到穆家去呀!」
江心婉心中不快:「姨娘知道什麼,現在她在府里可猖狂了,全府從上到下都圍著她打轉,她還真把自己當成千金大小姐了,可恨的是,江心霖那個小蹄子,平日誰都瞧不上眼,偏還和她攪和在一起,姐姐妹妹的叫的親熱,看著就讓人噁心,真是氣死我了!」
「婉兒,你就忍忍吧,等到了六月,送她上了去金陵的船就好了。」藍姨娘拂拂江心婉耳邊的髮絲,柔聲安慰:
「至於六小姐,你去和她比什麼?」
藍姨娘嘲笑的道:
「你別看她是二房的嫡女,卻是如何都比不過你去的,如今她外祖家已經不行了,還得靠著二太太接濟,可你外祖家在江南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富,到時候等你嫁人,姨娘給你陪嫁一百萬兩銀子!」
「真的?」江心婉眼睛一亮,藍姨娘摟著她親昵的說:
「那還有假,別看他們說什麼瞧不起商賈之家,婉兒,只有自己手裡抓著錢,才能硬氣,誰也欺負不了你去。等你大哥往後繼承了家業,老太太和大太太手裡捏著那些東西,還不都是你的。」
比如二太太,平日里似乎看她一眼都是施捨一般,她還不是用十萬兩銀子就將她收買了,藍姨娘心中冷笑。
藍姨娘勸住了江心婉,沐雪又以這是她在盛京過的最後一個開春節,想和姐妹一起出去上柱香,求菩薩保佑云云,大大打起了可憐牌,江心霖也在一邊幫腔,江心柔心想要是大房沒得嫡女去,她這個庶女肯定也去不成,於是也在一邊給老太太說好話。
最後,老太太想她親自帶著小姐們去,又有二太太照看著,應該出不了什麼叉子,便點頭同意了。
三月十二上學的時候,江心霖就拉著沐雪,偷偷往她袖子里賽了個沉甸甸的荷包,悄聲在她耳邊道:
「我把準備的男裝混到了嬤嬤們收拾的包袱里,到時候你到我房間里來拿。」
沐雪看著江心霖漂亮的小臉蛋,不知道她是怎麼搞到的男裝,事到臨頭又有些懷疑她的動機來:
「妹妹和我說實話,為何要如此幫我,難道就不怕事發后被老太太責罰嗎?」
江心霖瞟了一眼教室坐著的江心婉,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這是我和江心婉那賤人兩個人的事兒,我就偏不讓她如願,幫你也不過舉手之勞,是給我自己出氣罷了。」
說著江心霖就進教室去了,沐雪捏著袖子里沉甸甸的荷包,抿著嘴,沒料到十來歲的小姑娘心思竟都這麼沉重。
三月十三這日,沐雪特意留了杏雨在屋,只帶了丁香,宋嬤嬤卻是一定要去的,等她們幾個姑娘在老太太屋裡碰了頭,跟著老太太和二太太、三太太一起出去,卻見大太太穿了一聲素衣,手裡拿著佛珠,站在門口。
老太太的臉色一下就有些僵硬,鄒嬤嬤看見幾人出來,過來給老太太福身行禮:
「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大太太已經候著多時了,如今都到棄了,可以出發了嗎?」
老太太看著站在門口的大太太,大太太只對她點點頭,也不過來見禮,也不喊她,氣的老太太頓時臉色就發。
幸而二太太有眼力勁兒,趕緊笑嘻嘻的打茬將老太太扶進車裡,老太太悶悶的坐下來,對二太太抱怨說:
「一大早甩臉子給誰看,她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婆婆,都是說藍家家教好,我看卻是連三歲小孩兒都不如,如此目無尊長,早該讓圖兒將她休了。」
「穿得什麼衣裳,這是要去奔喪啊?沒得看了晦氣!」
二太太見老太太氣的很了,也不好出去,只得坐下來給她順胸順氣,小聲的勸。
在大太太眼裡,江家這些人全跟死人沒什麼兩樣,她連老太太都不懼,自然更不會理會他人,但三太太還是依著規矩上去對她行了禮,規規矩矩喊了聲大嫂。
沐雪和江心柔過去喊了母親,江心霖和江心琴喊了聲大伯母,大太太雖長的美,奈何臉上沒什麼表情,江心琴一年都見了不幾次她的面,見她冷眼冷臉的看過來,有些害怕,躲到江心霖身後去。
鄒嬤嬤走過來對沐雪說:
「三小姐,與大太太同乘一輛車吧!」
沐雪看了一眼江心霖,並不想去,她裝了男裝的包袱還在車上呢!宋嬤嬤卻將她推到大太太的馬車旁。
江心霖見了,便主動代替沐雪,去和江心柔坐一輛馬車。
馬車行到半路,大太太突然開口問:
「你是哪家的?」
沐雪本來閉著眼睛養神,驟然聽了大太太的問話,睜開眼睛看她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靜,不知道她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只得閉嘴不吭聲,無辜的搖搖頭。
「聽說當朝國師有一種葯,吃了可使人前塵往事盡忘,想來他們給你用了這種葯,也是真捨得下血本。」
沐雪睜大眼睛,望著面前美麗的大太太,還是不接話。
大太太看著眼前柔軟嬌小的女孩,雖不想管,終究不忍與自己長的那般相似的女孩給江家人當成棋子,隨意折騰。
「母親為何如此問?」
「別叫我母親,我不是你母親!」大太太用淡淡的口吻說:
「想來你一時也記不起家住何處,我給你安排了一倆馬車,等下山的時候跟著我,上車離開江家吧,這裡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沐雪心中一驚,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沒覺得是做夢,大太太竟然也要幫她逃走?這又是為何?單單看她可憐嗎?
「你不信我?」大太太從沐雪臉上看出了懷疑。
「機會只得這一次,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大太太閉了眼睛,開始數佛珠。
上輩子大太太記得很清楚,是江心婉本人出嫁的,這個女孩留下來,看來只有死路一條。
沐雪自覺大太太並不像壞人,而且她沒有理由要害她,於是問:
「大太太要將我送到何處去?」
「去漠北吧!先在漠北躲一陣子,等過了六月,你想去哪兒都由著你!」
沐雪一顆心砰砰跳的厲害,原來覺得很是艱難的事兒,似乎一下子就明朗起來,大太太看起來很平靜沒有殺傷力的人,卻給人一種辦事十分牢靠的感覺。
腦子飛快的轉了轉,沐雪覺得不過就是辛苦些,這可比她自己往西面逃安全可靠多了。
看著大太太,隔了一會子,沐雪脫下手腕上的玉鐲,遞給大太太:
「太太,這個鐲子太過貴重了,還請您轉交給藍家老太太吧!」
大太太睜眼看著沐雪細白手指捏著的玉鐲,沒有接:
「給了你,你就收下吧!你的出現,好歹慰藉了我母親一場,全當一點謝禮!」
說完又閉了眼睛。
沐雪拿著手裡的玉鐲,卻不敢要,這可是宮裡才有的東西,帶在身上遲早惹麻煩,她用帕子將玉鐲包好,偷偷塞到軟被裡去。
江心柔和江心霖同坐一輛馬車,江心柔有心想搭話,江心霖卻看不起她,一上車,就把車上沐雪的包袱攬到身邊來,閉起眼睛打盹兒,一副疏離的模樣。
馬車到了寺廟,已然在空地停了不少標有姓氏的馬車,尚書府江家在盛京可算是三等權貴。
第一等皇親國戚,第二等有世襲的爵位的,第三等盛京百年以上的世族大家。
穆侯府既是一品世襲的侯爵,老太太又是當朝唯一健在的大公主,如今穆府嫡三女又進宮當了皇貴妃,還生下了皇子,穆侯爺和穆家大爺又在從龍之中立了首功,可謂是貴重之極。
穆老太太聽了穆雲霜回來學的話,便自覺這江府有鬼,一邊私下派人去查,一邊聽說江府幾位小姐要來上香,於是穆府老太太,並穆府侯夫人都出動了,寓意來瞧一瞧這江家的這位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