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你是爺的救命稻草
沐雪沒有應答,重新閉上了眼睛。
青雲看著霧水籠罩在沐雪精緻美麗的臉上,一時拿不定主意,知道她的脾氣倔得很,看樣子兩人定是又鬧上了。
忍了忍,青雲小心翼翼的,還是輕聲又開口了:
「夫人,不管如何,還是先給九爺請個大夫來吧。九爺受了傷,這十多壇酒灌下去,更加傷身……」
沐雪睜開眼:「爺受傷了?」
青雲點頭:「聽青煙說,傷得不輕,又不肯看大夫。」
沐雪怔了怔,她親眼看著彌生流干身體的血而死去,心情糟糕,差到極點。
她這個時候,只想自己冷靜冷靜,不想面對穆楚寒,是因為不想質問他,不想與他爭鋒相對,唇槍舌劍。
對於這個時代土生土長,一直高高在上的穆楚寒,死上一兩個無辜的人,根本不算什麼,但她做不到漠然,更何況他答應過自己,會留彌生一命的。
她和穆楚寒的世界觀、人生觀差異很大,但並不妨礙她愛他。
一聽說他受了傷,沐雪原本因為彌生死而傷痛的心,又為穆楚寒揪了起來。
她呼啦從木桶中站起來,吩咐紅湖過來給她更衣,來不及擦乾頭髮,一穿好衣服就往書房去。
月色漸漸朦朧,整個偌大的宅子就她和穆楚寒兩個主子,人少地大,靜得怕人。
青雲親自跟在沐雪身後。
青煙看見青雲果真把沐雪帶了過來,眼睛一亮,暗中喊了一聲活菩薩,趕緊給沐雪見禮:
「夫人。」
沐雪站在門口,聞著濃濃的酒味,夾雜著無法忽視的血腥味,皺了皺眉。
穆楚寒一直是個自律到近乎變態的人,絕對不可能借酒澆愁。沐雪知道今晚他肯定是去和百里破風攤牌了,按說十幾年的大仇,一朝得報,他應該很痛快才是,怎得受了傷,又喝起悶酒來了?
青煙看沐雪站著不動,小聲急促的說:
「夫人,你趕緊給九爺請個大夫吧,九爺全身都是血,又不許小的們過問,還不知傷得多厲害吶!」
沐雪沒反應,看著緊閉的書房門。
青煙急得不得了,還欲勸,青雲偷偷給他使了個眼神,示意他閉嘴,青煙只能咽下嘴裡的話,站著不動。
兩人退開一些,沐雪伸手推了推門,門從裡面鎖住了。
「爺回來多久了?」她轉頭問青煙。
「兩刻鐘了。」
兩刻鐘,喝了十幾壇君子蘭生?
可知君子蘭生沐雪喝兩杯就會頭暈,這樣的極品的烈酒,穆楚寒這廝還帶著傷,是直接往嘴裡倒嗎?不是作死是做什麼?
沐雪本來心情就不好,如今聽穆楚寒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頓時心裡就蹭蹭冒出怒火來。
努力壓制心裡的怒火,沐雪繼續拍了拍門,朝里喊:
「爺,是我,你開開門!」
穆楚寒聽見沐雪的聲音,送到嘴邊的酒頓了頓,隨即仰頭猛喝一口,一直不停的鮮血順著他的臉往下流,混著烈酒一起被他吞進嘴中。
「青煙,請夫人回去!」
總算是開口說了一句話,聲音沙啞。
青煙扭頭不安的看著沐雪,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沐雪沒動,死死盯著緊閉的房門。
她也不是什麼乖乖女,在穆侯府呆的那些日子壓抑的也是夠了,她收起自己的鋒芒,小心翼翼的躲在穆楚寒身後,知道他做的事是險之又險,總是害怕自己一遭不慎就會拖了他的後退,讓他分心。
如今,辰哥兒也送走了,彌生也死了。
前路的確艱險,但她再不想這樣憋屈的活下去了,即便最後失敗了,是個死,她陪著他死就是了,有什麼可怕可懼的!
於是,在青煙和青雲震驚的目光中,就瞧見他們那一向嬌滴滴的夫人,提起裙子,伸出腿,如世井潑婦一樣,凶神惡煞的梆梆梆對著房門一頓猛踢猛踹!
青煙、青雲對了對眼,滿眼不敢置信,又揉了揉眼睛,睜開,眼前還是自家夫人不顧形象抬腿猛踹的景象。
哐啷!
一個酒罈砸中門,破碎的聲音!
隨即是穆楚寒暴怒的吼聲:「青煙,你找死!」
青煙無辜躺槍,嚇得渾身一哆嗦,顫著聲兒:「九爺,不是小的。」
青煙咽了咽口水,看著面前快不認識的夫人,夫人似乎和那房門杠上了。
嘖嘖…。
這個踹法,要是把腳給踢痛了,九爺又要心疼了。
青煙如是想著,卻又不敢上前去勸。
這屋裡屋外的兩個,都是祖宗啊,他可得罪不起。
穆楚寒頭痛欲裂,心亂如麻,抓起桌子上橫七豎八的酒罈,哐哐扔到門上。
該死的,哪個不知死活的!
「給爺拖下去砍了!」
青煙又是一抖,望了一眼沐雪,哆哆嗦嗦的不敢說話。
青雲也給眼前的沐雪給嚇傻了,張了張嘴,看見沐雪緊繃著的臉,唇瓣死死抿著,一副犯倔的模樣,沒發出聲音來。
操!
這古代的木門特么也太結實了!
沐雪一連狠踹了十來腳,發泄了心中的不痛快和怒火,最後揚起拳頭狠狠又砸了起來。
穆楚寒煩不勝煩,那無法忍受的頭痛和百里破風說的那些血淋淋的真相,折磨的他要死不活,聽著外面還不消停,驟然站了起來,衣袖帶下了桌子上的酒罈,摔碎一地。
門猛的打開,沐雪猝不及防。
一拳就打在了穆楚寒的胸膛,悶聲響。
「啊!」青雲尖叫一聲。
沐雪抬頭,穆楚寒低頭。
兩人四目相對,有一瞬的電閃雷鳴。
看清面前站著的是自己心尖那個小嬌嬌,穆楚寒一身駭人的殺氣頓時消散了。
隨之消散的是沐雪的滿腔怒火。
穆楚寒站在她面前,滿身濃濃的酒氣,還有沖鼻的血腥。
俊臉上好幾道蜿蜒的血跡從額頭、鬢角流下。
沐雪的心,一下就軟了。
「爺?」
穆楚寒以為沐雪已經走了,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後退一步,壓制心中的痛,看向被他這副樣子嚇傻了的青云:
「帶夫人回去。」
沐雪踏進一隻腳進去,不讓穆楚寒關門,吩咐說:「青雲,去打熱水來。」
「青煙,你親自去請程大夫。」
青雲和青煙對望了一樣,兩人趕緊溜了。
「嬌嬌,爺無事,你先回去。」穆楚寒語氣軟下來,說話間,噴出濃郁的酒香
沐雪看著他一副身心備受重擊的模樣,強硬的站了進去。
穆楚寒堵在門口,不給她進去,沐雪非要進去,身體就緊緊貼在了穆楚寒胸膛。
「爺今日若不讓我進去,往後爺也別在進我屋子了。」
穆楚寒低頭對上沐雪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看她絲毫不退。
知道她倔脾氣又上來了,真的,他穆老九作天作地,就是那眼前這個小兒毫無辦法。
他鬆了手。
看著滿地的酒罈碎片,還有東倒西歪的酒罈子,沐雪心裡著急,不知道穆楚寒和百里破風這趟對決,到底發生了何事。
看來,國師百里破風,果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穆楚寒坐回桌子邊去,伸手去拿酒罈,沐雪柔軟纖細的手按在他修長的大手上,阻止他:
「爺,你喝得太多了。」
穆楚寒回頭望向沐雪,沐雪在他身邊坐下,伸手捧著穆楚寒的臉:「爺,發生了何事?」
「你哪裡受傷了?嚴重嗎?」
穆楚寒貪婪的盯著眼前這張自己刻在心裡的小臉,不願讓她看見自己的軟弱和傷痛,用手拉開沐雪的手:
「嬌嬌,乖,你先去睡覺。」
沐雪摸著穆楚寒的臉,這般近距離的看著,才發現他白玉般俊臉上的那些蜿蜒血跡,濕漉漉的,一直在流淌,並沒有干。
她蹭得一下站了起來,咬著牙,伸手就要去撥穆楚寒頭頂的髮絲。
穆楚寒躲開,站了起來,拉開與她的距離。
沐雪死咬著唇,狠狠的瞪著他:「爺,你是不是要急死我?」
穆楚寒搖頭:「嬌嬌,爺無礙,讓爺自己呆會兒,你先回去。」
沐雪鼓著眼睛,她力氣沒有眼前這個男人大,心沒有他狠,如他真心要瞞著她,硬來,她是沒有半點勝算。
但她知道,怎樣能讓他心軟。
沐雪收斂眼中的鋒芒,鬆開咬著的下唇,原本如個刺蝟般的氣質軟了下來,眼底泛起點點柔軟水光,糍糯糯的開口:
「爺,你知道的,沒有你陪著抱著我,我睡不安穩。」
朝前走兩步,沐雪抱住穆楚寒的腰,將頭靠在他胸膛上,輕聲道;
「爺,不要讓我走,讓我留下來陪著你,好嗎?」
沐雪嬌嬌軟軟的身體貼著他,穆楚寒鼻尖嗅到她身上幽幽的香氣,捨不得推開她。
一時靜默,無人說話。
沐雪環在穆楚寒腰上的手摸到他身後濕漉漉的長發,心猛的跳了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收回一隻手,手上觸目驚心的鮮紅。
果真,他的長發又被血給染濕了。
「爺,是不是你頭中的淬寒釘,鬆動了?」
沐雪急急抬頭。
「讓我看看,好嗎?」這話,已經近乎祈求。
穆楚寒低頭望著懷中為他著急的小人兒,低頭在她額頭溫柔一吻。
沐雪努力踮起腳尖,環住穆楚寒的脖子,主動湊上去親吻他的薄唇。
穆楚寒伸手攬住懷中人的纖細腰身,將她緊緊抱住,瘋狂的回吻。
這一刻,懷中人柔軟的唇瓣和她嘴裡的香甜,讓他暫時忘記了快要痛的爆炸的整個頭顱,還有那些洶湧的愧疚和自責。
這個吻,比任何一次都要兇狠,熱烈。
吻到最後,沐雪的腳尖離開了地面,被穆楚寒抱了起來,放在桌子上。
他貪戀她的身體,貪戀她的味道,與她絞纏,能讓他暫時忘記一切的痛。
沐雪反應過來,穆楚寒已經扯開了她的衣襟,急切的親吻啃咬她的脖子和鎖骨。
沐雪抱住他的脖子,被穆楚寒突然起來的熱情和衝動弄得頭暈乎乎的。
穆楚寒伸手進她輕薄的衣服里,揉著她嬌嫩的肌膚。
氣喘吁吁,沐雪姣喘著,不小心摸到穆楚寒濕漉漉的長發,驟然清醒過來,舉起雙手,一片鮮紅。
穆楚寒雙手揉著手下光滑如水,無比嬌嫩的肌膚,滿身滿心,讓人無法承受的痛苦轉化成一種強烈的破壞欲,想要把抱著的這具嬌小身體揉碎了吞下去。
沐雪任由穆楚寒扯開她的衣襟,把臉整個埋在她胸前。
忍著身體的顫里,沐雪慢慢用手指扒開穆楚寒頭頂的髮絲,找到被釘了淬寒釘的位置,一看。
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差點沒喘上氣來。
原本該釘著淬寒釘的地方,有個小洞,借著屋裡的燈光,裡面紅白相間,鮮血正源源不斷的冒出來。
沐雪的心揪痛得顫抖起來,手指也顫抖起來,又去看他腦側另外兩處的淬寒釘,同樣也沒了。
只余兩個恐怖的小洞。
同樣的恐怖,同樣的冒著鮮血。
穆楚寒抱著沐雪,就如絕望的漂浮在大海中等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懷中的身體就是他的毒藥,也是他的解藥,他迫切的想要佔有她,以此麻痹自己的痛,自己的罪孽。
沐雪渾身顫抖著,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滴在穆楚寒的頭頂,混著他的血,把他的髮絲打的更濕。
每個雷雨夜,淬寒釘將穆楚寒折磨得死去活來,沐雪可是記得清楚。
他說過,淬寒釘取不出來,因為她八歲那年失手,給釘進去太深,一取出來就會斃命。
如今,他頭中三顆淬寒釘都被取了出來,他會死嗎?
「爺,爺…。」
沐雪心裡哪裡還有半點旖旎,急得不得了。
她伸手去拉穆楚寒的手臂,穆楚寒粗喘著抬頭,一雙桃花眼猩紅,臉色不正常的蒼白,又喝了那麼多烈酒。
他這副樣子,讓沐雪看了,心痛的都快暈倒了。
「嬌嬌,給爺!」
穆楚寒開口,聲音沙啞痛苦。
沐雪衣襟大敞,也顧不上自己近乎半裸的身體,雙眼喊淚:
「爺,你頭上的淬寒釘,是誰拔的?」
牙齒止不住的咯咯響:
「是不是國師?爺?」
穆楚寒這一輩子,最怕的就是眼前這小人兒的眼淚,只要她一哭,他就心慌。
「爺,你可不能死,你要死了,我也不想獨活了。」
「…。」
「先讓程大夫給你看看頭上的傷,好不好?」
穆楚寒靜靜的看著淚流滿面的沐雪:「嬌嬌,爺死不了。爺現在就想要你,只想要你。」
他太痛了,痛得快要瘋掉了。
只有他的嬌嬌,能緩解他的痛。
說著,穆楚寒去扒拉沐雪的褻褲,沐雪搖著頭,咬著唇:
「爺,你傷得太重,別亂動。」
「你這樣,我好害怕!咱們先看傷,養好了傷,爺想怎樣,我都依你。」
沐雪流著眼淚,湊上去,顫抖著唇親了親穆楚寒帶血的臉。
這一刻,她真怕穆楚寒會死,她不知道這樣的痛,他到底怎麼忍受的。
若換做是她,她肯定巴不得一死了之,以求解脫。
「不好!」
穆楚寒還是要了她。
沐雪抓著他的手臂,看著他痛苦樣子,捨不得拒絕他。
青雲領著紅湖和珠兒端了幾盆熱水,又拿了乾淨的帕子,把沐雪屋子裡那些傷葯全部一股腦兒拿了來,幾人走到門口,聽見裡面曖昧的響動,住了腳。
珠兒翻了個白眼,心道:九爺還有心思辦事兒,看來也沒傷多重嘛!
青雲卻急的不得了,紅湖低著頭,瞧著自己的腳尖,卻在想:卿公子都那麼大了,九爺又夜夜與夫人睡一處,怎麼夫人的肚子就沒再鼓起來呢?
青雲幾人手中端著的熱水涼了,又去換,換了又涼。
青煙終於急沖沖的帶著程大夫趕來了,跟在程大夫身後的小幺兒哈欠連天,眼睛都睜不開,背著重重的藥箱,踉踉蹌蹌,好幾次要摔倒,又穩住了身子,也是個有趣兒的。
「青雲姐姐,你們怎麼杵在門口?」
青煙喘著粗氣問,程大夫被青煙拉著跑了一路,早就氣喘如牛,瞪著一雙憤怒的眼睛,罵都罵不出來。
青雲又急又尷尬,攔住要叫門的青煙,對他搖搖頭。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青煙心頭一跳,覺得自己已經承受不了任何打擊了。
青雲看了一眼扶著膝蓋喘氣的程大夫和那個一頭大汗的小幺兒,把青煙拉到一邊,小聲說:
「九爺在屋裡寵夫人吶!你不怕死,你就進去。」
青煙把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還大,一時沒忍住,喊了出來:「九爺不要命了?」
就在沐雪覺得會死在穆楚寒身下的時候,穆楚寒終於停止了。
「嬌嬌,是爺錯怪了百里。」
穆楚寒整個身體覆在沐雪身上,將頭埋在她脖頸上,終於說話了:
「一切都是爺的錯。」
沐雪感覺自己脖子處滾燙。
是穆楚寒的眼淚。
「爺…。」
沐雪半天都沒喘勻氣,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伸手抱住穆楚寒的背。
「爺,一切都過去了,你們的恩怨都過去了。」
……
沒有回應。
沐雪試著推了推壓在她身上的穆楚寒,沒推動,艱難的回頭,抱住他的頭,才發現穆楚寒閉了眼睛,沒了聲息。
「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