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打消懷疑
沐雪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
扶著玉蘭樹榦的手指緊緊抓著樹皮,指甲都快陷進去。
穆非卿望過去,跟著沐雪進來的青崖、青雲也抬頭去看,只紅鸞還痛得在地上滾來滾去。
一邊的蹲在地上的小谷驚得一下跳起來。
百里破風訝異。
白玉面具下並不是他熟悉的那張俊顏,除了眼睛和嘴唇,整張臉就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竟果真和傳言一般無二,這位三皇子的臉被毀容毀得徹底,無法用言語形容,猛一看恐怖的讓人心驚肉跳。
下一刻,穆楚寒奪過百里破風手中的白玉面具戴上,手中突然出現一柄短刃,欺身上去,毫不留情在他胸膛開了道大血口子。
百里破風退開,收手,落在地上。
不過是一瞬,穆楚寒面具下的臉暴露出來,將院子里的人全都震驚了。
這副鬼樣子,難怪要時時帶著面具了,不然走出去,不得嚇哭多少小兒,嚇暈多少小姐。
沐雪心裡翻江倒海,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夜他還不是這副樣子,抱著她親昵,還是以前的模樣,這……。
難道這個人不是他么?
沐雪眼神有些獃滯。
穆楚寒落下來,也停了手。小谷趕緊跑到他身邊去,一手拿著個小瓶子,紅著眼睛憤怒的瞪著百里破風。
百里破風實在震驚,顧不得看在地上哀嚎的紅鸞,望著面前的穆楚寒;
「殿下恕罪,百里莽撞了!只因殿下與我一故人實在相似。」
穆楚寒朝前走一步:「國師把命留下,抵罪!」
百里破風不動,看著穆楚寒走近,突然開口問:「我有一事不明,還請殿下解答。」
「何事?」
「殿下為何執著於鎮國夫人?」
百里破風今日表面答應穆非卿的交易,其實並沒打算要真的替他殺了穆楚寒,他只是藉機想探探穆楚寒的虛實,想要知道這位南楚皇子到底是不是子煦。
而穆楚寒自百里破風一出現在院中,就已然猜到他的目的。
無論如何,他始終對自己抱有懷疑。
讓他掀開自己的面具,卻是帶著故意。
目光越過百里破風,落在他身後扶著玉蘭樹的沐雪身上,穆楚寒眼底微痛。
大言不慚的回:
「鎮國夫人,美貌無雙,本皇子心悅之。」
難得的,沐雪這邊的人沒一人叫罵,青雲站在沐雪身邊,控制不住的有些瑟瑟發抖,腦海中一直浮現那張恐怖的臉。
百里破風回頭看了一眼沐雪:「夫人,你可惹上麻煩了。」
這一刻,百里破風算是徹底相信,這個南楚皇子不是穆楚寒了。
這樣的一張臉,這樣的身份,如今大朔剛剛和南楚休戰,皇上都要讓他三分,若他真開口要鎮國夫人,鎮國夫人得到的只能一張聖旨。
青崖默聲到穆非卿身邊去,給他解了穴道,穆非卿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看向穆楚寒,也是被他可怖的臉嚇了一跳。
「小公子!」
青崖帶著穆非卿走到沐雪身邊去,百里破風彎腰將地上痛得打滾的紅鸞抱起來:
「殿下,今日之事兒多有得罪,除了我這條命,百里欠你一情。」
小谷要張口罵,穆楚寒抬手攔住:
「國師大人說話算話?要知本皇子的要求並不是那麼簡單。」
「算話!」
百里破風點頭,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濃濃的悲涼,如今這國,這天下,他一點兒興趣都沒有,關注這個南楚三皇子,也不過是因為懷疑他是子煦,如今證實了。
管這南楚三皇子賴在大朔有何目的,他卻再無興趣參合。
「殿下,就這麼讓他們走了?」小谷死死捏著手中的瓶子,肺都快氣爆了。
穆楚寒的目光掃到他手中握著的瓶子,知道裡面有幾十隻蠱,漠然道:
「收起來,此事到此為止!」
說完,盯著沐雪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轉身往裡走。
心道:也不知她瞧見沒有,可有嚇壞了,需得尋個時間給她解釋一番才好,免得她有擔心難過。
百里破風抱著紅鸞,往她嘴裡塞了顆藥丸,紅鸞劇痛的心臟漸漸就緩解了,滿頭大汗,虛弱的在他懷中問:
「師哥,小黑的仇不報了嗎?」
百里破風冷冷掃了她一眼:「不過一條蛇,你要為它丟了命?」
「小黑可不是普通的蛇…。」
百里破風打斷她:「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如今又中了蠱,安分些!」
紅鸞不服氣:「都怪師傅,要是他肯教我用蠱,我肯定能打得過那個討厭鬼。」
殷老鬼連百里破風都不曾教他用蠱,更別說紅鸞了。
「都說我們北國多異術,但南楚秘術也不少,那三皇子自不必說了,本身就是個讓人猜不透的能人,他旁邊的能人異士自然不少,你若在莽撞行事,定會在他手裡丟了小命。」
紅鸞虛弱的瞪了百里破風一眼,不語,拿眼睛去看旁邊默聲的穆非卿,又看牽著他手的沐雪,心道:
夫人真可憐,長得這般美,卻被那個醜八怪給瞧上了。
哎!非卿也可憐吶!
百里破風又囑咐了紅鸞一番:「如今這葯只能暫時壓制你身上的蠱蟲,你不是給師傅寫信了嗎?忍著點,等師傅回來,會想法子給你解了的。」
紅鸞扭捏起來:「師哥,你怎麼知道我給師傅寫了信?」
百里破風目光落在旁邊,擔憂的望著紅鸞的彌生身上,不語。
紅鸞羞愧的紅了臉,她的確是寫了信去告狀,但如今卻有些後悔了,卻是晚了。
於是,小聲道:
「師哥,都是紅鸞不好,可…。可你也不該這樣對彌生啊!彌生是佛子呢!不過你放心,若師傅要罰你,我肯定幫你求情。」
百里破風起身,沒再說話,最後看了一眼彌生,走了。
沐雪在紅鸞屋裡呆了一會兒,要派人去請程大夫,紅鸞連連搖頭:「夫人,算了,普通大夫沒這本事,蠱只有種蠱之人才能解呢!」
「紅鸞,你不怕嗎?」
之前可是見了她痛的滿地打滾呢,且知道自己身體被人種了蠱,怕是坐立難安吶!
紅鸞搖頭:「只要蠱蟲不發作,不痛,就無事啊!這有什麼可怕的!」
「夫人,你瞧我師哥,他身體里少說五六隻蠱蟲呢!」
沐雪駭了一跳:「你師哥,誰敢在他身上種蠱,你師傅也不管嗎?」
紅鸞不痛了,也精神了,拿了旁邊的果子就開始咬:
「就是師傅種的呢!當年師哥帶著彌生回來,整個人就是個血窟窿,胸膛都給他自己撕裂了,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彌生也是命在一夕,好兇險啊!」
回憶起當年的情形,紅鸞還是忍不住后怕;
「師傅整個人都氣瘋了,嘖嘖……」
穆非卿回到自己的院子,坐著沉默了許久,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青崖在一旁靜靜的陪著。
過了許久,穆非卿問他:
「小崖崖,你說人家娘親是怎麼想的,娘親難道變心了嗎?可那個南楚三皇子長成那樣…。」
一回想起之前見到的那張臉,穆非卿嫌棄的撇嘴。
「公子別擔憂,應該相信夫人,夫人心裡只有將軍一人,絕不會移情他人。」
「可是,小崖崖,人家總覺得娘親和那個醜八怪有著什麼…。」
穆非鈺下差回來,聽說這件事,便去看紅鸞,敲了敲門,紅鸞忙著研究制毒。
「誰呀?門沒鎖,自己進來!」
穆非鈺吱嘎一聲推開門進去。
「小師叔!」
紅鸞回頭,眨眨眼睛,疑惑:「怎麼是你呀,你來找我何事?」
穆非鈺走上前,看她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挨著她坐下:
「聽說你今日吃了虧,如何可還好?」
紅鸞撇嘴:「我好不好關你什麼事兒,我們又不熟,你快出去,別打擾我做事兒。」
穆非鈺暗中觀察紅鸞的神情,見她面色無異,小臉蛋紅潤潤的,健康的很,便放了心,笑:
「怎麼不熟,你沒聽我喚你一聲笑師叔嗎?」
紅鸞皺眉,總覺得小師叔這三個字聽起來怪肉麻,頗奇怪,板著臉說:
「師叔就是師叔,不許加小字。」
穆非卿那個傢伙都還不肯好好叫她師叔呢,除非有求與她,或者有什麼壞點子了,才叫她師叔,這個才見過一次面的大人,怎麼就喊的那麼順口了。
穆非鈺瞧著她撅起的小嘴,心裡很是歡喜,就想要逗一逗她,笑:
「如何不能?你不是比我小么?」
「小師叔!」他暖暖吹了口氣。
紅鸞被他的氣息弄得心跳加速,面紅耳赤,趕緊跳開,瞪著他:
「你離我那麼近做什麼?」
穆非鈺笑,笑得雙眼彎起來,眼睛里星星點點閃著迷人的光芒,紅鸞覺得自己的心快從胸口跳出來了,趕緊伸手按住,大口喘氣。
……
沐雪回到自己屋裡,吃罷了飯,一直悶悶的,滿臉心事。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不睜著眼睛,一直等著穆楚寒過來,半夜了,穆楚寒才翻窗進來。
「爺?」
沐雪聽見細微的響動,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見屋裡立著一條黑影。
穆楚寒回頭,映著月光,依舊是那張俊美到無法形容的臉,他上床,將沐雪摟到懷中抱著,順便在她身上摸兩把。
沐雪看著他的臉,有些發獃。
「嬌嬌,今兒嚇著你了嗎?嗯?」穆楚寒尋了她的手握住,輕輕捏了捏。
「爺,到底怎麼回事呢?」
「嬌嬌,別擔心,爺沒事,不過是騙騙百里。」
穆楚寒說:「自爺一進京,他就在懷疑爺,如今他發現了爺對你的不同,疑心越加重了,正好趁今兒這個機會,徹底打消他的疑慮,免得他壞事兒。」
沐雪眨了眨眼睛,問:「那今兒,爺是故意讓他揭了你的面具嗎?」
「嗯!百里此人,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嬌嬌可知,他一直派人在南楚查爺!」
沐雪緊張起來,抱著他的手臂:「爺,那怎麼辦?你畢竟不是真的南楚三皇子,若他查到了。」
穆楚寒低拉起她的手湊到嘴邊親了親:「嬌嬌無須憂心,這世界再無別的薛連戰。爺便是薛連戰!」
沐雪驚了一跳:「爺殺了他?可總歸是有屍體的啊!」
穆楚寒笑,桃花眼絢麗如極光,低聲道:「嬌嬌,百里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尋不到?你猜這是為何?」
「爺,你就別賣關子了!」
「嬌嬌可還就得穆五爺?」
沐雪渾身一顫,瞬間睜大眼睛,望著面前這個一臉溫柔寵溺的男人,哆嗦著唇:
「爺的意思是,是用了那個藥水…。」
穆楚寒翻身壓住她,用手指輕撫她的臉,笑著說:「便是幾滴,就讓他化成一灘綠水,在這天地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沐雪感覺到他身下的反應,腦子從還在回放穆五爺被那神秘藥水融化的景象,感覺背脊都在發涼。
一番雲雨,沐雪累得不願多動彈,穆楚寒抱著她,愛憐的拂了拂她被汗水黏在臉上的髮絲,溫柔道:「睡吧,嬌嬌。」
十月中旬,四皇子歿。
賢妃娘娘的三皇子也染上了天花,太后與皇上大吵了一架,不讓將三皇子移出皇宮。
皇上已經一個多月不曾寵幸後宮,漸漸的,宮中流傳著皇上不舉的事兒來,各宮娘娘急的不得了。
左相接到一封神秘的信,說能送他一個皇子。
兩方相約在仙鶴樓見面。
到了仙鶴樓,上了二樓最里的包間。
左相等了近半個時辰,就在他等不下去的時候,有人在外敲門。
進得門來,是個從未見過的中年人,續著一縷短須,帶著春風般讓人舒服的笑容,穿著低調,卻不失奢華。
左相不動聲色打量了他幾眼,從未在盛京見過。
來人對著左相端正行禮:「相爺!」
左相點點,指了對面的椅子。
「坐!」
來人也不拘束,笑著輕撩袍子便坐了,面對左相故意放出的官威,絲毫沒有不適。
「先生貴姓?不是京城人士?」
來人微微一笑:「鄙人孟氏,單名一個齊字!」
卻不回答第二個問題。
左相端茶抿了一口,問:「可是江南孟氏?」
心下駭然:那不就是孟景楓他們家的?
孟齊答:「此等小事,不足提談。孟某今日來,便是替我家主子問一句,相爺對我們開出的條件可還滿意?」
條件?對如今的左相來說的確誘人!
一個皇子,對他有著致命的誘惑!
後宮皇子盡損,只余穆貴妃的大皇子和賢妃娘娘的三皇子,眼瞧著三皇子怕也活不長了!
加上皇上隱疾,無法再孕育,如此,不就只剩大皇子了?
只看這些日子,多少朝臣明裡暗裡倒向穆侯府,左相暗中著急,卻無能為力!
即便皇上忌憚穆侯府,但後宮只留大皇子一個子嗣,太子之位也非他莫屬!絕不可能從各王府挑選繼承人的。
這般的情勢,著實讓左相焦慮不安。
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左相直接開口:「孟先生,本相不太明白你們的意思,何為送皇後娘娘一個兒子?」
難道他們要殺了大皇子,從世子中選一個過繼但正宮名下?
太瘋狂了!
不料孟齊說出的話,更加瘋狂。
「相爺,並不是送,準確來說,此子本就是皇後娘娘當年所出的皇子!」
孟齊臉上始終帶著微笑,不急不緩道:「不過是當年有人偷龍換鳳,左相仔細想,如今的婧公主可與皇上和皇後娘娘有一絲相似?」
左相手中的茶杯哐啷一聲打翻了,守在外面的人急聲問:
「相爺?」
「別進來,無事!」
左相這隻老狐狸感覺自己的舌頭都不聽使喚了,僵硬著捋不直!
面前的孟齊含笑看著他!
左相背這消息震得猛一下站起來:
「放肆!休得胡言亂語!」
「這樣的天方夜譚,你以為本相會相信?」
從皇宮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皇子偷出去,試問,他都無法做到。
忽而,左相又記起皇後娘娘剛生產那段時間,總是神叨叨的說她生的不是公主是皇子!
當初只道她想兒子想魔障了,如今想來,卻疑點重重……
孟齊見左相滿臉驚怒交加,站在面前又不走,又說:
「聽聞當初給皇後娘娘接生的嬤嬤,三月之間全都因各種事故尚了命,相爺道這不是殺人滅口是何?」
左相深吸一口氣,又坐下來,強制自己冷靜,手卻忍不住發抖,雙眼緊緊盯著孟齊:
「你的主子是誰?又是如何得到了此皇子?當年的事是他做的?」
左相把可能得人都想了一遍,皆未發現誰有那麼大的本事!
最值得懷疑的穆侯爺,也根本沒有這樣做的理由,當時穆貴妃已經有了大皇子,即便穆侯府忌憚皇後生下皇子,也該設法殺了他,而不是鋌而走險的把他偷出來。
還藏了八年之久!
實在想不通啊!
孟齊不論左相心中不如驚濤拍岸,平淡的說:
「相爺,恕孟某無法告之。」
「相爺想知道當年的事,儘管私下去查。如今我家主子得知後宮皇裔單薄,憐憫娘娘膝下空虛,故而才找上門來。」
左相道:「你們憑什麼篤定我會相信?」
孟齊但笑不語,與左相四目相對。
兩人都不說話,這是一場較量。
半刻之後,孟齊突然起身,對左相作了一揖:
「左相,如無興趣,孟某這便告辭了!」
說完,提腳就要走,左相終於出口:
「且慢!」
孟齊回頭,左相問:「你們想從本相身上得到什麼?」
一個皇子,關係沈氏一門的無上榮耀,要用什麼才能交換?
孟齊笑盈盈的望著左相:
「我們只要相爺一個態度,幫個小忙!」
說完,孟齊回來坐下,低聲說了幾句。
左相猛然抬頭,滿眼不可思議:
「要漠北的老王爺進京?」
「你們主子到底是何人?」
漠北的老王爺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甩,想要讓他們進京,比登天還難,更別說如今京里鬧天花,這算惜命的老王爺更不會來。
「這是我們主子和他們的私事兒,左相竭力支持此事,必要時候不留餘力添磚加火,促成此事!」
「王爺們到京之時,便是明珠歸還之日。」
左相心驚肉跳:「你們還找了他人?」
孟齊笑而不答,站起來:
「話已帶到,孟某先行告辭!左相若有事,三日後,還在此處,孟某恭候!」
孟齊走了,留下左相久久不能回神,直直一人坐了一刻鐘,才出了房門。
兩個心腹默默跟在左相身後,左相穿著常服,渾身也是掩不住的官威和氣勢,一路不語。
「相爺,你看那是不是鎮國夫人?」
左相順著看過去,見一個俏麗明艷的女子站在門口,滿臉春風與一個古怪的男人說話,旁邊一個清瘦的年輕和尚,身後跟著兩個丫鬟。
目光往上,無塵齋。
京中有名的字畫坊。
「相爺,那個和尚就是國師府上的佛子,據說上個月搬到了鎮國夫人府上住!」
左相點頭,這件事他倒有所耳聞。
左相趕著回去找幕僚商議大事,不耐煩管沐雪的事,剛要轉身走,餘光瞧見那個和沐雪說話男人的正臉又停住了腳。
黃髮,白臉,綠眼,可不是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