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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挑釁和噩夢

  帳篷里的人走完了,西王爺氣得紅眉毛綠眼睛,將手邊裝奶子茶的大碗狠狠擲在地上。


  地上鋪著華麗結實的地攤,碗在地毯上滾了幾圈,王妃走過去彎腰將碗撿起來。


  「王爺歇歇火,別生氣了。」


  西王爺咬著后糟牙:「我怎能不生氣,大哥死了都還要壓我一頭。你也看到了,阿爸的部下到現在還向著他。我就連一個死人都比不過嗎?」


  王妃撫了撫西王爺的胸膛,勸他:「王爺也說了,大哥再能幹,如今也已經是個死人。王爺別著急,慢慢來,他們終究會明白到底誰才是草原長真正的勇士。」


  西王爺坐下來,呼啦啦喘著粗氣,王妃輕聲說:


  「王爺就不該把那木愽帶回來。」


  西王爺猛地看過去,盯著王妃,王妃臉上堆起笑容:


  「聽說那木愽在雲尊受了那穆姓皇帝的封,便是王爺當時在河裡將他當做中原人殺了就好了。」


  「王妃,你…。」


  西王爺有些震驚,一向溫柔的王妃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王妃朝西王爺笑了笑,繼續說:「王爺想想,那木愽現在回來,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當初跟著大哥的那些人,少不得會有異樣的心思,他死了可比活著省心多了。」


  西王爺沉吟了一陣,點頭:「王妃說的對,可如今人已經帶回來,倒是不好辦了。」


  現在再想殺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單看今晚阿爸和大哥老部下對他維護的態度,若自己真殺了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支持,怕就到頭了。


  王妃笑,起身倒了一碗酥奶茶遞給西王爺:

  「王爺,這件事並不難辦,我們不好明著殺他,到時候派他去戰場就是了。刀劍無眼,那木愽再能幹今年也不過十一歲,對於帶兵打仗更沒有經驗,十有八九活不下來。」


  「正好,他不是說自己沒有背叛漠北嗎?就讓他去打雲尊人,讓他替他阿爺和阿爸報仇去,這樣誰也沒有閑話可說。」


  西王爺認真想了想,皺眉說:「就怕他不願意上戰場,今日他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他還想勸我們和雲尊休戰!」


  「王爺!」王妃笑容更盛:「這樣不是更好嗎?他若執意不肯為老王爺報仇,去戰場殺敵,就證明他有反心。到時候王爺把他的真面目在各位大人面前揭穿,不用王爺動手,那些老王爺忠心耿耿的部下,就會替王爺殺了他!」


  「這主意好啊!王妃!」西王爺臉上浮現出笑容,握著王妃的手:「這樣一來,那木愽必死無疑啊!」


  王妃也跟著笑著點頭。


  這時候,帳篷外有侍女問:「王妃,塔木王子讓多送一床被子去他帳篷里,今晚那木愽要和他一起睡。」


  西王爺臉上的笑瞬間垮下來了,剛要呵斥,王妃對他搖搖頭,沖帳篷外的侍女說:

  「知道了,你帶人抱兩床新被子去給那木愽,雖開了春,夜裡還是冷,別凍著了。另外給他備幾身新衣服,一併拿過去。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可得好生伺候著。」


  「是,王妃!」


  侍女答應著走了,西王爺回頭滿臉不贊成的說:


  「塔木是個拎不清的,你也拎不清嗎?為何對他這樣好?」


  「王爺,就是因為那木愽不能活著,所以我們才要對他好。」


  王妃說:「王爺想想,他是大哥的嫡長子,是王爺的親侄兒,又好不容易找了回來,王爺心裡就是恨透了他,巴不得一刀砍了他,但面上也得對他越加好。這樣才能顯出王爺的大度和仁慈來。」


  「那木愽要死,卻不能死在王爺手中。他要麼讓雲尊人殺死,要麼讓阿爸的老部下和族人們逼死。王爺可一直都是個愛護侄兒的好叔叔啊!」


  「至於塔木,就隨他去吧。並不會影響什麼。」


  聽王妃說完,西王爺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來,摟著王妃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還是王妃聰明!就照王妃說的辦!」


  第二日,新的北王爺和南王爺聽說冷仁愽回來了,都派人來探望,主要是想從他嘴裡得出一些黑城和西北大軍的情況。


  還有盛京最近的一些情況。


  對於這位新皇,雖然漠北隔著盛京千里之遙,但他的名聲也順著長風傳到了漠北。


  從少年時候的才華橫溢,再到從龍斗敗落家之犬,而後是變本加厲的壞名聲,再然後聽說他抗旨回了盛京,將整個盛京攪得雞飛狗跳。


  但這些都是道聽途說,真正讓漠北人認識這位穆老九,還是六年前,他率兵與北燕和羌國的那場苦戰。


  幾位老王爺雖然因為自身的利益,沒有對大朔伸出援手,但時刻都在關注著戰事,不止一次驚嘆讚揚穆老九卓越的軍事才能和驍勇善戰。


  此次,這個男人竟然一夜之間顛覆了冷家王朝,並且一口氣將三位老王爺全殺了,讓整個漠北震怒,震驚!


  冷仁愽別喊去了西王爺的帳篷,和其他王爺的代表說了許久的話,關於盛京的事,他都一五一十都說了,大家得知穆楚寒登基不到十日就病倒了,生死不明近一兩個月,但冷氏家族但凡想要興風作浪的人,全給毫不留情的斬殺了。


  出手又快又恨,絲毫不在乎名聲。


  「那木愽,你的意思是在那姓穆的昏迷的時候,都是太子監國?」


  南王爺那邊派來的老大臣問:「我聽說那個太子今年還不到十歲?」


  冷仁愽點頭。


  北王爺那邊的人問:「不過一個無知幼童,朝中的人能服他?」


  冷仁愽道:「大人可能不了解太子殿下,他雖年幼,但自幼聰明異常,有膽有謀,朝中並沒有人敢小看他。」


  說道穆非卿,冷仁愽的心就有些沉痛。


  於是,大家就改變了話題,都圍著穆非卿討論起來,說來說去,大家的想法都一致,想要擒住這位皇帝的獨苗苗,要挾西北軍。


  冷仁愽聽大家討論怎樣活捉穆非卿,心裡實在不得勁,又不好表露他和穆非卿的親密關係,只得找了借口出帳。


  一出帳,等在外面的塔木就圍了過來。


  「那木愽,你在裡面說些什麼呢?說了那麼久?」


  「沒什麼!長輩們不過是問問盛京的情況。」


  這時,跟著南王爺和北王爺一夥兒來的幾個男孩都圍了過來,其中一個就是小時候和冷仁愽爭匕首,爭輸了,不服氣去打冷仁愽,反而被冷仁愽按住暴揍一頓的滿圖。


  他是南王爺最喜歡的孫兒,若不是年紀大了,怕是上次南王爺就要帶他去盛京,把他過繼給冷子翀了。


  滿圖斜著眼,不屑的看著冷仁愽: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那木愽啊!」


  「那木愽,我看你去盛京六年,都變得娘娘腔腔的了,一點兒不像我們漠北的男兒!瞧你那細皮嫩肉的,和個娘們有什麼區別,哈哈…。」


  的確,冷仁愽在盛京生活了六年,原本小麥色的皮膚,養的白皙了不少。


  和塔木、滿圖他們這群一直在草原上風吹雨曬,每日撅開了蹄子在草原撒歡的小子一比,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滿圖,你說什麼呢,把嘴巴放乾淨點!」塔木憤怒的瞪著滿圖一夥兒人。


  「塔木,你是聾了嗎?我說什麼,你沒聽到嗎?我說……」


  滿圖故意把聲音拉的老長;「那木愽不配當我們漠北的男兒,趕緊歸回盛京去抱著老王妃要奶喝吧,哈哈哈…。」


  跟著滿圖的幾個少年也跟著,張狂的放聲大笑起來。


  來往的人瞧見也不制止,草原上男孩子互相挑釁,乃是搏打在一起都是常事,只要不鬧出人命,打打鬧鬧在正常不過了,大家都崇尚力量。


  冷仁愽心情特別不好,寒冽的黑眸掃過滿圖一夥兒少年,怎麼看怎麼心煩。


  小時候他就和滿圖互相看不順眼,如今看滿圖張著一張嘴哈哈大笑,鼻孔朝天,笑的小辮兒亂顫,更是厭惡,覺得他的聲音刺耳又難聽。


  這世界,只有非卿笑的來最好看,便是知道他是在給你挖坑呢,面對他燦爛的笑容,也讓人甘願跳下坑去。


  「怎麼,那木愽,你怎麼不說話?」


  「是不是被我們說中了?」


  塔木捏著拳頭要衝過去:「滿圖,你別太得意,看我不打掉你的牙!」


  冷仁愽伸手攔住塔木,平靜的看著眼前故意挑釁的滿圖幾人,冷冷道:


  「滿圖,多年沒揍你了,你是不是皮又癢了?」


  滿圖瞬間收了笑,瞪著冷仁愽,用手指著他:

  「那木愽,你好大的口氣,敢不敢與我比試一場?」


  「有何不敢!」


  眼見兩人要打架,旁邊看熱鬧的少年紛紛興奮起來,嘰里呱啦的亂叫。


  這時一個女孩揚聲走過來,伸手蠻橫的拔開圍著的七八個少年:

  「都給我讓開!」


  滿圖瞧見來的女孩,眼睛放光:「都娜娜,你怎麼來了?」


  都娜娜,草原上有名的小美人,遠近有名,都說她是這一代最漂亮的女孩,是漠北最明亮的明珠。


  「我怎麼來不得?滿圖,你要幹什麼?那木愽才剛回來,你就要尋他打架,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小時候,都娜娜就喜歡跟在那木愽屁股後面,滿圖怎麼獻殷勤,都娜娜都不理,如今看都娜娜還是一心向著那木愽,臉色一下就難看起來。


  都娜娜卻不理滿圖,走到那木愽身邊去,去拉他手,高興得又蹦又跳:


  「那木愽,真是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你說了要教我騎馬,還記得嗎?」


  冷仁愽想將手從都娜娜雙手抽出來,沒抽動,塔木撇了撇嘴,上前去,一把將都娜娜推開。


  都娜娜和滿圖同時不滿的喊了一聲:「塔木,你幹嘛?」


  塔木掃了她一眼:「都娜娜,你還要不要點臉,往那木愽身上湊什麼湊,那木愽可是跟人定了親的人,你注意點兒影響。」


  「什麼?那木愽,你定親了?」


  都娜娜尖叫一聲,滿圖等人也滿眼震驚的看過來。


  「你什麼時候定的親啊?我怎麼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塔木看都娜娜著急,心情很好:「這關你什麼事?那木愽想和誰定親就和誰定親!」


  都娜娜跺跺腳:「那木愽,你說,你是不是和人定親了,把她喊出來我看看,她能有我長得好看嗎?」


  滿圖聽了這個消息,心花怒放,安慰都娜娜:「娜娜,這不是還有我嘛!」


  「你滾開!」


  都娜娜想去拉冷仁愽的袖子,冷仁愽躲開了,都娜娜的眼睛一下就紅了,瞪著他:「那木愽,你怎麼不說話?」


  冷仁愽覺得看著胡攪蠻纏的都娜娜,有些頭痛,隨口就說:「是,我在盛京定親了。」


  塔木看都娜娜急得跳腳,笑嘻嘻的說:「看,我沒騙你吧,而且和那木愽的那個姑娘,我還看過呢,可比你都娜娜美一百倍,一千倍。」


  「她的肌膚比雪還要白,唇比格桑花還要艷,眉眼動人,嘖嘖,反正,她比你美多了。」


  「塔木,你…。」


  都娜娜氣的一扭身,哭著跑了。


  滿圖回頭,恨恨的瞪著冷仁愽,他就不明白了,都娜娜怎麼就瞧上了冷仁愽,自己哪裡比不上他了!

  「那木愽,你這個混蛋!」


  滿圖舉著拳頭砸向冷仁愽,冷仁愽輕鬆閃過了。


  以往他在漠北與人打架,幾乎都是用蠻力,比誰的身板強,比誰的拳頭硬,等他到了盛京,認識了穆非卿,見識了青崖的身手,才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等到穆非卿拜了百里破風為師,跟著他學武,冷仁愽更是震驚於百里破風那詭異的身法,高明的劍術。


  百里破風對誰都淡淡的,好多次,穆非卿去將軍府,冷仁愽都是陪著去的,百里破風教授穆非卿武藝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著,百里破風也不避著他,讓他跟著學。


  故而,只會使用蠻力的滿圖在如今的冷仁愽眼中,就很不夠看了。


  滿圖自己累得氣喘吁吁,卻是一拳都沒有打到冷仁愽。


  跟著滿圖一夥兒的少年,一窩蜂上來幫忙。


  塔木見七八人圍攻冷仁愽,氣得大叫:「你們還要不要臉,怎麼以多欺少?」


  「那木愽,我來幫你!」


  冷仁愽扭住一個少年的手臂,咔嚓一聲就給卸了,不緊不慢的回頭對塔木說:

  「你別來,我自己應付得來!」


  話音剛落,身體一轉,又放到了兩個少年,將兩人壓在一起,身手詭異的探出去拉住第三個少年,砰的一聲,將他讓到疊在一起的兩個少年身上。


  不過半刻功夫,冷仁愽輕輕鬆鬆就將幾個少年解決了,不喘不累的,將七八人全部疊羅漢似的仍成一堆兒。


  也沒傷其他,兩根胳膊通通給卸了。


  塔木等一群看熱鬧的人目瞪口呆,不知道冷仁愽何時變得那麼厲害了。


  塔木瞧著哎喲哎喲叫喚的滿圖幾人,結結巴巴的問:「那木愽,你這手功夫是哪兒學的?怎麼那麼厲害啊?你教教我好不好?」


  一直在不遠處看著的幾位大人,手痒痒了,來了興趣走過來:

  「那木愽,敢不敢與帳下的勇士比試比試?」


  冷仁愽抬眼看過去,看是他阿爺帳下的鐵日松大人,也是漠北出了名的勇猛之人,點了點頭。


  ……。


  黑山營。


  穆非卿被冰冷刺骨的河水嗆了心肺,發起了高燒。


  夢裡,他依稀騎著蒼雲在茫茫草原上奔跑,也不知要奔到何處去。


  直到他聽到前方一陣吵鬧,趕緊驅馬上前去看。


  卻看一群漠北人,男女老少都有,熙熙攘攘擠了好多。


  「砸死他,砸死這個叛徒!」


  此起彼伏,大家憤怒的大叫著。


  穆非卿感覺奇怪,擠進人群去看。


  卻是冷仁愽被人綁住了雙手雙腳,給人按在一塊裸露的大石塊上,嘴裡塞著布,堵住了。


  旁邊有一個男人拿著塊鋒利的石頭,在砸冷仁愽的手腕,笨重的石頭一下就將他的手腕砸斷了,骨頭咔嚓一聲,聽得穆非卿心驚膽戰。


  「不…。」


  穆非卿想喊喊不出來,想要上前推開那個男人,又邁不動步子。


  只能眼睜睜看著男人手裡舉著石頭,挨著,把冷仁愽的骨頭一根一根砸斷。


  先是手腳,然後是肋骨。


  咔嚓,咔嚓,全部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冷仁愽死死咬著嘴裡的布,雙眼痛得血紅爆突出來,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愽…。」


  穆非卿用儘力氣喊他,他聽不到,一直被人按著,不停的掙扎。


  「我殺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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