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做女皇

  拓跋言伸手,這次言錚沒有閃避,感覺拓跋言的手在自己頭上撫摸著,他停止了笑,低嘆:「阿朱已經幫了我很多次了,沒有她,我幾年前就死了!這次她也無能為力了!擺」


  什麼?言錚瞪大了眼,心沉沉地落了下去,許久才喃喃地問道:「為什麼?你為什麼會弄成這樣?真的無藥可救了嗎?」


  拓跋言淡淡一笑:「能多活這些年,我已經知足了!特別是看到你長大了,沒有我也能照顧自己,我沒遺憾了!」


  「不……一定還有辦法的,你告訴我,你到底中了什麼毒?朱璇沒辦法,也許我可以!」言錚叫道。


  拓跋言搖搖頭:「不,朱璇都沒辦法的事,這世上不會有誰還有辦法!你不知道她的本事,我知道,所以你不用替我擔心了!」


  「你讓我怎麼不擔心?我千里迢迢來不是給你送終的!」言錚怒道:「你才多大?你不是還有很多事要做嗎?你怎麼能死呢?你告訴我,是誰給你下的毒?我們齊心一定能找到解救的方法!瓜」


  拓跋言被她一疊聲的問題問的想笑,可是笑不出來,怔怔地看著言錚道:「你捨不得我死嗎?」


  「廢話……你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我怎麼捨得?」言錚氣惱地叫道。


  「你不是有關洛飛了嗎?他也是你最親的人……為了他,你還和我賭氣不願意來看我呢!」拓跋言淡淡地道。


  言錚瞪了他一眼,才道:「現在說這些有意思嗎?不是你,我們也不會分開……你早就懷疑關王妃是害白家的罪魁禍首之一,你為什麼不說,非要我嫁給關洛飛后才戳破,你把我置於何地?」


  拓跋言苦笑:「我做錯了……我不該把你嫁給他的!可是姑姑說他很在乎你……我希望我走後,有人能代替我照顧你!」


  「謝了,你的好意我不敢受……」言錚撇撇嘴,心裡已經決定不和拓跋言計較他利用自己的事,再糾纏這事也沒意思,不管拓跋言做了什麼,他都是自己的親人,和自己的親人有什麼好計較的。


  「姑姑說你既然決定見我,就不會瞞我,那告訴我吧!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又是怎麼做了拓跋太子的?」言錚好奇地問道。


  拓跋言搖搖頭:「那段記憶是我不願觸及的,你別問了,我只能告訴你,我從戰場上活了下來,白家軍全部陣亡,我不敢回拓跋,就一人到處流浪,呵呵,言兒,你無法想象,很多孩子都還在娘面前撒嬌的時候,我卻在學著生存。吃過的苦你根本無法想象,龍一就是那時認識的,那時他還是個孩子,我教他武功,跟著他學拓跋話,我們相依為命,佔山為王,收留了很多難民,直到我遇到鳳娘!」


  「鳳娘就是拓跋皇上那個妃子嗎?」言錚問道。


  「嗯,她帶著當時的皇子在寺廟附近居住,那個皇子病的很重,下大雪,她背著他去求醫,結果滑下了山,是我救了他們。我當時可憐她,還出錢幫她請了大夫,結果那小皇子還是活不過那個冬天,死了。鳳娘傷心欲絕,抱著他的屍體想跳下山崖陪他一起死。我當時就怒了,大罵了她一頓,說我背負著仇恨都活下來了,她憑什麼不能活,不就是受點委屈嗎?有本事去把害他們變成這樣的人殺了,不比自己死更好嗎?」


  拓跋言邊回憶,臉上帶起了淡淡的笑:「我當時還沒完全學會拓跋話,夾雜著滄焰的話罵,鳳娘猜著聽懂了,後來她不尋死了,埋了小皇子,拉著我談了一夜。後來我就做了她兒子,跟著她回到了廟裡。鳳娘真是個奇女子,她說我說的對,她不能死,她就算死也要把弄的她皇兒死的人先送到地獄。我才知道,小皇子病多不是身子羸弱,他是被人下了慢性毒。鳳娘本以為自己出宮避開皇上的寵愛能救孩子一命,沒想到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她們,她要報仇!」


  言錚恍然,在共同的仇恨和目標下,這兩人就達成了一致,所以才有後面的機緣巧合。


  「你聽說了吧,我兩次打大梁,拓跋皇上都沒讓我回宮,哼,這已經在鳳娘的預料中,拓跋皇上沒想到的是,我兩次用了兵權,手上已經累積了一定的實力,在封地又培養出自己的實力,拓跋皇上早已經不是我的對手!只可惜鳳娘沒看到我登基,她的身子在寺廟裡被拖垮了,到了封地就一病不起,我給她請了很多大夫,最後她還是去了!」


  拓跋言說到這眼角有些微濕,言錚可以理解,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兩人一定有了母子般的感情。


  「那你是怎麼中毒的?」言錚問道。


  「言兒,沒有誰給我下毒,是我自己吃的……」拓跋言自


  嘲地一笑:「我當時能帶兵打仗可能在很多人眼中是神童,可是那一仗讓我知道了,我還很脆弱,我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認識鳳娘后,她也覺得我武功太差了,就暗地裡給我找師父學武功,可能太急於求成,我的武功毫無進展,後來一個師父沒有耐心,就罵我,說我想學會絕世武功靠勤奮太慢,還不如去濮族找大巫師要顆功力能突飛猛進的葯吃呢!我當時年輕氣盛,也沒多想,就去了!」


  呃,言錚無語地看著他。


  「那大巫師住的地方不好找,我在濮族做奴隸,用了一年,才找到了大巫師的住地,又用了兩年,取得了大巫師的信任能幫他練葯,後來我偷了他的藥丸跑了……呵呵,現在想想,我是上了大巫師的當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去的目的,藥丸也是故意讓我偷的!」


  拓跋言沉默了,似乎陷在了回憶中,言錚忍不住搖了搖他:「他為什麼這麼做?」


  「不知道,也許為了找到朱璇吧!反正我出了濮族,吃了藥丸就覺得身體發生了變化,體內充斥著一股我無法控制的力量,我沒有知覺,只知道狂奔……後來我醒來時就見到了朱璇……她把我泡到冰水裡,說我幸好遇到她,否則就變成藥人了!」


  「葯人?」言錚覺得匪夷所思。


  「朱璇說我被人下了毒菌,這種毒菌一時不會要人命,只會在人體里慢慢生長,如果我的身體抵抗不了毒菌的侵襲,我死了就沒用了。要是還能活下來,這毒性會慢慢侵襲我的腦子,最後我就變成一尊活著的培植體,十年後這種毒菌長成熟,取出來能幫助人延年益壽,大巫師就是靠這個才活了那麼長!」


  呃,言錚呆住了,這世間還有這樣的事啊!

  「朱璇幫我控制住毒菌,她說她也沒辦法完全取出毒菌,只能等它長大了,看看能不能在不危急我的生命下取出這毒菌。」


  拓跋言說到這,指了指自己腰間:「你知道你能摸到毒菌卻不敢取出來的痛苦嗎?我每次想到自己受的苦就來源於它,就恨不能一刀挖出來。可是朱璇不准我這麼做,她說這樣我也難逃一死。」


  「那朱璇還沒想到辦法嗎?」言錚問道。


  「我沒找她!上次遇到她,她說我最多還有三個月可活,她讓我自己想,願不願意冒險取出。她說只有一成的把握!讓我考慮好了再找她!」


  拓跋言垂下了眼,不讓言錚看到自己眼中的矛盾。


  言錚沒發現他的異樣,道:「這就是你忙著對關王妃和熙乾明下手的原因?你上次見她是什麼時候,到現在有多久了?」


  拓跋言苦笑:「言兒,我只有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了!你要是再不來,可能再也見不到我了!」


  言錚怔住,一會氣急地叫道:「那你為什麼還不去找朱璇?你要拖到什麼時候?」


  「我會去的,等我把威脅龍一的那些人都除去,我會去的!我不能讓他們糟蹋我打下的江山,拓跋雖然不是我的家鄉,卻是我一手建成如今的規模,我要選一個能守著它的人傳位於他……言兒,我讓姑姑告訴你的話不是虛言,你可以的,你可以做拓跋的女皇!」


  拓跋言激動地拉住言錚的手叫道:「以你的聰明,你能勝任的,別迂腐只想著回滄焰,看看拓跋,它一點也不比滄焰差,你幫我管好它,讓跟隨我的人都能有個家!龍一他們會輔佐你的,就像效忠我一般,他們不會背叛你的!」


  「大哥……不……舅舅……我不行!」言錚抽出了自己的手,搖頭:「我不想做什麼女皇,你傳給龍一吧!」


  「不,龍一是很忠誠,可是他太敦實,這皇位傳給他,我敢擔保,不出兩年就會被趙天楚滅了。我不想拓跋的百姓做亡國奴,不想鳳娘對我失望,所以,你一定要幫我!」


  拓跋言嘴扁了下來,乞求地看著言錚:「言兒,你不會想我死不瞑目吧!」


  言錚瞪了他一眼,這人還是長輩呢?能有個長輩的樣子行不?做出這番討糖吃的孩子表情,想做什麼?

  「你還不一定會死呢!」她嗔道:「還是趕緊讓姑姑和墨修帶你去找朱璇吧,其他的事等你回來再說!」


  「不能等了,你沒看到拓跋正他們對我起疑了嗎?我要在走前先安頓好他們!」


  拓跋言的話說的輕巧,怎麼安頓,已經經歷過宮變的言錚一想就知道這兩字後面的血腥殺戮,再看拓跋言,言錚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眼前的人已經不是白家言,也不是簡單地對自己好的拓跋言,他是


  一個帝王,為了自己的地位和自己的人,他必須無情。


  「舅舅,熙乾明他們怎麼樣了?」她問道。


  拓跋言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你想為他們求情嗎?」


  言錚搖搖頭,拓跋言臉色這才好看,耐心地道:「他雖然是你父親,可是他對你一點親情都沒,你犯不著為他難過,你放心吧,我也不會親手殺他,他當年怎麼對我們白家,我以牙還牙就行了!我要讓他體會一下孤立無援是什麼感覺……嘿嘿,其實他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自己養了那麼多軍隊,又怎麼可能甘居人下呢?言兒,你這麼聰明,好好想想,他帶走熙興平是為了什麼呢?只可惜,他那個兒子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他臨死的時候會發現,自己一生費盡心機是白忙了一場!」


  言錚被他一提點,就想到了,熙乾明自己手上還有筆巨款,趙天澤能做皇上,他熙乾明為什麼不能自己做皇上呢?替人辛苦了一輩子,到老了還要被人趕盡殺絕,換了她,也會反吧!

  「趙天澤肚量狹隘,他的目標是做滄焰的皇上,在皇上沒做上之前,他怎麼敢用手握兵權的熙乾明呢?熙乾明又不肯交出兵權,兩人表面和氣,背地裡都在防著彼此,適當的離間計就會讓兩人反目成仇。」


  拓跋言冷笑道:「我還沒出手就是還沒確定一件事,言兒,我要是滅了熙乾明,他手上的那批人給誰用呢?」


  言錚怔了一下,看向拓跋言,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這是什麼意思?

  「關洛飛不是投奔了趙天澤嗎?謝淑嵐是我必殺之人……言兒,這樣,你們還能在一起嗎?」拓跋言問道。


  言錚沉默,她只能代替自己回答,不能代替關洛飛,誰知道關洛飛怎麼想的。


  「聽說關洛飛和拓跋正的妹妹拓跋蝶在一起,他變了心了嗎?」


  拓跋蝶……言錚想起那個陪在關洛飛身邊的小蝶,原來她是拓跋正的妹妹拓跋蝶啊!一聯想開,言錚就知道關洛飛為什麼接近拓跋蝶了,一定是想聯合拓跋的力量幫趙天澤打回帝都。


  而這邊,拓跋正又可以借趙天澤的力量扳倒拓跋言,兩邊狼狽為奸,都各有圖謀!


  「言兒,你可能還不知道一件事……」拓跋言意味深長地道:「我當初就是因為這事才反對你和關洛飛接近,我是怕你看上的這人靠不住啊!」


  「什麼事?」言錚挑眉。


  拓跋言就把自己當初和關洛飛比試,關洛飛輸了答應不找言錚的事告訴了她。


  言錚一聽傻眼了,這才明白為什麼當初關洛飛出爾反爾,一時對他又氣惱又失望,沒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當賭約。


  「言兒,他可以為了賭約就疏遠了你,誰知道會不會為了其他背叛你呢?雖然姑姑她們都說他很喜歡你,可是,我還是不放心他!弄出謝淑嵐的事,我就是想考驗他一下,他值不值得我把你託付給他!」


  「那你現在滿意了?他選擇了謝淑嵐而不是我?」言錚也不知道哪來的怒氣,對著他吼道:「仇恨是你們之間的,為什麼要扯上我們,你既然知道我們不可能有好結局,為什麼不阻止下去,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拓跋言被她的吼聲嚇了一跳,怔了一會才失笑道:「你急什麼,你不是知道他不是謝淑嵐的兒子嗎?這些都是我讓人透給你的,既然他不是謝淑嵐的兒子,白家和謝淑嵐之間的仇恨就牽連不到你們身上。只要證明了他值得你喜歡,我會幫你把他找回來的!」


  言錚懂了剛才拓跋言說的話「我要是滅了熙乾明,他手上的那批人給誰用呢?」,他這是在為關洛飛打算呢!


  「舅舅,關洛飛如果不是謝淑嵐的兒子,他的父母又是誰呢?」言錚問道,這也是她想弄清的問題,只有先幫關洛飛找到父母,才能讓關洛飛相信,謝淑嵐一直在利用他。


  「你覺得以謝淑嵐的手段,還能讓關洛飛的父母活著嗎?」拓跋言的話無情地道出了事實的真相。


  言錚心沉了下去,她也想過這種可能,可還是懷了一絲僥倖,希望上天別對關洛飛太殘忍。


  「舅舅沒查過嗎?不管是什麼線索,我都想聽聽!」言錚固執地問道。


  「有條線索,還記得端木家那個蔡婆子嗎?她是皇上的人,皇上一直沒殺她,我懷疑她知道皇上和關王妃還有關洛飛的秘密,可是這蔡婆子很狡猾,被送到莊子上就失蹤了,我的人找不到她!不過最近聽說有人在找她,你猜,這人是


  誰?」


  「關洛飛!」言錚直接道。


  「聰明,所以我才問你,你們還能在一起嗎?」拓跋言微笑。


  關洛飛已經對自己的身世起疑了,要是查明真相,他和謝淑嵐之間勢必反目。如果他對言錚還有情,自然是拓跋言願意幫忙拉攏的人。


  言錚一瞬間已經想通了,拓跋言運籌帷幄,什麼都考慮在內了,可能當初唆使關洛蘊出賣謝淑嵐時也把這種懷疑種在了關洛飛心中,這人不愧是在戰場上歷練出來的,所有人都被他如棋子一般在棋盤上隨意擺弄。


  如果要說有意外的話,就是他自己了。


  如果不是命不久矣,拓跋滿足不了他,他一定會把手伸到滄焰的。


  言錚一時不知道該為他感到驕傲還是該同情他,或者對於他來說,白家言已經死在戰場上了,現在重生的這人是拓跋言,一個涅槃而生的王者,他活著就是推動兩國的毀滅或者昌盛。


  「言兒,你在想什麼?」拓跋言問道。


  言錚看看他,搖搖頭:「舅舅,還有什麼是你不能的?都到這時候了,你還不能放下嗎?」


  拓跋言怔住了,許久才自嘲地一笑:「也許人之將死,所以想的更多,你別以為我真是無情之人……我也想放下啊!可是就因為我在乎的東西太多,所以我放不下!你,龍一他們,姑姑,還有所有跟隨我的人……我要是不能在死前安頓好你們,我能瞑目嗎?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你真覺得我精力旺盛嗎?」


  他的肩耷拉下來,似乎這番話已經抽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言錚恍惚間覺得他隨時都可能倒下,這次她真的被驚到了,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肚度君子之腹啊!


  「舅舅……」言錚不知所措地叫道。


  拓跋言抬眼,似乎感覺到她的內疚,一笑:「別怕,我還有事沒做完,就算要死,也不會馬上死的……舅舅……這稱呼好彆扭……我還是希望你叫我大哥……這樣親切……」


  「大哥……」言錚聽他說話中氣不足,明顯是強撐著,再看他瘦弱的身體,她鼻尖一酸,忽地揚起頭道:「你說吧,你還有什麼事要做,我去做!」


  她能為關洛飛無情地大開殺戮,為什麼就不能為拓跋言也無情地做些事呢?


  這兩人都是她這一生最重要的人,拓跋言還是對她最好的人,以前都是他在為自己做事,自己為什麼不能讓他安心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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