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怎麼辦到的？

  看起來這個「黃總」比李長海懂事多了，顧運看了眼手機，現在是12點不到，應該還來得及，於是說道，「那行，我就等到下午兩點吧，希望黃總能趕上。」

  李長海舒了口氣，又點頭又賠笑道，「好的，好的。請顧先生務必等我們黃總，他特意囑咐，顧先生的項目他很感興趣，想好好找您聊聊。」

  這種項目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換做任何投資人都會覺得能找到自己，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而對於濱海創投來說更是如此，畢竟以他們的實力現在已經根本沒有好項目來找他們了，因此李長海也不敢再端架子，姿態放得是低了又低，生怕錯過了這最後的翻身機會。

  顧運對李長海輕笑一聲，然後不置可否地說道，「就到兩點，我在這等黃總，麻煩李總轉告。」

  李長海也就不多說什麼，趕緊出去給老闆打電話，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濱海創投能否東山再起，很可能在於黃老闆的腿腳夠不夠快，在今天下午兩點之前趕到這裡。

  這時周達也上來了，叫顧運下去吃午飯。

  顧運就不叫李長海了，直接跟著周達去了一樓包間。包間里紅綠燈、程大雷四人也在，桌上已擺了十幾道大菜，大抵是老錢親自掌勺的，口味好壞先不論，至少規格是不能低的。

  「叭、叭、叭。」

  程大雷連開幾瓶啤酒，拿起其中一瓶給顧運的杯子里倒上，然後喜笑顏開地說道，「顧哥，下午沒啥事，咱慢慢喝，我陪你。」

  程大雷還沒喝就已經像喝高了一樣，說話聲調比平時高了好幾度，更是滿面紅光，嘴角都能咧到后耳根，那架勢就跟今天是他結婚似的。

  也難怪他興奮成這樣，自從親口嘗完顧運那三道美食以後，他就跟李長海一樣，確定顧運手裡的那三百一十九道美食，確實道道都是精品。

  那可是和周達店裡的一樣，能讓顧客排起長隊的精品！

  現在，他這個資深「顧吹」終於吃了定心丸，可以鬆一口氣了。

  之前就因為那些商戶對顧運手裡的秘方有很高的期待，所以他程大雷就一舉翻身成了「程大爺」，不過他也知道，一旦顧運到時候拿不出秘方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結束了。

  不過現在看來，自己這個擔心是完全多餘了——有顧哥的秘方在，你程大爺還是你程大爺！

  當然，更重要的是，一旦招商會成功，那麼古鎮項目就能續命，一切都還有希望。

  自禁閉以後，程雪晴把很多事都告訴了程大雷，現在程大雷已經知道為什麼自己和老姐要來接手這個爛攤子了。

  這個項目的成敗，和爺爺能否說服幾個關鍵股東再次支持程家，從而重新執掌公司息息相關。

  而只有重新執掌公司，才能重查當年舊賬，替還在獄中的父親翻案。

  這是姐姐的夙願，現在也是他的夙願。

  其實程大雷原先一直對爺爺乃至父親都沒什麼好感，一方面是他從小就在國外，從小到大和他們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感情自然就淡。

  另一方面，則是他覺得家裡太「重女輕男」了。

  就拿名字來說，她姐「程雪晴」，多好聽的名字，很有詩情畫意有沒有？

  可是他呢？直接來個「程大雷」，一聽就很敷衍有沒有？

  另外，在生活上，他曾無意間發現老姐程雪晴一個月的生活費就能頂自己好幾年的——為什麼同一個在家放羊的爺爺，給出的生活費卻能差這麼大呢，他曾一度懷疑是不是爺爺給老姐放的那群羊特別能生，而給自己放的那群羊都不孕不育？

  這個問題伴隨了他的青少年時代，直到最近他才明白，事情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名字什麼的，只是因為他老姐出生時正好雪后初晴，而他出生時天空正好打了個悶雷。

  這麼說來，爺爺沒直接給他起程悶雷，也算是三思過了。

  而至於從小被送到國外，然後待遇差，也是有原因的。

  他現在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但是程雪晴告訴他，原因肯定不是爺爺不喜歡他，相反還是因為爺爺太重視他，才這麼做的。

  本來他還不信，但是程雪晴說，其實還有比他更慘的。

  爺爺原來還有一個兒子，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爺爺就狠心將他送人了，據說那個兒子後來生了個孫女，但是這個孫女至今都沒有見過爺爺的面。

  這麼一來，他心裡就平衡多了。

  說起來，人越長大，就越能理解上一輩的不容易。到底是淌著程家的血，程大雷現在自然也是想幫老姐救活古鎮，然後扶姐姐上位，代表爺爺執掌集團。

  而顧運，恰恰是在他們姐弟倆最困難的時候，伸出了援手。

  程大雷覺得做人得感恩，於是首先舉杯，敬了顧運一杯。

  他這一杯算是開了頭，接下來周達、紅綠燈三人也開始紛紛舉杯，挨個敬顧運。

  這種局，大抵就是你來我往的喝酒，然後吹牛皮，和夏行長這些人組織的局是沒法比的。

  夏行長那種局，是真有貨，想想還真有些懷念。

  不過顧運反正也要等黃老闆，於是就不急不忙，放開了和周達等人吃。

  一頓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啤酒瓶擺了一桌子，顧運和周達、紅綠燈倒還好，就是程大雷喝高了，搖搖晃晃地連說話都打結，卻是點了三根煙非要拉顧運跪在招財貓跟前拜把子，眾人好說歹說才勸住。

  一點五十五分，李長海打來電話了，跟顧運說黃總準時趕到，現在就在古鎮公司辦公樓茶室等顧運。

  顧運便和周達等人道了個別，直奔茶室去。

  離三點的全體高層會議還有一個小時，他必須在一個小時之內搞定所有事情。

  茶室里，黃老闆手捧著茶盞，像個雕像一樣盯著桌上的兩張A4紙，那上面是顧運列出來的三百一十九道美食。

  黃老闆原先姓黃名圖，父親給他起這個名字的時候，顯然還是個純真年代，沒人往複雜了想，但是等黃老闆長大以後已是人心不古，這名字一報出來往往就能勾出對方莫名的笑意，於是前兩年黃老闆一生氣就把名字改成了「黃度」，感覺終於能站著報出自己的大名了。

  可惜改名之後，他的運勢似乎就受到了影響，這幾年他的濱海創投每況愈下，名字是能站著報了，可是再這麼虧下去他可就得跪著說話了。

  黃老闆心裡急啊！

  「黃總，顧先生來了。」這時李長海小跑進來，對他說道。

  黃度急忙起身，看向玻璃門外，只見一個大約十八九歲的少年，帶著一臉淡淡的笑意走了進來。

  「黃總久等了，抱歉。」顧運沖黃度伸手，順便寒暄了句。

  黃度從李長海嘴裡早已知道這位顧同學可不是什麼雛兒，於是絲毫不敢託大，忙上去握了握手，笑道，「顧先生，久仰！我也是剛到。」

  顧運同樣也不想和黃度繞什麼圈子，於是坐下后，直接說道，「黃總特意趕來，這份誠意我很感動。我看咱們就開門見山吧，我的要求跟李總已經說了，黃總這邊有什麼想法，現在可以提。」

  「呵呵，顧先生做事真是雷厲風行，那行，我就說說我的想法。」黃度頓了頓，整理了下思路，然後說道，「顧先生的秘方，估值10個億我是百分百認同的。只不過，不知道顧先生成立公司之後，打算怎麼操作？團隊有哪些人構成，是否需要我們協助？這些可以聊聊么？」

  既然是投資，這方面黃度自然是要問個明白的，總不能說光一個秘方，他就把最後的身家砸進去了吧？萬一人家不著急，註冊了公司啥都不幹，那自己何時能收回成本？

  顧運自己也做過投資人，覺得人家問這個也很合理，可是又不想跟他說太多，於是想了想，便隨口給他規劃了下。

  「公司成立之後，一是秘方轉量產，來批量製作醬包、醬湯和各種輔料，有必要的話我們也會加工原料，這就需要定製專門的配套設備。二是營銷模式的問題，初步打算是招商加盟，我們統一配送食材，賺的是食材費用和管理費。這裡面一部分做成平價小吃走量，另一部分走高端餐飲，做精品。還有，湯品這部分未來我會做飲料。只要資金到位，項目就立即啟動，大概就這樣。」

  顧運真正要做的當然不是這些，他要的是以美食為跳板，把整個古鎮吞下，然後打造成自己夢想中的城。

  在這座城裡，他要複製那些自己再也回不去的時空。

  黃度聽完微微點了點頭，顧運說的這些和他預想的差不多，算是中規中矩的，但是因為有那些秘方在，他確定即便這麼操作，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頓了頓，他又問道，「那麼，團隊方面……」

  顧運笑了笑，「團隊現在就我一個，但是相信沒人能比我做得更好，很快你就會知道的。」

  從一個投資人的角度，黃度覺得這話不太靠譜，然而當他看向顧運的時候，又忽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質疑。

  這真的是一個高中生能有的氣勢？

  黃度定了定情緒，不禁自圓自話地說道，「顧先生，團隊方面其實問題不大，你需要的話我們也可以提供幫助……」

  「那好，現在就談正事吧。」顧運沒時間廢話，便說道，「股權置換的事，黃總考慮地怎樣？」

  黃度略微思忖了一下，然後說道，「不瞞顧先生，我們在古鎮投的五千多萬，事實上沒那麼糟糕。這個項目無論盈虧，其實這7%的股權我們都是有收益的。所以……」

  顧運笑道，「我知道，長銀資本在給你們兜底，不管古鎮項目盈虧，每年都許諾你們一定比例的投資回報對么？」

  「這個……顧先生也知道？」

  「略知一些，要不是這個原因我也不會找你們要這7%的股份。」顧運淡淡一笑，然後直視著黃度，一字一句地問道，「那麼現在黃總可以做選擇了，是守著這7%，還是要我那5%？」

  黃度看著眼前這個高中生的眼睛，忽然沒來由地內心一震。

  他雖然依舊笑意盈盈，但是那種眼神，卻彷彿一把利刃，逼得自己不得不一步步後退，一直退到懸崖邊緣。

  他根本就沒想給自己談判的餘地，彷彿知道自己一定會選那5%。

  的確，濱海創投現在債務纏身，雖然長銀資本每年可以給一些收益，但也不過是投資額的15%而已，摺合700多萬，也根本解不了公司眼下的困境。

  換個角度來說，那5%的未來，和古鎮項目7%的未來，也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

  自己不可能不選那5%，所以他也絕不會給自己再喊價的機會。

  黃度想到這裡，不禁對顧運越發好奇。

  手裡握著三百多張不可思議的秘方，為人處世又老練到這個地步，這個高中生，怕不是個妖孽？

  他終於徹底放棄了談判的想法。

  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再談下去怕是連這5%都沒了。

  黃度拿起跟前的茶盞，一飲而盡，拋去了所有幻想之後，便直截了當地說道，「顧先生，我當然選那5%，咱們什麼時候簽合同？」

  顧運又是微微一笑，同樣的笑容，這次卻讓黃度感覺如沐春風，像是和多年好友在聊天一般。

  這一刻黃度才發現，原來自己竟一直在跟著對方的節奏走，甚至連情緒都被他左右著。

  這特么……真的是個高中生？

  「隨時，合同可以由黃總你自己擬，到時給我就行。」顧運大方地說道。

  黃度有些大喜過望，合同的擬定權在投資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由他擬定合同，那麼必然以保障他的權益條款居多，他所有的顧慮都可以寫在合同里。

  「好，那我三天之內一定擬出合同交給你。」黃度爽快地一拍大腿，最後又試探著問道，「對了，顧先生缺啟動資金么？如果缺的話，我可以再想想辦法。」

  黃度決定了，只要顧運同意他多投一點，哪怕砸鍋賣鐵他也要湊出錢來。

  現在他不只是投對方手裡的那三百多個秘方，更是想投這個人。

  顧運想了想，覺得公司啟動倒是確實需要一筆資金，不過也未必需要讓黃度來投，畢竟讓某一方持股太多，也是個隱患。

  於是說道，「這個再說吧。對了，既然這個事情已經定了，那麼我希望黃總先幫個小忙。」

  「什麼忙？顧先生儘管說。」

  顧運笑了笑，「跟我去一起去找咱們的總經理林長更聊聊。」

  ……

  下午三點，古鎮開發有限公司全體高層會議如期召開。

  程雪晴走進辦公室，發現破天荒地第一回，竟然沒人遲到，全員在她之前都到齊了。

  她剛坐下，就只見禿頭的總經理林長更站了起來。

  「程總，鑒於公司目前的困境，我身為總經理負有重大責任，所以想……引咎辭職。」

  他剛說完，副總賀雲生也站了起來。

  「程總，對不起，我也負有責任，我決定引咎辭職，請您批准。」

  程雪晴驚訝地輕唇微啟，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兩人。

  這一刻，她內心的震驚無以復加。

  他們……真的辭職了？

  主動辭職？

  這……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