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孩子沒了
我站在煙火繚繞的月老廟裡，看著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看著他們每一個人臉上露出來的喜悅之色，心裡卻無比的荒涼，感覺這一切都離我愈發遙遠。
我不知道佳佳在哪兒，我找不到她，我絕望得感覺到也許此時此刻正在某一處等待死亡，她要去和江辰北作伴，她要用最絕決的方式來懲罰我。
我瘋了一樣的站在廟的中央，用盡所有力氣大聲的嘶喊著……
「顧佳佳，顧佳佳，你在哪兒！」
聲音似乎撞到了中央的大銅爐，然後又彈了回來。
所有的人都駐足看著我，拿著的手機對準我。
「佳佳，你聽得見嗎？你出來，是我害死了江辰北，你恨我，你出來殺了我呀，你別躲著呀。」
我故應激怒她，激將她，讓她出來。
只在她肯出來，阿剛就一定會好好的保護她。
然而，我被眾人當成了瘋子一樣的吐槽時，她依然沒有出現
而我腦子裡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月老廟後面的一線天。
極少有人會去哪裡，因為那個地方只有一道只容一人通過的九十度垂直天梯可以上去。
恐高的我曾經和江辰北還有佳佳約定過，有生之年一定要爬上這裡來看一次日出。
我站在一線天山崖的下面，頓時覺得頭暈目眩。
我不敢想象如果佳佳真的在上面，會發生什麼事情……
忽然，我的手機響了。
我慌慌張張的拿出手機一看，是佳佳打來的，剛才阿剛打她手機的時候，還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可現在她打電話過來了。
我匆忙的按下接聽鍵，「佳佳，你在哪兒？」
「你不是要我殺了你嗎？你上來，我等著你。一個小時后，你不來，我就先走了。」她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喂，佳佳……」
我仰頭望著頭頂高高的小山峰，心裡涼到痙攣……
她真的上去了，她要我這麼一個重度的恐高症從這裡爬上去，她知道我做不到。
所以，她已經決定了用最絕決的方式跟我作最後的道別，讓我這輩子活著都無法安心。
我站在那個陡峭的階梯前，看著無限望上延伸的階梯雙腿發軟……
我知道，即使我今天從這個梯子上摔下去，我也必須咬著牙爬上去，因為我不能再失去佳佳。
我在上去之前給季蘇航發了一條簡訊，「來世必不負你，好好照顧孩子。」
然後我用一種赴死的心態慢慢望上爬著，抓著扶桿的手全是汗，整個身體都是涼的，頭髮也都汗濕透了……
忽然覺得如果你用一種赴死的心態去做一件事情，這件事情突然在你面前變得不再那麼可怕。
我到山頂的時候，顧佳佳就站在懸崖的邊上，依然穿著那條紅白格子的連衣裙，帶著一個四葉草的髮夾，山頂的風吹亂她的頭髮，她巍然不動……
「佳佳，你別動。我求你別作傻事好嗎？」
我幾乎是跪在地上爬著慢慢的靠近她，乞求她。
「你竟然爬上來了，你還記得大一那年我們的約定嗎？因為你恐高，這個願望一直擱置了六年。如今辰北不在了，你卻爬了上來。」她目光清冷的看著我，嘴角扯出諷刺的笑容。
「我知道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既然是我的錯，你為什麼在懲罰你自己。如果你要懲罰就懲罰我，別這樣對自己。你知道我沒什麼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最珍惜的朋友。」
「哼，是真的嗎？可你為什麼要親手毀掉你最珍惜的朋友的希望，你知道我有多愛他嗎？從大學時第一眼看見他時，我就愛上他了。八年了，我以為我可以用自己的心把他捂熱，即使捂不熱至少他活著，他幸福的活著就好。可是你卻一手把他送上了死路，你知道他怎麼死的嗎？他吸－毒過量，他怎麼會吸－毒，他為什麼吸－毒？他死前都經歷了怎麼樣的痛苦，你能感受得到嗎？我能，我每晚閉眼都能感覺到他來自地獄里的嘶喊和哀號。」
「你知道，我活著有多痛苦嗎？你一手毀了我心裡所有的寄託。」
她聲淚俱下的控訴著我，而我卻無力反駁。
「可是佳佳，人死不能復生的，如果我死了可以把他換回來，那我會毫不猶豫的去死。可是不能，師兄一定不希望你為了他這樣痛苦。佳佳，該被懲罰的人是我，該痛苦的人也是我，你應該好好的活著，看著我在自責和內疚中痛苦的過一輩子。」
我不知道怎麼勸她，她現在已經神智不清，而且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她心裡全是仇恨，所以我只能讓她繼續恨我，只有恨我才能讓她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果然，她冷著臉朝我走了過來，目光中的狠厲是我前所未見的凌厲。
「對，你說得沒錯。這一切都是你造成了，就算是要死也應該是你去死。」
她上前拖著我的手臂，拼了命的把我往懸崖邊上拖去。
我死死的抱住她的腿不放手，「佳佳，你冷靜點兒。佳佳，你不要這樣。」
她被我纏得心煩意亂，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狠狠的捶打著我的背。
「我恨你，余安安，我恨你，恨你。」
我不動任由她發泄著內心積壓已久的情緒，可是我的腰間忽然像斷一般的酸脹……
我內心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我不能再讓她打我，我起身反抗。
抓著她的手，無力的說著，
「別打了，佳佳，別打了。我懷孕了，別打了。」
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而停下，或許她根本就聽不見我在說什麼。
好在，阿剛上來了。
他上來一把將顧佳佳從我的身上拉開，緊緊的抱住了她。
佳佳在他的懷裡掙扎了一會兒，忽然暈倒了。
他才一臉擔心的看著我，「太太，你沒事吧，你臉色好難看。我現在就給先生打電話。」
「別打給他了，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快帶佳佳下去，帶她去看一下心理醫生疏導一下，我怕她會積鬱成疾。」
「太太，那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先把佳佳背下去，等會兒我再上來背你。」
我強撐著累得已經虛脫的身子，囑咐阿剛先帶佳佳下去，我自己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抬頭看著天空翻滾著的雲朵，一團一團由白雲變成了烏雲，我知道即將有一場暴雨來臨。
我不能再躺在這裡等阿剛來，我拿出手機想給季蘇航打電話，可是他的手機是關機的……
我只能自己咬著牙再從原路爬回去，好在我已經沒那麼怕了，除了下腹傳來的陣陣針扎般的疼痛讓我隱隱不安外，我爬下去的時候一路還比較順暢……
我和阿剛把顧佳佳送進了醫院，讓阿剛留下來好好照顧她，自己去給佳佳聯繫了心理醫生。
離開醫院的時候，我準備去找季蘇航，可是下腹墜腫感愈發的嚴重，我連走動一步都覺得自己的肚子會掉下來一樣。
那種感覺太過熟悉了，四年前失去那兩個孩子時的情形讓我渾身發冷，我不敢動，只能站在原地喊醫生。
我被幾個護士扶上了病床，推進了Ｂ超室。
我的心情緊張到了極點，雖然曾經也有過想要做掉這個孩子的衝動，可如今讓她真的從我身體里消失，我卻又那麼的害怕，那麼的不舍。
但，醫生最終還是拿著報告告訴我，胎兒已經流產了。
我流著淚，給我媽發了條簡訊，「媽，孩子沒了。」
我心如死灰的躺在病床上，清晰的感覺得到醫生把那些血肉模糊的東西從我體內拿走，我覺得我真的好失敗。
一次又一次，我都沒辦法好好保護他們。
從手術室出來，我媽已經熬好了雞湯站在手術室的門外等著我。
她什麼也沒說，就摸了摸我的臉，無奈的笑了笑，「沒事兒，咱們有可凡和可凡就夠了。」
她不責怪我，不問我為什麼，她只是這樣站在我身邊默默的支持我。
我淺淺的笑著，一眨眼淚成兩行。
在醫院住了三天，這三天我每天都在等季蘇航來看我，可是他始終都沒來。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來，是因為對我絕望了嗎？
後來，我媽才告訴我說，奶奶去世了。
我從季蘇航別墅逃走的那天，季蘇航開車到處找我，所以都沒能趕得上見奶奶最後一面。
我想，他現在心裡應該是恨我的吧，一定是恨死我了吧！
「媽，奶奶的葬禮在哪兒，我想去送送她老人家。」
「安安，你還是別去了。你的身體現在這麼差，不能再受任何的折騰了。蘇航把二個孩子帶去了，你就好好休養身體，等你身體好了，你和蘇航有什麼事情你們倆再坐下來慢慢談。不管怎麼樣，媽只想說，事情發生了，過去了，就讓它過去，死揪著過去不放，最後受傷害的只是你自己。」
我媽語重心長的說著，也許這也是她這麼多年活下來，並且願意讓我嫁給季蘇航的原因吧。
她說得有道理，可是有得事情真的可以說放下就放下嗎？
「媽，蘇航會不會恨我？」我輕輕的問著她，目光獃滯的望著天花板。
「我不知道，但是只要你們心裡還有對方，一切都會好的。」我媽握著我的手，輕輕的安撫著我。
她笑了笑，也許如此。
可就算他不恨我，我是否真的可以放得下江辰北的死，佳佳對我的恨，若無其事的和他重歸於好？
也許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