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斷臂膀

  胡家來鬧過幾次,李衛硬是扛住了所有壓力,堅持不肯讓步,任憑胡家搬出何人說情也不許探視。百姓這邊也因為煽動鬧事的都被重罰,打得短時間內下不了床,本來眾人都因為缺鹽渾身無力,各個都老老實實地排隊領鹽。


  一晃半月過去,康熙的密詔到了,令朱棣嚴查江南鹽務,必要時可先斬後奏,同時還賜下一枚虎符,可以調令此地的綠營兵。


  十三阿哥看過密詔後,忍不住失望地歎息道:“四哥,皇阿瑪既然專門交代讓你我注意安全,為何隻字未提之前遇襲的事,都這麽久了,他肯定早就查出背後指使,可是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朱棣沉吟片刻,最終還是不忍說出實情,隻是含糊地安慰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又是這種喪天良的事,你讓皇阿瑪怎麽辦,等著吧,早晚會重罰他的。”


  十三阿哥垂頭低聲道:“四哥,我是替你鳴不平,我跟十四畢竟從小就不對付,可他是您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怎麽能對您下此狠手呢?”


  朱棣苦笑道:“自古以來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同室操戈的還少嗎?遠有唐太宗,近有明仁宗,甚至千裏之外的彈丸小國朝鮮,都有個李芳遠苦苦折騰。不說這些喪氣事了,杜老大家那對姐妹花,可是標準的江南美人,行事也爽利,你要不要挑一個收用了?”


  十三阿哥連連擺手:“既然四哥喜歡,您就全留著唄,反正我心中的江南美人是娟兒那種,對她們又不感興趣。”


  朱棣苦笑著搖搖頭,心中暗歎早知道就不多事了,不過杜老大這兩個女兒看著還真不錯,粉麵桃腮杏圓眼比那幹枯的杜子規看著順眼多了,既然杜老大是以協理家事的名義過來的,就先留著,將來分給摩爾根和阿巴賴便是。


  半夜時分,朱棣還在睡夢中,聽到外麵有動靜,迅速摸出枕下的匕首坐起身,不多時就聽到摩爾根在外麵低聲道:“四爺,李衛來了。”


  朱棣心中一動,終於來了,從床上跳下,借著清幽的月光,隨意拾起一件外衣披上,快步走到門外。


  李衛顧不得自己衣冠不整的狼狽樣,滿臉興奮地開口道:“四爺,賊人果然動手了,就在剛剛那個假的胡大偉死了,被人毒死的!”


  朱棣冷笑道:“還挺能沉得住氣,直到今日才動手,毒死的更好,省得被人看破,等放個兩天腫脹了,再將屍首給胡家吧。”說完就示意眾人散去,自己也轉身回去繼續睡覺。


  次日上午,阿巴賴跟著買官鹽的車隊回來了,將車隊護送到縣衙就迅速回來複命,一開始任伯安本是義正言辭地拒絕的,哪怕拿出朱棣的親筆信,也依舊要求嚴格按照既定的鹽引來換,甚至也再不肯見阿巴賴,但就在四天前,他卻突然改口,不僅爽快答應了丹鳳縣要求的數量,還額外便宜多賣了些,就連金老板的鹽引都沒有要,直接順利地交銀子提出了大量的官鹽。


  十三阿哥疑惑地問道:“難道是八哥發話了?”


  朱棣冷哼道:“有什麽稀奇的,你我水上遇險,接下來的行程肯定時時都被人緊盯著,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匯報給各自的主子。你我改道丹鳳縣的事,老八沒準比皇阿瑪都要早知道,既然知道了,自然是想要盡快了結此事,以免廢了任伯安這條粗壯的臂膀!”


  十三笑道:“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您已經抓到他這麽大的把柄,八哥別說保他,怕是還要跟他一起獲罪。”


  朱棣想到那胡大偉為了活命,咬出來的眾多罪證,不由嘴角上翹,心情大好地搖著折扇:“走,去縣衙看看,之前百姓領回家的鹽也該吃得差不多了,去瞧瞧這李衛準備怎麽賣鹽?”


  十三阿哥嬉笑道:“四哥,你管他怎麽賣鹽,還親自去看,難道你還看上這土財主,準備保他一命不成?”


  朱棣淺笑道:“你懂什麽,這叫不拘一格降人才!這李衛雖然沒什麽學問,人也魯莽了些,卻是一腔熱血向著百姓,也扛得住壓力,瞧他人也機靈不死板,帶回去好好調教一番,比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老學究實用多了。”


  十三阿哥爽朗大笑道:“四哥,您這一趟丹鳳縣是真值,不僅戳破了八哥最大的一個錢袋子,還得了一顆實用的棋子。”


  二人到的時候,李衛正扯著嗓子在院中吆喝,看到朱棣過來,小跑著過來請安,聲音中透出滿滿的驚喜:“四爺,十三爺,多虧了您二位的大恩大德,拯救了全城的百姓!”


  朱棣用扇子指著院中忙碌的眾人,問道:“這麽多鹽你打算怎麽分發?”


  李衛正色道:“四爺,不能叫分發,而是叫販賣,頓頓都要吃的東西,怎麽可以免費發放呢,以後不發了還不鬧起來。之前發放私鹽的十六處分鹽點還沒撤,這批鹽按成本價便宜賣,以後再買就要按市價買了。”


  朱棣微微點頭,接著追問道:“那私鹽呢?你打算如何解決?”


  李衛看著周圍忙碌的衙役們,上前一步湊近朱棣耳邊低聲道:“四爺,說句真心話,其實民間吃私鹽並不是什麽稀奇事,沒辦法窮人總要活命啊!要不是此地的私鹽有毒,我也不會跳出來做這個惡人,最好還是給百姓另找一家無毒的私鹽。當然了,沒找到以前我會派人給百姓宣傳私鹽的毒性,同時嚴厲收繳私鹽,迫使他們吃官鹽。”


  朱棣似笑非笑地看向李衛:“好大的膽子,這樣的真心話你都敢說,不怕爺直接治你個死罪!”


  李衛大義炳然地昂著頭,目光堅定地開口:“四爺,下官要是貪生怕死當初就不會收繳私鹽,惹得滿身腥!話本子上都說了,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朱棣用扇子戳了十三阿哥一下,低語道:“回程路上,你們二人倒是可以好好交流下戲本子。”


  密旨在手朱棣寫信給曹寅,從他手上借了十餘人,派往胡大偉所說的鹽場去核實,自己則是留在丹鳳縣,讓杜老大親自出麵在周圍縣市打聽私鹽官鹽的各色消息。


  就在朱棣將任伯安罪行收集得差不多,正準備寫信上報的時候,任伯安的降罪聖旨就已經到了,按照同時從京中傳來的消息,是八爺主動上書,揭發了任伯安的瀆職貪腐之事,至於其私底下的私鹽買賣,則是提都沒提。


  朱棣將手中的信遞給十三阿哥,憤恨地開口:“還真是低估老八了,沒想到他笑臉之下這麽狠,竟能自斷臂膀,麻煩的是我們現在收集到的證據還無法錘死他,那個鹽場明麵上看跟他八竿子打不著,這個老狐狸躲在幕後,隻收銀子並不擔名!”


  十三阿哥飛快地看完信,狠狠地開口:“皇阿瑪近年來禦下越發寬厚,容隻是瀆職貪腐,不過是叫回去訓一頓,賦閑在家罷了。”


  朱棣冷笑道:“想脫身,沒那麽容易,曹寅可不好糊弄!摩爾根,派人將胡大偉給曹寅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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